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五岁这年,姜映夕迎来了她生命的终点,却在另一个世界迎来了新的起点。
她穿书了。
大雪铺就的地面,白茫茫一片,姜映夕伏在雪地上,靡丽的呢绒大衣张铺开来,像是大雁折断的羽翼。
一辆长的像是鸭嘴兽一样的林肯汽车在院前停下。车门发出一声轻响,何盛亭从车里下来,黑披风,大檐毡帽,棱角分明的下半张脸隐匿在帽檐下,他眼睛一瞥,视线落在不远处匍匐在地的女人身上,“还活着吗?”
他抬手脱帽子,皮鞋底陷进雪地里,每一步都很稳,印出的脚印边际完整。
跟在后头的司机恭敬地回他:“何老板,姜小姐从三楼跳下来,怕是活不成的。我这就报警找警察过来处理。”
何盛亭没说话,他停下脚步,扭过头,视线落在女人细长的手指上,那手指陷在洁白的雪地里,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他笑了,像是看一只绝境中求生的猎物,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儿,开口道:“不必报警了,把她抬进屋里去,找秦医生过来给她医治。”
他把手里的帽子递给司机,“死过一次了,她就不敢再有下一次。”
姜映夕竭尽全力让人发现她还活着,这是她穿书首次告捷,能活着就是好事,活下来才有希望。
秦医生拿着木板固定她的腿,交代道:“最近不要下床走动,何老板的宅子里应该都有保姆使唤。”
他只是秉着医生的职责,随口说的,眼前的这位他不是第一次接触了,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弱,太弱了。第二印象是拧巴,他没见过给人当情人还要装清高的。
想想也觉得好笑,他是看不起她的,同时又很可怜她。他再一次嘱咐,“不要碰水,洗澡可以……”
“可以找保姆。”姜映夕听话地点头,“我知道了,何老板的宅子里有保姆,从现在开始,我就只躺在床上,您看可不可以?还有什么饮食忌口的您一块儿说了,我记一记。”
“哦,对了,这些事您会交代给保姆。”姜映夕笑了下,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鼓起苹果肌,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黑濯石。
秦医生愣了愣,“啊,是的。”她这是在嫌弃他太啰嗦了?她以前有这么活泼吗?一夜之间,这个女人从兰花变成了绣球,充盈又蓬勃。
姜映夕现在只想安静地复盘一下剧情。刚穿过来,原主的剧情就结束了怎么办?
别人穿书都是穿成女主角,再不济也是个女配。她倒好,穿成了一个连炮灰女配都算不上的边角料。出场一共不到十章就下线,这让她接下来怎么走剧情?
边角料就边角料吧,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甲,平平淡淡过一生也不错,可原主这个边角料是个猛料,表面上她是书中最大反派圈养着的金丝雀,实际上她是警署安插在反派身边的卧底。
这不,事实证明,金丝雀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待在反派大佬身边不到半年,便魂归西天了。
原主是一名警察,受上级之命成为卧底,潜伏在反派大佬何盛亭的身边,她以为身份藏的很好,却不知在见何盛亭的第一面时就被识破了。
传言这位大佬身有隐疾却痴迷女人。原主为了能入大佬的眼,专门拜了知名花魁为师,学了一身勾引男人的技巧。可惜都没用上,十八般武艺,也只有一支长袖舞能入何盛亭的眼。
可能是天道酬勤,原主成功入住了何盛亭对外公开的宅子里。
上级领导以为她潜伏的很好,她也自以为如此。
直到原主的所有资料都被何盛亭调查了出来,东西摆在她面前时她才知道,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她和她的组织。
资料最上面的一页是原主已逝的父亲,下一页就是她那还在县城里教书的母亲,最后一页是她的前任男友。一共三页纸,她的人际关系便是如此简单。
何盛亭敲着她前任男友的名字,笑的毫无感情,“时处长的少公子,时闻屿,名字取的不错。”当然不错,原主的这位前男友就是书中的男主角,原主也是沾了前男友的光,才有了出场机会。
何盛亭这句话说的就像是和友人寒暄时,见到对方的孩子,找不到夸赞的理由,只能夸名字取的好那样。
但是下一秒,他就威慑力十足地说:“这么好的名字,不上烈士榜可惜了。”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何盛亭最后拿起她母亲的那张资料表,十分意外地问:“你母亲是在良乡教书的?”
原主当时已经吓懵了,慌乱求道:“你不要伤害我的母亲。”一个母亲,一个前任男友,在这世上对于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两个人。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何盛亭的话像是一道咒语,一道驱使她背叛组织的邪恶咒语。原主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将背叛扼杀在了摇篮里。原本,原主会成为男主求而不得的早逝白月光,一个存在于男主回忆里时不时拿出来缅怀的边角料。
可如今,因为姜映夕的到来,这个角色便成了背叛男主投靠大佬的负心人。
姜映夕长长叹息一声。
秦医生已经帮她处理好伤处,收拾好器械准备离开,碰上从门口进来的人,说:“姜小姐从三楼跳下来,幸好被二楼的棚顶缓冲了一下,只有左边小腿骨折,真是万幸。”
“有劳。”只有短短两个字,大佬不愧是大佬,讲话都是惜字如金的。
姜映夕坐在床上,屋里的光线暗,她看见两道身影倒映在房门口的地上,两道身影交错了一下,一出一进。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从刚才那道声音听来,那人的嗓音醇厚低沉。在以前,她的脑海里没有磁性这个词的概念,从今往后便有了。
光听声音,她琢磨不出对方的具体年纪,既是大佬,应该是个中年老男人?
影子逐渐靠近,她先是看见了一双长腿,再是一身的黑披风,披风里面是合身的正装,领带塞在马甲里。对方梳着侧分背头,头发往后倒的姿势衬的他整个人十分的狂妄。
从今往后,大佬这个词在她的脑海里也有了具象。何盛亭,他身上有一种内敛的贵气以及与年龄不符的社会地位。这是姜映夕对他的第一印象,她想对方应该有三十五吧?不能再多了。
对方在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长指交错搭在腿上,朝着她看过来。大佬都习惯沉默。
姜映夕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和原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她们都是女人。
好在原主刚闹过自杀,她就算是性情大变,也是理所应当。首先,敌不动,我不动。
房内天花板上镶嵌着的暖灯洒下橘黄的灯光,室内温暖如春,室外大雪纷飞,偶尔有阵阵呜咽的风声响起。
何盛亭的皮肤很白,就连橘黄的暖光也掩盖不住他那白的不好惹的肤色,他动了动嘴唇,“没有死,你很失望。”
“不,我很庆幸。”姜映夕尽量让语气听上去平静而沉稳,“何老板在最后一刻对我施以援手,我应该报答你。”
她故作落寞地笑,“我想与其做着见不得光的警察,不如跟着何老板做事。”
何盛亭薄唇牵动,似笑非笑道:“从三楼到一楼,有人永生极乐,有人大彻大悟。”
姜映夕腹中原本还打着话稿,想着再奉承几句。可她看见何盛亭起身朝着她走过来了,她立刻警惕地闭上嘴。
对方走至床边坐下,从西装裤里拿出来一个锦盒?
还好,锦盒打开后,里面躺着的是一对耳环。她的第一直觉是,这对耳环吊着的珍珠里绝对大有玄机。
当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她的想法被证实了,因为何盛亭根本就没有隐瞒,他像是介绍珍珠是从贝壳里出来的那样介绍道:“这里面有窃听器。”
他说:“我不相信人的忠诚度,人比不过机器。”他用手指捻起一只耳环,整个身体朝她靠过来,连带着过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熏香,她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香味,只觉着是一种冷淡的调子。
“这个耳环的卡扣很特别,戴上容易卸下难。”何盛亭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耳垂,她躲闪了一下。他说:“你自己戴不了。”
姜映夕在心里默念,忤逆大佬会吃苦头,特别是变态的大佬,再加上她现在小腿骨折了,可没法给他表演又下腰又甩袖的舞蹈。忍住,一定要忍住。
何盛亭垂眸,将她的小表情收进眼底,他试探性地用指尖揉压她的耳垂,柔软白皙的耳垂迅速充血,透出红艳艳的血色。
冰凉的银针穿过耳洞,姜映夕身体僵直,听见卡扣啪嗒一声扣上,她被锁定了。她松了一口气,一抬头便和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对了。
怎么?姜映夕心想,她这是哪里出现破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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