幸存者近期的日常就是每天分工清理城区，尽全面消杀变异生物，扩展安全区域。

林间月和万俟星加入行动后，被有意划分到了云朵的队伍里。

云朵忙活起来时完全变了副模样，也很少花时间跟他俩拌嘴聊天了，能明显在她身上看到一个在禁区生活的普通人的模样。

“你们俩今天就负责待在车上盯着仪器是否在正常运行，怎么调试修改数据都教会你们了，有问题及时沟通啊。”小队的队长给他们安排了任务，本以为是有意照顾两人，但队长还特意解释了只是恰好轮岗到了他们这里而已，于是两人便也没纠结了。

盯着仪器运行的工作还真是没什么难度，但却非常关键。负责人也不止他们俩，还有另外两个也在盯着。

此次的清理任务也算是对接下来大规模在其他区域进行消杀任务的尝试与演练，人员大规模参与作战属于备选方案，未来的任务则是会更大规模使用设备。

每支队伍都配备了两辆设备车，万俟星看着车上改装的仪器表盘，想象着日后会换成更大的设备投入消杀心里多少有些期待。

“就像这台车一样，若是燃料不足了，它会自动进入节能模式以支撑关键的功能。那些密码门和厂区的其他仪器可能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功能完备，但是后来就不行了。简单的数据处理会被逐渐放弃，再后来会有选择地尝试放弃。所以现在的厂区处在一个很不正常的平衡里，最关键的是现在还没有确认厂区的防御有多少是被恢复出来的，不能随意就使用权限。变异蘑菇既然能读取数据，也保不齐它已经读取了一些相关的其他内容，内容若是超过了厂区范围，而厂区的防御属于联盟最高级别的绑定防御。谁能保证它不会为了自保或者干脆鱼死网破呢？”

万俟星的解释虽然很突破常理却也不得不考虑在内，林间月拧着眉想了想倒也不算很脑洞大开，反而细思极恐：“也是，想想那些被寄生了的人类尸体的行为表现，那些都是能继承人类行为的变异植物。通过对更高级的变异生物记忆读取就更加能通过一些手段学会一点怎么为人的记忆了，比如咱俩遇到的那个还会说话的‘丧尸’。”

想起那个被感染了的男尸，万俟星身上被伤到的地方都产生幻疼了。他又连忙去想那些原本躺在操场上却莫名消失的尸体，但越想越瘆得慌。

车上的氛围变得有点严肃，很快两个擅长发散思维胡思乱想的人已经聊到变异蘑菇可能拥有利用电波影响人类大脑进而控制人类的底牌能力这一猜想上了。

车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喊骚动终止了他们的继续猜想，两人慌张地回头查看车上的仪器，确认运行一切正常后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他们望向了车外。

前方的视野算是比较开阔的，透过车窗刚好可以看到前方的一块空地，一半是砂石，另一半长满了摸过脚踝的杂草。

发出惊叫呼喊的人们就是站在空地上，还主要集中在长了杂草的地方。

万俟星看到人们都是在低头冲着地面开火，还不断地手脚并用胡乱蹦跶着退散。

“虫子！”林间月看到他们的反应联想到了一种可能，瞬间就起了鸡皮疙瘩。在他看来，变异生物里体格大的明目张胆摆在面前不稀奇，反而是虫子那样体型小不易被发现的家伙才最可怕，而且它们还会成群出现，简直噩梦。

万俟星看了眼林间月忽然又有了想法：“虫子的攻击目标小，数量庞大，通常都躲在地底下，就算走在路上也容易被忽视。若是像上次在集装箱那样大规模出现，恐怕也……”

“对了，上回我们遇到的虫子你有仔细观察过吗？”林间月打了个冷战问他。

万俟星暂停思考回道：“有，那是一种紫到发黑的甲虫……”

说着他似乎明白林间月要问他什么了，接着又说：“一般的变异生物身上都会有显著的变异体现，大小、色泽和长相的变化。目前只有爬山时遇到的那种山鼠属于外在无变化的。虫子应该也是有大小变化和习性的变化……根据它们都怕水的这一点推算，它们是怕被水冲刷掉身上的变异物质，所以变异生物身上都会有粘液或者粉尘。甲虫？甲虫身上既没有粘液也没有粉尘……”

“那就可能直接在身体内部了，血液或者其他分泌物。我们不是也见过很多腐蚀性的分泌物么？”

“还有一种可能！”万俟星补充道，“那些物质隐藏在翅膀下，可能在甲虫的里面那几层翅膀上。咱们遇到的那些不是也因为下雨了而逃走了么？”

林间月又打了个冷战问道：“那岂不是双重保障？放射电磁时躲进地底下可以减弱电磁强度，再把重要的感染物质藏在翅膀下或者坚硬的外壳里。正常情况下雷暴的强度是能致它们于死地的吧？”

“想法多可以，可别多想了。”万俟星安慰地拍了拍林间月，“电磁武器没那么差劲的。只是关于变异虫子确实要担心它们的数量，整个城区还不知道有多少变异虫子群。还有一点很关键，这里的人们为了躲避辐射在地下生活了那么多年，虫子这种东西无处不在，地下区域更不可能没有，既然幸存者们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我不觉得是巧合。更何况幸存者们也重回地面生存很久了，要发动变异虫子去袭击人类岂不是更加便捷么？那大蘑菇都能读取数据尝试控制人类了，它干嘛还要留着这些幸存者不管呢？”

说话间惊叫声已经停止，骚乱的人群也慢慢恢复了平静。但刚刚发出惊叫的人们已经开始变成了痛苦的哀嚎，他们被虫子咬了，但伤口却疼得要命。

不一会儿那些被咬伤的人们就被人抬到了附近的救助点，他们一个个疼得大汗淋漓，脸色看起来似乎是中毒了。

医护人员神色镇定，他们从医药箱里取出了针剂，分别给那些伤者打了一针。针剂的效果几乎和速效救心丸一样立竿见影，刚刚还痛苦万分的伤者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神情和脸色都迅速恢复正常。万俟星和林间月没有紧张多久，便又松了口气。

“你爸找的这些人可真是厉害，看起来他们连针对性的药物都研制出来了啊！”

经过这一突发事件，眼下麻烦虽然是都解决了，但除了车上两人之外，其他的人们却似乎并没有安心下来。他们都比这两个外来人更了解现状，或许是没了其他大型变异生物的原因，近期虫子似乎比过去更活跃了。

两人很快也感觉到那些人的神色并没有轻松多少，有人已经在对比刚刚带过来的那几只虫子的尸体了。

随后那些人围在一块儿讨论，似乎是得出了什么不好的结论，有人直接站起身拿起了对讲机，急促地说了些话。

那人刚说完话放下对讲机，身后的林子里又接二连三地发出了惨叫。与此同时，坐在两辆车上的人都看到仪器的屏幕上闪出了醒目的红色警示灯。

刺耳的警告音几乎响彻了附近整片林地，林间月茫然又慌张地盯着屏幕发问：“这上面显示的这么多红点子是什么东西啊？”

万俟星稍微淡定一些，他知道眼前的人害怕虫子，只好紧紧握住林间月的手慢慢说道：“可能，又有成群的东西过来了……”

听到这番解释的林间月脸色明显白了，苦笑着说道：“我没跟你说实话，那天遇到虫子之后有一段时间，我一连做了好几天关于虫子的噩梦。我梦见无数的虫子从地底爬了出来，填满了整座山林，布满了每条街道，爬得整个禁区几乎都是……”

林间月说着又瞥了眼仪器的屏幕抖道：“我是要变成乌鸦嘴圣体了，升级版本到连做的梦都要实现了吗？”

万俟星有点想笑同时也有点心疼，但看见林间月难看的脸色，最后还是笑不出来。

他正准备凑过去抱一抱林间月时，惨叫声忽然多到令人惊悚。

两人一起看向了窗外，却第一时间听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那声音对于他们来说无比的熟悉，正是成群的虫子一同赶路的声音！

“来不及啦！边抵御边撤退！”小队队长带着云朵跑到了他俩的车前，身后还跟着大批的幸存者。云朵迅速钻进了车里，整个人也吓得浑身发抖。

小队队长带着颤音，用几乎是吼叫的声音指挥着：“快！快把电磁和声波武器全都打开！最高功率！”

万俟星迅速执行了指令，武器的猛然开启，一瞬间运行的大功率令所有人头昏脑涨，耳朵也“嗡”的一声，暂时性失聪了一段时间。

所有人接二连三跳上车把门窗死死关紧，把所有的缝隙都堵得严严实实。艰难地承受了一段时间之后，身体也慢慢调整适应了，人们才恢复了正常状态惊恐地望着窗外。

在声波和电磁共同作用下，林子中铺天盖地袭来的群体大都在离着他们车子的一段距离外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拦住了。

大大小小各种变异群体混杂着一同奔赴而来，在遇到电磁声波同时袭击之后，体型较大的变异生物会蓦地被麻木到原地抽搐止步不前，继而被后来的东西撞到，然后逐个类同地倒地，七窍流血。数不清的身躯层层堆积，然后会因为受到的袭击和互相之间的挤压而痛苦地哀声吼叫。

而飞在空中的变异生物则比较混乱无章，即便是收到了袭击失去行动力，它们的身躯也会因为惯性继续往前冲出一段距离才相继落地。各种飞鸟虫子从高处落下，落雨一般邦邦地砸着车身。

林间月实在无法观赏各种奇形怪状的飞虫，直接闭着眼睛钻进了万俟星的怀里。

万俟星抱着林间月盯着窗外，能看到远处的林子中依旧飞行着无数的变异生物，甚至还能看到高处有随处乱晃的植物。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不同的生物间即便彼此为天敌也没有发生互相袭击的情况，它们行动很统一，看起来应该是得到了很强烈的指令，意识完全被控制住了。

小队队长又拿出对讲机联系总部，很快就得到了回复。听到回复后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变异生物卷土重来了，所有的区域都正在遭受大规模袭击。

有胆小的人类忽然有点崩溃，他抓着头发不敢相信：“完了，这也太多了。都哪冒出来的啊？怎么会这么多呢……”

乐观的人类安慰道：“不对，你看这些混乱的变异怪兽们，这不更像是要倾尽全力拼死一战了么？我们已经清除了不少区域，这回我们若是扛了过去不就胜利在望了么？”

抖了一会儿平静下来的云朵顾不上去听那些人的讨论，挪到了靠近车头驾驶舱的位置，透过小窗户看到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哎……”云朵松了口气，看到两个人没事后就直接靠着小窗户坐下。这回才回头去留意其他人的讨论，他们都紧张兮兮的，而外面的动静丝毫没有减弱，刚平稳下来的情绪又不禁紧张了起来。

驾驶舱的万俟星强打着精神盯着仪器的各个显示屏，上面的数据虽然依旧在正常的范围内跳动变化着，但他已经看出数据有在整体下降的趋势了。

毕竟两大武器都直接开到了最大功率，若是外面的变异生物依旧这样源源不断，提供武器的能源就不一定能支撑得下去。

“不行……”万俟星又望向了远处，林子中依旧暗潮汹涌，他轻轻推开林间月道，“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了！”

林间月睁开眼，他专注地盯着万俟星，余光都不敢往别处瞟：“还是很多是吗？”

万俟星点点头：“实在太多了，我恐怕武器的能源支撑不了太久。附近有没有足够大的水源？你慢慢想想，帮我指路好吗？”

“好，我想想啊……”林间月努力在脑子里描绘出了附近的地图，下意识看了眼窗外作参考，却瞥见了窗外的场景，刚好一只巴掌大的虫子砸落在了车窗上，摔成了一滩恶心的黄色粘液。

林间月忍着恶心继续观察外面的山地，余光却渐渐无法从那一滩黄色虫尸处移开了。

“好像不对劲儿。”林间月指了下那块玻璃，玻璃上并没有被砸出裂纹，但液体滑落过的地方却有些不正常的模糊。

万俟星正要凑近些观察，身后的车厢内却有人发出了混乱的惊叫，一阵骚动过后又跟随着一阵慌乱的惊叫。

“有腐蚀性！”万俟星隐约听清楚了骚乱里的几个词，随后看了眼车窗，鸡皮疙瘩瞬间爬了一身，他二话不说，直接就启动了车子开始倒退。

林间月做了几个深呼吸，继续赶紧思考最近哪里会有水源。

“有有有了！”林间月很快想出了附近的地图，尽力平静着自己让万俟星准备转向开走。

车厢里的人们被车子突然的启动晃得东倒西歪，中途短暂的暂停后明显转了个向，他们刚坐正又紧接着跟随着车子的疯狂颠簸。路况很差，显然是走了一条野路。

万俟星一路跟着林间月的指挥行驶也没忘记时刻关注武器的运行状况，大概是之前落下的虫尸粘液慢慢腐蚀到了一些武器部件，眼下能源还是充足的，但武器的运行已经开始出现不定时的短暂故障了。

透过后视镜，林间月能看到另一辆车子也紧跟着他们行驶着，那辆车的情况稍好一些，有了那辆车做后盾继续释放电磁和声波，万俟星能稍微没那么大压力一些。

顺利把车子开到了目的地，面前真得出现了一条很宽的河面，水很清浅，但水流非常湍急。远远观察好情况之后，万俟星片刻没犹豫，直接把车子开进了河中央停了下来。

紧跟在身后的车子也照做停在了旁边，似乎经过溅起的河水冲刷，腐蚀有所减缓，武器运行的故障出现减少了一些。

稍作观察一番，才有人敢带着武器从车子里冒出头来，然后又大着胆子下了车。

隔着河水一段距离，变异生物的本能反应不得不让它们的前进速度有所减缓。但不同往日的是，它们比之前胆子大了不少，距离河面的距离明显大幅缩短，几乎要贴近河岸了。但即便如此，与他们的距离也比刚才在林子里要远很多。

最后除了操作车载武器的人之外，所有人都下了车。他们站在河水里用手持的各种武器一起对付不断靠近的敌人。

河流附近的地势是有一个小角度倾斜的斜坡，地面比较平坦，很大一片都是草滩。

地势让他们的视野都好了许多，但看到的场景也压抑了许多。

远处林子里的热闹也都被看到了眼里，他们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乐观，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绝望。

这次，乐观的人类抢先开口说道：“别灰心！它们怕水是不可逆的事实，我们不拼到最后一刻怎么能提前就投降了呢！”

也或许是这句话给了鼓舞和安定，没有人再说丧气话，都很自觉地参与了战斗中。

这样的战斗在全域内展开着，不同的队伍也面对着不同程度的困难。相对来说，林间月和万俟星他们属于比较幸运的，但不管幸运与否，最后都会随着持续的消耗，优势也都在逐渐变少。

他们的武器消耗太快，没多久就要弹尽粮绝，而对面数量庞大的敌人却似乎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出现。

“那只大蘑菇发疯了……”林间月望着窗外低声说着，对于虫子他已经麻木了。仪表上的数据越来越差，电磁和声波的强度大幅降低。河流的防线还算稳定，从高空落下来的袭击却不可控地增多。

手里的弹药已经打尽，他们用上了冷兵器，甚至谨慎地搬出了备用的几桶油，脱下外套淋上油点燃，再冲着河岸甩过去……

但这些都撑不了多久，最后他们只能继续守在车上应对，好歹有条河拦着。

胆小的人类哭了起来：“我都不敢想其他人都在面临什么……”

仿佛前些日子的乐观都是一场美梦，一场故意营造出来重重打击眼下他们的虚假幻象。

“怎么有一种被邪恶变异菇算计了的感觉呢？”林间月麻木到都有心思开玩笑了，他倚靠着万俟星说着，想起之前说过的各种临危不惧似的话笑着，“这回是不是真得要一起共赴黄泉了啊？”

“害怕吗？”万俟星又看了眼那些仪表，最后放弃似地抱住了林间月。

“真得有点，不害怕是谎话。”林间月答着，摩挲着万俟星的手，“但是想到能跟你葬在一起又能好一些，现在只希望死得不要太惨了，快一点就过去了最好，我怕疼。”

“那些会飞的好像已经不管不顾了，电磁和声波都快伤不到它们了。你觉得我家那个人到底没有在一直关注这里的情况啊？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这么想见见他……”

万俟星叹了口气，林间月能听出来他的情绪很复杂。恍惚间，林间月觉得眼前好像闪过了一道光，他抬起头去找，天气不知道何时似乎有点阴沉沉的。

“要下雨了吗？”林间月说完，万俟星也抬起头：“预报没有雨啊，雷暴武器还在冷却，应该不会这……”

话还没说完，他们却明晃晃地听到了远处的空中传来了一声响雷般的轰鸣，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巨响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