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一身黑,站在最前排。身后窸窸窣窣的议论:
“才结婚不到半年,能分到什么啊?”
“听说感情也一般,没准男的遗产都要给外面的人呢!”
一双双饿狼一样渴望财产的眼睛盯着你,让你脊背发寒。连香灰全落到袖口都没有发现。
“我是男方遗产继承的代理律师,郑清远,有什么事情请跟我沟通,不要为难这位遗孀。”
你猛回头,对上一张意想不到的脸,严肃又冷淡。
“擦擦?”他递来一双手帕,羊绒混丝的质地,带着凛冽的木质香——和曾经那股廉价皂香绝不相同。
“你?又要来决定我的命运了?”你终于反应过来,盯着葬礼上他不合时宜的暗红色领带,冷笑着问。
在你顺风顺水的人生里,郑清远算是唯一笼罩在你头上的阴影。
你聪明,他努力。
你娇蛮,他稳重。
你富裕,他清苦。
中学到大学,几乎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偏爱他几分。
老师们说:"要多向清远学习。"
同学们说:"你们真是一对青梅竹马。"
连你父亲都会在饭桌上感叹:"那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这些话语像无数细小的针,将你们的名字缝在一起,你厌恶这种被迫的连结。
明明你才是那个应该散发耀眼光芒的小太阳,却总是被他这片讨人厌的云牢牢遮住。
你和郑清远最激烈的一次争吵爆发在大四奖学金名额竞选上。
明明该是公平竞争,身为学生会主席的郑清远一锤定音:“这位同学缺乏面对逆境克服困难的精神。我觉得评选不应该是冰冷的数字,也应该综合考量。”
把本该属于你的名额让给了另外一位贫困生。
你瞧他穿着那不合身的西装,佯装一个上位者坐在那审判你。可是他的领口甚至都洗得泛白,一只袖扣也不知丢到哪里去。凭什么?
你气得出言不逊——
“穷人的自尊心,非要靠打压别人维持吗?!”
“富人的优越感,就是连一次都不肯让步?”
郑清远很快回击,双手拢成拳头放在桌子上,老道又胜券在握,就像他一次次击败你的那样。
你好像都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一个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的自己。
在周围人的抽气声中,你撕碎了手中的材料。纸片纷扬,其中飘落一张红褐色的纸条——毕业音乐会的门票,印着他弹琴的侧影。
那是他偷偷夹在你材料里的邀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他想,快毕业了,你大概不会再和他这样纠缠下去了吧?
碎纸片纷纷落下砸在他清瘦的脸上,他没眨眼,只是有些错愕盯着你。
你其实没有发现那张票。只是用另一种形式,原封不动又还给他。
就说,你从来不愿意看到他真正光鲜的那一面。
葬礼结束,你疲惫的几乎站不稳。
郑清远就在你身侧,适时地扶了你一把。
你看他如今成为优秀的律师,穿一身笔挺又昂贵的西装,连发丝都抓成了精致的弧度。他身上再也没有一处狼狈。变得无懈可击。
原来这么多年,真的是你输了。
你落下一滴眼泪,为逝去的丈夫,为失败的过往,为无助的未来。
然后一把甩掉他的手,倔强地踩着高跟鞋,步伐有些踉跄地向停车场走去。
“我送你回去。”他撑一把黑伞站到你旁边。高大的身影投下来,就像曾经那道遮住你的阴影。
“滚。”你一把拉开车门,要将他拒之门外。
“我需要和你一起回家。”一只有力的手掌住车门,将你桎梏在车框和他冷硬的胸膛间。
“你疯了?我刚丧偶。让一个男人和我回家?”
“作为遗嘱执行人,我需要核查你丈夫的财产。难道,你不想得到更多的钱吗?”他还是淡淡地看着你,抛出一句让你难以抗拒的话。
你好想撕烂他这张严肃持重的面具。
他却拦腰将你扶进车座。
一双滚烫的手放在了你的膝盖上。
你下意识收拢双腿,想将他再次挤出你的生命。
别墅已经几天没人回来。你领着郑清远穿过昏暗的走廊,屋里安静,皮鞋、高跟鞋交织敲击。仿佛你们正一步一步踏回针锋相对的青春时代。
丈夫的书房,几个保险柜伫立,里面是你们婚姻背后的秘密,也决定着遗产的归属。
“密码?”郑清远半跪下去看密码锁,仰头问你。
“我不确定,只能试试。”你黑色的裙摆蹭过他跪在地上的膝盖。
现在两个人靠近,头挨头,贴在一处试密码。
憋闷、焦灼,你恨不得这破柜子能赶紧打开。
燥热、黏腻,烦心之下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有一个人的气息开始逐渐粗重,狭小空间里格外明显。你还穿着葬礼上肃穆的衣服,但你毫不留情地伸出脚,用高跟鞋尖顶了顶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郑律师,你怎么了?”
郑清远痛得想起身,条件反射向后退。
你直接伸手,黑纱手套下的五指摁住他的肩,断了他的退路,让他继续半跪在地上。
“不是最喜欢讲大道理吗?现在要怎么道德审判我?又要说这一切是我的错?”
“我没有……也不会再怎么道德审判。”他明显慌乱,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双手抵住保险柜,撑在你的两侧,“我道歉,是我的错,以前,刚才,还有现在……都是我的错。”
你盯着他的脸,书房只开一盏落地灯,照出他轮廓分明的脸——比你记忆中的要更加成熟、冷峻。他手腕上的表盘正好反射了落地灯的光,很晃眼。这只表,比曾经据理力争的钱要贵上几十倍。
但此时此刻,是他下位者的姿态让你更满意。
你伸手拽住他的领带,逼迫他仰头向你靠近。
“从小你就占据了所有人的注意。你知道,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你呢?当初毕业前把我奖学金名额给别人的事情,是你用那点自以为是的权力,报复我?”
领带箍住他的脖子,让他感到憋闷,郑清远稳了稳呼吸:“我……很容易同情和我一样……贫困、清苦的人。我从小到大受到很多照顾,没有那些善意的帮助,我走不到今天。那个贫困生……他本来就很优秀,另外妈妈刚做过手术,他很需要钱。”
“那你就用我的忍让成全你的高尚?!”
你又拽他领带,把他拽得贴上你的腿,感受到他温热的胸膛在起伏。
气愤、躁动,还有不服输的劲儿,好似拧成一股绳,勒得两个人都喘不过气。
“我不高尚。我错了。那时我站在道德高地点评你,这是我做过最卑劣的事。”他掌住你的胯骨,仰头和你道歉。
卑劣?他指的是当时的狂妄?还是现在在你的月要上滑动的手?
你分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你只想让他更加失控。
从书房的门向内看去,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半跪在地上。他姿势规矩而端正,背脊仍旧挺得很直。
一只戴着黑纱的手抚上他的头顶,他便顺势仰起。
黑色裙摆撩起,你的一只鞋跟陷入他坚硬的肌肉。
“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男人的声音被水声搅得浑浊,“不要误会我。”鼻梁、下巴上都蹭得是水。
“帮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踩在他的月退上,鞋跟恶意下压,满意看到他绷紧的下颌,“郑律师帮人的方式真特别。”
他忽然掌住你的脚踝往前一拽,你踉跄扶住书桌,却被他架上肩膀,丝袜和西装面料摩擦,发出令人脸热的窸窣声。
你不甘示弱,将桌子上他精心整理的、厚厚的条文和资料推散得到处都是。
“毕竟我们有过过往。”他的呼吸喷洒在你的膝窝,惹人发痒,“所以,给我个机会?信外人……不如信我。”
“我们有多熟吗?我很缺钱吗?少自作多情!”
你想把脚撤出他的掌控,挣扎间,又踢到他高高涨起的地方。
“别这么不老实。”他低声警告,“我知道你不缺钱。但你难道不想要更多吗?”
“哈!郑律师,别告诉我在大学的时候,每次你想起我都是硬成这个样子。你可真能装啊!”
你撕碎了他所有的体面。看他一丝不苟的发丝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上有抓痕,衬衫也不知什么时候蹭了你的口红。穿着西裤的长腿弯曲,半跪在你的身前。
真应该让所有人看看,他们心中最有出息的人,现在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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