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聚风楼。

又到了团建时间，一个大包厢里三十多人正叽叽咋咋的点菜。

刘斌热情洋溢的招呼大家：“难得来一趟聚风楼，今天你们明哥请客，大家都别客气，好好宰他一顿！”

众人也热情回应：“放心吧刘哥，这顿一定让明哥狠狠出次血！”

“今天都别提前跑，看我大杀四方！”

“你这酒量，梦里杀吧。”

“看不起谁呢？士别三日……”

一群大小伙子在那讨论的兴起。

最近工作室的压力有点大，出来吃饭明华就没拘着大家，结果就是硬生生把聚风楼这种高端酒楼吃出了大排档的效果。还好包间在最里面，隔音尚可，不至于打扰到其他客人。

酒过三巡。

饭前放言大杀四方的人已经醉倒在桌面上，还不知道醒来后会被人如何嘲笑。

刘斌向来八面玲珑能和众人玩到一起，此时也被灌得双眼朦胧，大着舌头说话。

明华对酒精无感，只在开场时喝了两杯，倒是还很清醒。

看到大家都吃的差不多，明华起身去服务台买单，之后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旁边的露台。

露台视野开阔，酒楼为了方便客人观景，还特意摆了一个小圆桌和两个同系列小凳，明华走近后，晚风带着湿润的水汽迎面吹来，惬意至极。

聚风楼坐落在江边，另一岸就是著名的杭城CBD，远远望去，摩天大楼高耸入云，霓虹灯光彩璀璨，江面上邮轮缓慢行驶，一派欣欣向荣、富丽堂皇之景。

职业病上头，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灯火辉煌的江景。拍完后情不自禁地打开微信，点开宣斐的头像。

聊天记录仍是空白。

那天宣斐离开后，李经理很快就加了他，二人就装修细节沟通了几次，对接时李经理耐心负责无可挑剔。但他和宣斐的联系就这么断了，一周过去，明华都没找到合适的理由联系他。

明华仔细回想那天说的话，莫非是不够直白，宣斐没听懂？还是说听懂了，但不打算回应？

宣斐当时的表情明明是震惊的，应该是听懂了。

等等……震惊？

他的话很让人震惊？还是说他不喜欢男生？

苍天，宣斐别是个老古板吧！

自己是不是要先去学习一下“快撩直男108式”？

明华倚在露台扶手上惆怅不已，深觉感情之路一片黯淡，又后悔自己当时没等他回答后再上去。

还没思考出结果就听到背后传来声响，是皮鞋接触楼梯时发出的脚踏声，听声音至少是三人以上。

露台正对着楼梯，明华以为是三楼的客人要离开，起初并未在意，直到来人逐渐靠近，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诧异间立刻回过了头。

声音的主人正和身旁的中年模样的男人谈话，两人身后分别跟着一位助理模样的下属，其中一位明华上次在家居展已经见过。

一行四人，皆衣着正式，精英气质扑面而来。

宣斐自然也看到了他，等一行人走近后，他主动问：“在等人？”

明华微笑着看着他，说：“不是，工作室团建，我出来透个气。”

中年男人看宣斐遇到了熟人，还是个如此年轻的男生，就对宣斐说：“宣总，您二位慢聊，我先走一步。”

宣斐：“那张总慢走。”

中年男人对明华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宣斐的助理见状跟去相送。

片刻后，露台只余他们二人。

明华问：“有时间吗，去江边走走？”

宣斐：“可以。”

明华看了看走廊尽头的包厢：“先等我几分钟，我先把他们安排好。”

宣斐：“好。”

明华回到包厢，三十多号人倒下一大半，整个饭局只有老婆正在备孕的文鑫和酒精过敏的小吴滴酒未沾。

他们一起把喝醉的众人扶到楼下，幸好这些人大多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明华叫了代驾又叮嘱几人把他们安全送回去，安排好之后才回到露台和宣斐一起并肩从后门离开。

后门距离江边不过二百米，几分钟后二人就到了沿江步栈道。

春意正浓，江水滔滔，两岸灯火通明。

已是深夜，步栈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沉默在二人之间漫延。

明华踌躇良久，还是主动开口：“虽然有点冒犯，但我那天的话是认真的。”

宣斐平静地说：“嗯。我知道。”

明华略微焦急的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宣斐停下脚步，看着他说：“明华，我们大概不合适。”

“原因呢？你有爱人？还是不接受男生？”从他的观察来看，宣斐应该是单身状态。

“都不是，我暂时没有和他人建立亲密关系的计划。”宣斐说。

暂时是多久？等他功成名就？但他不已经是宣氏集团的总经理了吗？

“暂时是多久？”

“我不确定。”

明华知道，这就是明确拒绝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这一瞬仍旧心情低落。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好歹现在知道了宣斐的身份，至少不会像过往的六年一样无处可寻。

明华定定地看着他，说：“宣斐，我做事从不半途而废。”

只要宣斐不抗拒男生，自己就还有机会。

宣斐：“所以？”

“你做好被我死缠烂打的准备。”宣斐总有同意的那天，他相信这一天一定不会比六年更长。

宣斐：“……”

他是不是还要感谢明华提前打了预防针？

“为什么，我们今天才第三次见面，你了解我吗？”

“情侣之间，无非是始于颜值，忠于人品，醉于深情①。颜值我很满意，人品初步判断也没问题，至于深情，你同意后我们多相处一段时间不就有了？”

宣斐：所以首先还是颜值？

他果然是看上了自己的脸！

时隔一周，宣斐又进入了和明华告白那天同样的贤者状态。似乎从遇见他起，自己的情绪一直在大起大落。

幸亏今天王叔不在，不然又是一笔无法抹去的黑历史！

明华看他似乎被自己震住了，就没继续挑战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轻笑了一声接着向前走去。

半小时后，饭后消食的效果差不多已经达到，明华问：“挺晚了？要不现在回去？”

宣斐：“可以，回去吧”

到了聚风楼门前，助理赵立正在车内等候，宣斐主动开口：“我送你回去？”

明华：“不用，我已经叫了代驾，你先回去吧。”

宣斐没有强求，而是等明华的代驾过来后才坐进车里，两辆车同时启动，驶向不同的方向。

直到上了车，明华才卸下仿佛永远无坚不摧的状态，疲惫的靠在后座。

虽然早就预演了各种假设，但当真被明确拒绝仍旧会挫败和自我怀疑。

车窗外，马路上仍旧灯火通明，植物飞速倒退，初夏的风沿着敞开的车窗进入，吹乱了他本一丝不苟的短发。

第二天，明华刚踏进工作室大门，就被守株待兔的刘斌截住，拉到了他的办公室。

明华无奈的被他拉着走：“大白天的，你又搞什么？”

“哎呀，我有事问你，你先过来。”

“有什么要紧事，拉拉扯扯的。”

“进去说，进去说！”

到了办公室，刘斌先关上门接着又拉下百叶窗，然后把明华按在椅子上，问：“昨天晚上是不是他？”

明华推开他，理了理被拉皱的衣服：“谁？”

刘斌拖了个椅子靠近，“你还想瞒我，小吴都和我说了，昨天聚会结束有个帅气的男人在等你，你认识什么帅气的男人，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的够多了，你就不该在工作室，应该去八卦社，那比较适合你。”

“你别扯开话题，到底是不是他？”

“是，满意了？”

刘斌双手抱头，狠狠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早知道昨天就不喝这么多了，我这是错过了什么？”

“还有，你是不是故意的？非等我们都醉了才让人家来接你？”

明华……

“我倒是想，但人家凭什么来接我？昨天是偶遇、偶遇！”

“哦。你们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不问这个还好，明华听后，叹了口气，生无可恋的瘫在沙发上。

刘斌傻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华摆摆手，随意道：“没什么，一告被鲨而已。”

“啊？”

“你认真的？这就告白了？你们不是才见了两面？还是我记错了次数？”

明华……

“你在震惊什么？你也觉得我节奏太快了？”

“我告诉你，首先，我们见了三次，加上六年前的，就是四次；其次，我很含蓄的，只是夸他好看而已！！！”

刘斌怀疑的看向他，欲言又止。

明华炸了，本来被宣斐拒绝，他还想着失败是成功之母，看这意思，自己第一步就走错了？

不是吧！

刘斌看不得他萎靡不振的样子，“你把过程详细说说，我给你参谋参谋？”

明华正缺人支招，就没隐瞒，把这次两次遇见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听完后的刘斌：“？”

刘斌深吸一口气，接着对明华说：“你这恋爱小学鸡，我也是服了。”

看明华还是不服，又问：“他还记得你们六年前见过面吗？”

明华心虚：“应该不记得，我也没提过。”

刘斌又吸一口气：“所以，在他看来，展会是你们初见。”

明华：“大概是的。”

刘斌：“那你们加了微信，有聊过吗？”

明华摇了摇头。

刘斌薅了一把头发，无语至极，拿出促膝长谈的架势，准备和明华好好聊聊，不然照他这‘头铁就是莽’的方式，一辈子也追不到人！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说：“明华，你先听我分析：

第一，你们两个多月只见过三面，还每次都急匆匆的，一共才待了多久？在他心里，你可能只是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连朋友都不一定算得上。

其次，以他的身份和让你一见钟情的相貌，从小到大，身边一定不缺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你觉得你的优势在哪？

最后，这样的人防备心一般都会很重，对于接近自己的人很容易过度揣测，而你这么快就表明心意，你觉得他会怎么想？相信你一见钟情？还是认为你看中了他的身份和地位？”

刘斌说完，也没打扰明华，让他一个人在那低头沉思。

明华沉默了半响：“你说的对，是我太急躁了。”

刘斌知道，所谓旁观者清，要是异地而处，他不一定比明华做得更好。

平时的明华，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算得上是个冷静理智的人，可在感情上，他本来就没有经验，又在之前的六年里丧失太多安全感，好不容易见到人很难控制自己的节奏，幸好现在点醒他不算晚。

刘斌：“我知道，你怕来不及，想立刻表明心意。但现在不是六年前了，你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不会再无处可寻，明白吗？”

明华：“我明白了。”

他郑重的对刘斌说：“刘斌，谢谢你。”

认识这么多年，明华对他如此郑重的样子屈指可数，刘斌立刻洋洋得意地翘起二郎腿：“那是，你要好好感谢我，我可不是什么人都会指导的！”

明华看他臭屁的样子，笑出了声，办公室沉闷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等笑够了，明华继续求教：“所以，刘老师，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刘老师：“直接的失败了，当然就要用迂回的——”

“温水煮青蛙。”

1.刘老师在线指导恋爱小学鸡。

2.其实开文前我还设置了刘老师的感情支线，是个有点长的故事，犹豫是放在正文中还是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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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被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