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城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潮湿的、令人窒息的闷热,仿佛巨大的蒸笼,将Star基地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决赛日的临近,让这份闷热中又添上了无形的、焦灼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训练室里只剩下主机风扇低沉的嗡鸣和鼠标键盘急促而规律的敲击声,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浆。
凌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防空洞里那两枚硬币冰冷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掌心,江燃那句“换我疼你”的低语如同烙印,烫得他心头发慌,却又奇异地驱散了昨夜那几乎将他溺毙的绝望。七百二十万的沉重依旧压在心头,但不再是冰冷的枷锁,而是化作了胸腔里一团亟待爆发的烈焰——为了江燃,为了那片被预支的星空,他必须赢!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电脑屏幕猛地一黑!
不是断电。屏幕中央,一个猩红的、不断旋转的三角警告符号骤然弹出,如同滴血的瞳孔,死死锁定了他的视线!下方一行冰冷的白色小字:
【高危入侵预警 - 来源:匿名】
【文件传输请求:Y/N?】
凌星的心脏猛地一缩!狐狸眼瞬间锐利如刀!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手指重重敲下“Y”键!
警告符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疯狂刷屏的、瀑布般的绿色代码流!无数0和1组成的洪流在黑色的背景上倾泻而下,速度快得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发出细微却密集的“滋滋”声,如同亿万只电子昆虫在啃噬屏幕。整个屏幕被这诡异的绿光映亮,凌星的脸上也笼罩上一层变幻莫测的光影。
几秒钟后,代码洪流戛然而止。
屏幕中央,孤零零地悬浮着一个纯黑色的文件图标。
没有名称。
没有后缀。
只有图标本身,被设计成一个扭曲的、如同毒蛇缠绕着金币的抽象符号,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图标下方,一行刺眼的猩红小字如同血泪般渗出:
【赵氏资本链 - 核心资产穿透】
凌星猛地吸了一口凉气!他立刻抓起旁边的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某种不祥的预感而微微颤抖,飞快地拨通了江燃的号码。电话几乎是秒接。
“战术室!” 凌星的声音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只吐出三个字,便立刻挂断。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诡异的黑色文件图标,仿佛那是一条随时会噬人的毒蛇。
不到一分钟,战术室沉重的隔音门被推开。江燃大步走了进来,银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凌星屏幕上的异常。他反手锁死门,快步走到凌星身后,一手撑在桌沿,俯身看向屏幕。
“打开。” 江燃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凌星移动鼠标,指尖因为巨大的紧张而冰凉。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黑色的文件图标。
没有进度条。
没有加载动画。
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线条和节点构成的3D立体网状结构图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线条是冰冷的蓝色,节点则是刺目的猩红,如同人体内狰狞的血管和肿瘤!图表的复杂程度令人头晕目眩,但顶端的几个猩红大字却清晰得如同烙铁:
【赵氏资本集团 - 核心控股穿透结构图】
凌星和江燃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在图表上飞速移动、捕捉关键信息!无数的公司名称、股权占比、控股路径如同蛛网般蔓延交织!
一条冰冷的蓝色线条,从一个名为“赵氏制药”的核心猩红节点延伸而出,穿透层层叠叠的股权架构,最终牢牢地、百分之百地拴住了另一个猩红节点——
【安馨疗养院(控股100%)】
凌星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果然!疗养院是赵家的产业!他猛地看向江燃,发现江燃撑在桌沿的手背,瞬间绷紧,青筋根根暴起!
但这仅仅是开始!
另一条更粗壮的蓝色线条,同样从“赵氏制药”这个核心毒瘤延伸,穿透更加庞大复杂的资本迷宫,最终如同巨蟒般,死死缠住了另一个庞大得令人心悸的猩红节点——
【华国电子竞技协会(控股39.8%,实际控制人)】
“操!” 凌星忍不住爆了粗口!电竞协会!掌管着规则、裁判、禁赛生杀大权的最高机构!竟然也被赵家的资本巨手在幕后牢牢操控着!难怪赵经理能买通裁判!能施压联盟!这根本就是他们自家的后花园!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凌星全身!
然而,最致命的打击,隐藏在图表的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附属链接里。
凌星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链接。
一份扫描版的、标注着“安馨疗养院 - 病患:江文静(704病房)”的医疗档案弹了出来。
档案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和监测数据。凌星的目光如同失控的野马,疯狂地在字里行间搜寻!终于,在档案的最后一页,【治疗史及特殊备注】一栏,一行加粗的手写体备注,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眼底!
字迹潦草,透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却带着触目惊心的红框标注:
【特殊治疗记录】:曾参与“神经元再生因子β型(赵氏制药-试验编号ZSY-099)”三期临床试验。用药周期:6个月。结果:失败。并发不可逆性脑神经损伤,意识丧失。判定:药物不良反应直接导致植物人状态。 (注:患者家属签署知情同意书,试验补偿协议已履行。)
“神经元再生因子β型…”
“赵氏制药…”
“药物不良反应直接导致…”
“植物人状态…”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烧红的子弹,狠狠射入凌星的脑海!瞬间将他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
“轰——!!!”
一股狂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在凌星胸腔里轰然爆发!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巨大的力量带翻了沉重的电竞椅,椅子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响!他双眼赤红,如同被激怒的狂兽,布满血丝的瞳孔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猩红的、如同诅咒般的文字!
江燃母亲…那个沉睡在病床上、苍白脆弱的女人…她不是普通的植物人!
她是赵氏制药新药试验失败的牺牲品!
是赵家为了攫取暴利而踩在脚下的枯骨!
是资本贪婪吞噬下的人命!
而江燃…他预付了十年的费用,守在那个冰冷的病房里,一遍遍念着战术笔记…他守护的,竟然是吞噬了他母亲的凶手所经营的牢笼!他预支的沉重代价,最终流入了仇人的口袋!
“赵——钱——孙——!!!”
凌星从喉咙深处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和血腥!他猛地抓起桌面上那个沉重的Cherry机械键盘,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战术室冰冷的墙壁狠狠砸了过去!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塑料碎片和金属轴体如同爆炸的弹片般四散飞溅!黑色的键帽如同暴雨般噼里啪啦砸落在地板上,滚得到处都是!键盘的残骸扭曲地嵌在墙壁里,留下一个狰狞的凹痕!
“我要赵家陪葬!!” 凌星如同受伤的孤狼般嘶吼着,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整个战术室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和巨响震得死寂!只有凌星粗重如牛的喘息声在回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凌星身后的江燃,动了。
他的动作很慢。
慢得有些诡异。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战术桌旁。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平静得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有镜片后的冰灰色眼眸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实质化的、足以冻结灵魂的黑暗风暴。
他伸出右手。
那只骨节分明、曾经在赛场上掌控雷电、曾经在病房里温柔拂开母亲发丝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稳定。
他拿起了桌面上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深棕色的、印着“赵氏制药”Logo的玻璃药瓶。里面还有几片白色的止痛药。
江燃的手指,修长而有力,缓缓地收拢。
一点一点地,施加力量。
玻璃瓶身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咯吱”声。
凌星的嘶吼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江燃那只握着药瓶的手。
江燃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可怕。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坚硬的玻璃药瓶,在他那只稳定到可怕的手掌中,瞬间被捏得粉碎!玻璃碎片如同冰晶般四散飞溅,深深刺入他掌心的皮肉!鲜红的血珠几乎是瞬间就涌了出来,顺着他紧握的指缝,一滴、一滴……砸落在战术桌光滑的黑色桌面上。
殷红刺目!
如同盛开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曼珠沙华!
几片白色的止痛药片混杂着玻璃碎屑和鲜血,滚落在桌面上,那“赵氏制药”的Logo在血泊中显得格外狰狞。
江燃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
玻璃碎片和血滴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
然后,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探入自己贴身的口袋。
他拿出了那本凌星无比熟悉的、深蓝色的硬壳战术笔记。
笔记的封面沾着昨夜防空洞冰冷的泥土,边角有些磨损。
江燃用染血的右手手指,极其稳定地、一页一页地翻动着笔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死寂的战术室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最终,笔记停在了最后一页。
凌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那不再是密密麻麻的战术分析和数据记录。
空白的纸页中央,只画着一个图案。
一个由极其简洁、却充满力量感的线条构成的图案。
它像是一颗抽象的星辰,又像是一柄刺破黑暗的利刃锋芒!线条锐利,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感,在纸页的中心迸发出一种无形的、锐不可当的意志!
在图案的下方,一行凌厉的手写字体,力透纸背,如同战旗猎猎作响:
星芒可破永夜
江燃的手指,带着淋漓的鲜血,重重地、缓慢地,点在了那个“星芒”图案之上。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献祭般的沉重和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决绝。
温热的血珠,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洇染了纸页上那锐利的线条,将那颗抽象的星芒,浸染成了惊心动魄的血色!
然后,江燃抬起头。
镜片后的冰灰色眼眸,穿透弥漫的血腥气和滔天的恨意,如同穿越了最深沉的黑夜,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凌星赤红的双眼。
他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带着掌心血迹的粘稠感,却如同淬火的利刃,斩钉截铁,劈开了所有的混乱与疯狂:
“以彼之血——”
“燃此星芒。”
“破此永夜!”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星脖子上那条从不离身的、贴着皮肤的星芒吊坠,在战术室惨白的灯光下,仿佛与笔记上那枚染血的星芒图案产生了某种无形的共鸣,骤然变得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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