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斯与只带回了半张纸。
冬、橘。
斯、与。
他从纸上的潦草线条里分辨出这四个字，彼此间纠缠混乱到像打了死结的乱发。
名字中间那个字也只剩一半，看来另一半是留在了她那边。
林冬橘。
钟斯与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该说意外还是意料之中呢？鬼还真的是她。
十分钟前，他从楼下洗完澡回房间，这几天都是如此，那天的浴室惊魂实在是心理阴影，他可不想洗澡再被鬼偷窥。
实在是又惊悚又尴尬。
躺下不久他热醒了，坐起来一看，果然，房间里的冷气不知什么时候又关掉了，最近这种事常常发生，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不止如此，连窗户都打开着，夏生市十月的夜晚仍有二十度左右，他也不知道这鬼是阴气太重所以怕冷，还是有意折腾他。
活人不跟鬼斗，他认栽，起来开空调，开窗。
“滴”地一声轻响，冷气顺着上方的出风口送出清凉，他走到另一边要关上窗，眼睛却被闪了一下。
书桌上一面镜子在反光。
可是他从来不会在书桌上摆镜子，一定又是她……他有些无语，皱着眉四下打量，鬼一定正在这昏暗房间的某一处。
是像蜘蛛人一样扒在房顶，监控视角俯视欣赏他被恶作剧后的生气表情，还是趴在地板上，充当鬼形拖地机？
不对，都不是……
钟斯与看见镜子里飘着一只笔，等他仔细看才发现，那里面有一只人手握着笔，那手十分修长，冷白中泛着苍青，诡谲异常。
那支笔分明是他的。
“告诉我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我家不走，缠着我想干什么？”女人声音幽幽的。
钟斯与：“……”这些应该他问才对吧。
到底是谁家？
谁缠着谁？
鬼拿走了钟律送给他的一支笔，今天他收拾抽屉时意外找出来，却被鬼给偷去恶作剧。
真是够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镜子映出他的脸，而同时另一张脸也浮现出来，少年双眸冰冷，注视着镜中的诡异情景。
微弱光线下，方框中的两张脸呈现出怪异的青白色，像一张怪诞的遗照。
他朝着镜子伸出手——事后回想，他这时候仿佛被本能驱使，完全没有考虑后果。
手指碰到镜面，竟然没遇到一点阻碍，很顺利地探入……不对，更像是被镜子那边的世界吞吃进去。
女鬼的脸苍白，鬼气森森，她不肯把笔还给他，只会问一些奇怪问题。
钟斯与忍无可忍，反问：“你又是谁？”
女鬼睁大眼睛，深黑色的瞳孔在眼眶中颤动，好像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他真担心她的眼眶会不会撑裂开，像恐怖片那样。
林冬橘，是她，他认出来了，近距离看跟照片上的她长得一样。
鹅蛋脸，眼型微圆，眼角有一颗小痣，留着齐锁骨的短发。
纸上的名字也证明了他没看错。
他好像无意中被动进行了一场招鬼仪式，看见了鬼的真容，还知道了她的名字，甚至碰到了她的手，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冷冰冰。
镜子不见了，林冬橘不见了，可是那股不寻常的气息还萦绕在周围，他知道她还在。
也许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会一直在。
只是这张纸上，他和鬼的名字写在一起，总感觉很不吉利，钟斯与打算烧掉它。
他按下打火机，火苗在夜风中颤巍巍地，点着那张纸的一瞬间，钟斯与移开打火机，将就要烧起来的火苗吹灭。
他感觉自己是被鬼控制了，才会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行为。
就像恐怖片里的主角，在鬼祟的影响下，逐渐开始作死。
他就是突然不想烧掉这张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钟斯与想到那天看到的帖子，曾提到过一个什么大师，他找到那条评论，私信那人，想要那个大师的联系方式。
那人的ID叫“高强度上网冲浪中”，人如其名，不到一分钟就回复过来：怎么的哥们儿？你也撞鬼了？
钟斯与回复：算是吧，可以告诉我联系方式吗？或是在哪里可以找到你说的大师。
高强度上网冲浪中：我找到了告诉你，那个鬼什么样的，很凶吗？
嗯，挺凶的，给他手背上拍红了一块，看不出来她力气那么大。
*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林冬橘盯着手机入了神，连爸爸跟她讲话都没听见。
她的手机搜索记录里有好几条检索记录：
「招鬼游戏」
「简单的招鬼游戏」
「笔仙的规则」
「可以一个人玩笔仙吗」
相册里面的最近照片是一张截图，上面讲的是笔仙游戏一个人玩的规则。
「经常玩笔仙的朋友都知道，这个游戏需要两个人，可是你看看镜子，里面那个你不就是另一个人吗？」
「先找一面镜子，不用太大，要能照出自己的脸和肩膀部分，然后是一张纸，一支笔，关上灯，只留一点光源，按照普通游戏版本的口诀念一遍，一遍不够就多念几遍，直到你感觉到有一股和你对抗的力量，“TA”握住了笔，这时候你就可以问问题了。」
「这个玩法谨慎使用！谨慎使用！谨慎使用！你请来的东西如果太凶，可能会附在镜子里的你身上，也就是……你自己。」
林冬橘看得眼皮直跳，她为什么要玩这么恐怖的招鬼游戏？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搜索过笔仙游戏，这才是最恐怖的。
看截图时间，好像是她昨晚从母亲那儿回自己房间，躺上床之后不久……难道是她被鬼压床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好像被什么给操控了，她以为自己从梦魇中醒来，其实没有，梦魇中的她下床、摆道具、招鬼，而她的另一半意识还在床上，眼睁睁看着自己作死却无能为力。
可是，鬼魂居然是他？
钟斯与分明还活着啊，昨天在学校她还看见他了，还是说鬼魂伪装成他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