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番外一

宣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好了。

时间久了,他已忘记自己是何时开始睡不着了。

每夜的梦中,总会出现一位女子的身影,用着无比决绝的表情跟他说,

“我们不合适,还是不要勉强了。”

“我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劝我了。”

“你我再这样纠缠下去不累吗?我累了,到此为止吧!”

……

每夜从梦中惊醒,宣扬总是觉得心痛无比。平复了心情后,睡意全无,只得睁眼到天明。

去找兰溪开过助眠的药,总是治标不治本。

兰溪告诉他,他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所以这刻骨铭心的痛,应当是悲情吧?

既是悲情,便有除去之法。

宣扬不愿提及旧事,更知道这件事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只要埋得够深,不去提及,这伤慢慢地便也就好了。

思前想后,宣扬还是决定去找缪月问清楚他的情况。

得知宣扬的来意后,缪月请他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宣师兄,你别急,若能替你解决问题,我定当竭力而为。只是,你要同我说清楚,你的悲从何而来。”

宣扬沉默一阵,才艰难开口,“是她。我日日梦到,她信里所写,梦见她当面对我说这狠心绝情的话。这么久了,我还是忘不了她,我实在是该死。明明她才是那绝情之人,苦痛却全部是我承担,我真是活该啊!”

缪月轻声安慰他,“宣师兄,你别这样想,你先冷静一些。”

她觉得,宣扬的悲与她见过的悲情不同。起码,大部分时间里,宣扬还是可以随心控制自己的情绪的。只是夜里还是会受情伤影响,以致夜夜难眠。

用除悲扇去探,发现宣扬体内的悲情并不算多,也还未到悲情失衡的地步。如果强行除悲,怕是会坏了七情平衡。

宣扬这种悲情,应是郁结在心中,隐而不发之悲。积郁在心中久了,变成了一块心病。并不只是直接除悲这么简单的。

将除悲扇收起,缪月斟酌着,如何开口同宣扬讲清楚情况。

“宣师兄,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找到阿芙姐,敞开天窗将这件事情说清楚来得要好。”

宣扬有些意外,缪月竟会这样说,“师妹的意思是,你帮不了我。”

缪月将他的情况告知,“宣师兄的悲从心结而来,心结不解,除悲也是无用。在这样的情况下除悲,反倒会影响七情平衡,稳妥起见,我劝师兄还是亲自将心结解开要好。”

宣扬的神色变得黯然,“阿月,我以为过些时间便会好。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不想这创口是原来越深了,平日不发作,是留待日后发作得更为狠厉。我也想过,这其中种种都是误会。但她不愿意见我,我自己凑上去也是无用。久而久之,我便对这痛视而不见。虽然好不全,总比再添新伤要好。过去的,我亦很想让它过去。”

缪月嘴唇紧抿,“其实,我在衡州也见过阿芙姐。她对你还是很挂念,倘若真正无情绝情,何故要问旧人的情况。如果真的转变心意,另觅良人,这么多年,可阿芙姐为何还是一个人?”

宣扬的眼皮动了动,“她,她还未成婚?”

缪月重重地点头,“是,她还没有成婚。我想你们其中,应当是有误会的。不如宣师兄去问个清楚?”

宣扬重复着她的话,“问清楚,找谁去问呢?”

……

宣扬笔直地站在门前,抬手轻轻敲了一声。

里面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想敲第二下时,又像是有所犹豫,抬起的手又停住了。

此时里面的人突然开了门。

看见是他,开门的人并不觉得惊讶。

“进来吧!”

宣扬俯身行礼,“是。”

面前体态丰腴的夫人请他在屋内坐下,又道, “我知道,每逢过节,门口的礼,都是你送的。”

还未听宣扬回答,她又命人去沏一壶茶上来。

“我还知道,你这次来,还是为了我们家阿芙。”

宣扬哑口无言,心事被她拆穿,还是得恭敬地应一声,“是。”

江夫人垂眼,坐端正了些,“你这些年,应该还未娶妻吧?”

宣扬忙摇头,“未曾。”

江夫人点点头,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见你如此执着,我和你江伯父说好了,只要你再来,定将事情告诉你。瞒了你这么久我们也累了。”

宣扬抬起头,神色变得严肃,“江伯母,你们……”

江夫人将泡好的茶移到他面前,“当初那封退婚书是阿芙写的不假,但里面写的东西,都不是真的。都是她的违心话,你不知道,这封信她是怎么写的,她是哭着写的……”

宣扬眼神停滞,已然忘记了思考,“都不是真的?”

江夫人深吸一口气,一口气讲实话说出来,“还记得你通过芜山甄别考试的时候吗?阿芙听见你与老掌门的谈话,知道你是修习的好苗子,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可是你也明白,我们江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们做父母的,就想招一个女婿入门,让阿芙有依靠,也让我们后半生有个依靠。”

她顿了顿又道,“大好的前途在手,阿芙知道你定当难以抉择。最后怕是也会为了她舍弃了自己的前途,她不愿见你这样,更怕与你讲实话会被你一口回绝,几番斟酌下,才忍痛写了这封退婚信,与你断得干净,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去芜山修习。离开芜州前,又千叮咛万嘱咐我们,绝对不要将事情告诉你。等过个一年半载,你伤心过了,也会忘了她……”

宣扬心里如同被针扎过一般,难受得紧要,“她真是傻。我一刻都不曾忘记过她,一刻都不曾。”

江夫人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也不知道,支持她写这封信是对还是错。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孤身一人。如果是真的对你无意,她大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留在芜州。芜州城这么大,哪里没有容身的地方?何故要跑到这么远的衡州去开什么劳什子酒楼。她,这是在躲你啊!孩子,可见,她还是放不下你的。”

宣扬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觉鼻子发酸,眼睛也是如此。

江夫人语重心长道,“好孩子,你每逢过节都不忘送礼过来,想必也是想经过探听阿芙的消息。我和你江伯父都知道,你是一个长情的人,但又不清楚你的心意,所以才一直闭口不提。如今你也有了大的出息,对阿芙的心意不转,作为阿娘,我也只有一个请求。”

“若是有误会,还请你与阿芙当面说清楚。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些年,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但我还是希望你们都给彼此一次机会。我家女儿我明白,她太骄傲了,当初毅然将你推出去,现在定也低不下头与你说清楚当年的事。但我是过来人,我清楚,你们若是这样错过了,会悔恨终身的。”

炉内的香已燃尽,茶也喝得见底了。

宣扬与江夫人辞别后,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他的心里有些怪异。

听了江夫人的话后,像是得到了长久以来一直渴望得到的那个答案。可后来又陷入了一种新的茫然,举手无措。

他明白江雁芙是为了他好,也明白自己的前途很重要,但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真的比不过他的前途吗?

江雁芙一人忍痛做了决断,将他们之间的可能断得一干二净。如今找她将话说清楚,那蹉跎的这么些年,又该怎么样算呢?

宣扬承认,自己的心理很别扭也很奇怪。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江雁芙,也不知如何去将话说清楚。

明明那么想见她,但是还是要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上回有紧要事替他遮掩,这次他又怎么说服自己呢?他逃避与江雁芙相见的机会,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逃走,维持这坏到极致,却尚且能忍受的境况的机会。

他朝天大喊了一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会钻牛角尖了,可是自己又不能从这没有来的怪异中解脱出来。

随后又垂下头去,无精打采地往原路折返。

他突然想起缪月对他说的话。

“你会不会因为再见到她,心里便波涛汹涌不能自抑?”

“你会不会装作云淡风轻,可偶尔想起她时便心痛得要命?”

“你会不会沉溺于过往,甚至想回到回去与她一起的时光?”

缪月得三问问得他心虚,问得他有些慌张。

他会,他都会。这确实辩解不了,他也欺骗不了自己。

“既然如此,你又还有什么好纠结犹豫的呢?”

缪月见他一言不发,直截了当地让他将自己从这无解的纠结苦痛中爬上来,至少不应该溺进去,将自己一次一次地往最深处推。

适时抬头,一束阳光洒在宣扬的脸上。

他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或许缪月说的是对的。

宣扬眼里像是突然有了光彩,目光坚定地向前走去。只是走的路,并不是来时的路。

这段时日,江雁芙也没来由得觉得心口郁闷,久久难以缓解。

这几日昌安楼的生意火爆,她常常是忙到深夜才回去休息,这样熬下去,她的身体定是吃不消了。

见酒楼内的客人陆陆续续走光了,江雁芙也打算打烊了。

她将手头上的账清算好,便能早点回去了。

自楼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雁芙头也不抬,继续拨动手上的珠子。

“客官,请回吧,我们酒楼已经打烊了,请您改日再来。”

只是听了逐客令,那人却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怎么?不能给远道而来的客人开一个先例吗?”

江雁芙听清他的声音,还未待抬头,眼泪已经落下来了。

于昏暗的灯影下,有一人正站于她的身前。

像是穿过那些错过的年岁,终于,又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了。

“不知客官想吃点什么呢?”

脑子清醒地再算了一下,不对,我的大结局被锁了十次,不是八次(怒砸键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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