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大宅。
谢怀瑜离开剧组后顺路去学校接了刚放学的大儿子卫咏,父子俩的车刚抵达卫家大宅,就见一辆黑色宾利紧随其后,在他们后头停下。
卫咏回头看了一眼,问自家父亲:“是舅舅吗?“
没等谢怀瑜回答,便见后头宾利的车门开启,卫珣臭着一张脸下了车,随后又绕到车子另一边将坐在儿童坐椅上的卫谦抱下车。
此时司机也下了车,绕到后车厢将婴儿车拿下来,可没等他把折起的婴儿车打开,卫珣已经抱着卫谦大步往门口走,全程没看前头的姐夫和大外甥一眼,脸色难看得像是有人刚打劫了他全家。
卫咏跟在父亲身后下车,他正疑惑地看着舅舅的背影,问道:“舅舅心情不好?“
“谁知道呢。”谢怀瑜牵起儿子的手,无奈地笑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些年,卫珣的脾气可谓是愈发糟糕了。
他对外倒是勉强还能维持一副冷静自持的商业菁英模样,对内简直是个鬼见愁,一天天暴躁得活像是随时都想提着炸药把别人家给炸了,就连管家雪姨养的看门狗见了他都恨不能绕道走。
套句曹英的话来说,他这就是妥妥的纯恨战士。
不过谢怀瑜却觉得用这个词形容卫珣还不够贴切,他分明就是个纯恨大魔王,主打一个看谁都不顺眼,平等地恨着所有人,谁招惹谁倒霉。
也不知道今天又是哪个倒霉蛋惹了这位大少爷。
卫家管家雪姨和卫谦的保姆向晚也有同样的疑惑,卫珣抱着卫谦进门后,向晚立刻上前想把卫谦接过来,卫珣倒是好好地把小外甥送进她怀里了,可收回手时不知为何竟好似瞪了她一眼。
向晚:“???”
没等她反应过来,大少爷已经换了鞋,一脸阴郁地往楼上去了。
向晚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扭头问雪姨:“他刚刚是瞪我了吗?”
雪姨点点头,道:“嗯,瞪了。”
向晚更懵了:“为啥呀?我今天没惹他啊。”
这时谢怀瑜牵着卫咏走进来,恰好听见她这一句话。他也看向雪姨,问道:“他怎么了?”
雪姨回想了下卫珣刚刚的神情,道:“生气了吧。”
谢怀瑜疑惑:“为什么?”
雪姨无奈地笑笑,道:“不知道,他下午带着卫谦去医院,出门前看着心情还挺好,回来后就变成那副模样了。”
谢怀瑜沉思,倒是向晚愈发忐忑起来,她露出后怕的表情:“难道是因为我今天没陪着他们一起去医院?可明明是少爷不让我跟着的呀。”
“他不让你跟着?”谢怀瑜捕捉到关键点,见向晚点头如捣蒜,他挑了挑眉,忽然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向晚疑惑地看向他,他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说:“既然是去了医院后才变成这样,那只能是医院里的人惹了他。”
向晚:“???“
哪里来的勇士敢招惹大魔王?
雪姨也想到了什么,她的脑海里蓦地浮现了一张乖巧娇俏的脸,再联想到大少爷那副炸毛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
她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厨房去了,道:“我去看看汤。”
谢怀瑜也把卫谦从向晚手里接过来,他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牵着想和弟弟玩的大儿子,父子三人一同朝游戏房走去。
原地只剩下仍旧一脸茫然的向晚。
所以大少爷到底为什么瞪她啊??
–
三楼。
上楼以后,卫珣没有马上回房,而是走到露台上的躺椅坐下。
此刻已近傍晚,夕阳正好,从露台看过去,恰好能将整片天空收入眼底,只见绚烂的霞彩将大半天空都渲染成浓郁的橘黄色,如油画般漂亮得分外扎眼,可卫珣却无心欣赏。
他整个人靠在躺椅上,手机随意地丢在一旁的茶几,闭上眼睛,阙宛舒那副认真的表情便出现在眼前,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分外不中听。
“我希望下次上课是你姐姐或姐夫带卫谦来,对了,保姆也要一起。”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姐姐和姐夫也就算了,让保姆也跟着到底几个意思?宁愿让保姆带卫谦来上课也不愿意见到他这个卫谦的亲舅舅?
妈的,他竟然还不如保姆了。
卫珣愈想愈气,他猛地睁开眼睛,如果阙宛舒现在在他面前,他肯定要把这个可恨的女人千刀万剐。
心头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恰好眼角余光瞥见茶几上的手机,他立刻坐起身,探手把手机拿过来,想找到阙宛舒的号码打过去痛骂她一顿。
可他又很快想到,早在分手那一天收到那则该死的分手短信后,她就把他的联系方式通通拉黑了。
即便他换了号码也没用,她见一个拉黑一个,可谓绝情至极。
到后来,她甚至连电话号码都换了。
想到这里,卫珣愈发面沉如水,眼神阴郁,暴虐的情绪在他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里淌动着,迫得他精神绷紧,额上冒出青筋,简直快按耐不住脾气。
他的手指泄愤似的在手机屏幕上胡乱点按着,竟无意间点开了治疗课的录音档,还不慎拉动录音档的进度条,停在了10分25秒。
卫珣鬼使神差地按下播放键,下一秒阙宛舒的声音便从手机里播放出来,恰好是那一声──
“卫珣。”
“……”
卫珣一顿,膨胀的情绪顿时消停。
几秒后,他长指一动,又把进度条拉回10分25秒,并按下播放。
“卫珣。”
再一次。
“卫珣。”
再一次。
“卫珣。”
再一次──
一连重复了十几次同样的动作后,卫珣忽然自感荒谬地笑了出来,他将亮着的手机屏幕按掉,往后躺回躺椅上,直盯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发呆。
又过了一会,他拿着手机站起来,朝书房走去。
–
卫瑾回来时刚好赶上晚饭时间。
她最近刚接任泽越集团副董事长一职,父亲有心想锻炼她,便放手将许多集团内部的事务都交由她去做,因此她近日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今天能在这个时间回家,还是因为勉强推掉了一场酒宴的缘故。
回到家时,正好准备开饭,丈夫和儿子们已经在餐桌前落座,见她回来,一个个眨巴着大眼睛直望着她,卫瑾忍不住凑过去逐一亲过,最后被看不下去的雪姨推去洗手。
“卫珣呢?”洗完手出来,没看见自家倒霉弟弟,她不由问道:“那家伙还没回来吗?”
“在楼上呢。”雪姨朝楼梯看了一眼,“刚刚叫了好几次都没回应。”
卫瑾闻言立刻朝楼梯走去,道:“我去叫他。”
上了三楼以后,她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卫珣的人影,最后停在三楼唯一上了锁的书房门口。
她在书房前敲了好一会的门,敲得手都快要瘀青时,门终于开了,卫珣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后,道:“干什么。”
“喊你吃饭呢。”卫瑾扫了眼他挂在脖子上的头戴式耳机,蹙起眉:“你在房里干什么呢,雪姨喊了你好几次都不回。”
卫珣将耳机拿下来,随手扔在门边的柜子上,道:“恰好没听见。”
他跟在姐姐身后下楼,走到一半,卫瑾突然回头打量着他,狐疑道:“不过你穿得这么骚包干什么?你等会要出门?”
没等卫珣回应,她又蓦地凑上前嗅一嗅他身上的气味,随后挑起眉讶异道:“你竟然还喷香水了?这是要去见谁呀?”
卫珣立刻黑了脸:“滚远点。”
他长腿一迈,飞快地越过姐姐下了楼,背影隐隐带着一点被说中之后落荒而逃的意味。
其实卫珣今天的穿搭并不夸张,只是处处透着一股精细的感觉,仿佛从头到脚的每一处穿戴都细致地搭配过,就连头发似乎也认真打理了。
不过考虑到她这弟弟本来就是个有点臭美的性格,因此她也没有多想,只想着这小子真是愈来愈没有礼貌了,竟然叫亲爱的姐姐滚远点。
她改天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家伙。
近日卫父卫母恰好去美国出差,因此餐桌前只有卫瑾一家和卫珣。
卫瑾和谢怀瑜坐在一起,两人的中央是坐在儿童椅内的卫谦,而卫珣则和大外甥卫咏坐在一起。
都说外甥似舅,这句话十分完美地体现在卫珣和卫咏这对甥舅身上,两人不仅外表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性格都有几分相像。
此刻甥舅俩坐在一起,还都不约而同地垂着头用筷子扒拉着米饭,就连无精打采的神情都同步了,看得坐在他俩对面的卫瑾和谢怀瑜一头雾水。
卫珣也就罢了,这家伙就没有一天是正常的,但是卫咏这是怎么回事?
卫瑾观察了下儿子,语带关心地开口:“大圣,你怎么了?今天在学校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卫咏闻言抬起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道:“不要叫我大圣。”
这个小名是卫瑾起的,原因是卫咏刚出生时又瘦小又皱巴巴的,活像只小猴子,孕期又十分闹腾,因此喜获此名。
不过随着年岁渐长,逐渐长开的他完美地继承了卫家人的容貌优点,不像小猴子了,反倒精致俊秀得像个小王子。
小王子的性格和他舅舅一样臭美,明明更小的时候很喜欢大圣这个小名,总是逢人就介绍自己叫卫大圣,可自从六岁时知道了西游记,就不乐意别人这样叫他了,每每听见都要纠正,有时还会急得哭出来,说自己长得不像猴子。
卫家几个长辈都被他哭怕了,如今只敢在私下偷偷地叫,只有卫瑾一时改不了口,偶尔会不小心当着他的面说溜嘴。
此刻接收到儿子充满怨念的眼神后,她连忙改口:“小咏,今天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卫咏这才收回幽怨的目光,忽然叹了口气,托着腮帮子一脸苦恼地说:“今天有两个女孩子在学校打架了。”
“打架?”卫瑾皱起眉,难道她儿子不慎被波及,也被打了?
事实上卫瑾猜得不错,卫咏的确不幸遭到波及,不过方式却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只见卫咏又叹了口气,忽然语出惊人:“然后,打输的那个突然亲了我。”
卫瑾:“?????”
谢怀瑜:“咳、咳咳咳!”
卫瑾惊呆了:“亲你?为什么?”
谢怀瑜也问:“她们为什么打架?”
“今天学校上美术课,老师说要两个人一组,她们都想跟我一组,然后就打起来了。”卫咏唉声叹气道:“但我不知道那个女生为什么亲我。”
卫瑾和谢怀瑜闻言面面相觑。
敢情那两个女孩子是为了卫咏争风吃醋?虽然早知道自家大儿子非常受欢迎,不过引得两个女生为自己打架──
该说大儿子蓝颜祸水,还是现在的孩子太过早熟?
他一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而不同于父母的夸张反应,他舅舅显得淡定许多。
卫珣瞥了身旁的大外甥一眼,问道:“亲你的是你喜欢的人?”
卫咏摇摇头:“不是。”
卫珣面色一沉:“那你揍回去了吗?”
卫咏又摇了摇头,卫珣见状啧了一声,严肃道:“下次记得揍回去,谁随便亲你你就揍谁。”
卫咏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又问:“那如果是喜欢的人亲我呢?”
卫珣挑眉:“那就亲回去。”
卫瑾:“……喂,你别教他奇怪的东西。”
卫珣拿起水杯抿了一口,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我只是在教他要保护自己,出门在外,不只是女孩子,男孩子也得保护好自己。”
他小时候和现在的卫咏长得差不多,也是容貌精致、气质优良的小王子一枚,不过他的脾气可比卫咏糟糕多了,谁敢惹他他就揍谁,一双小拳头简直揍遍小学无敌手,周围的小朋友们怕他都来不及,没有人敢冒死骚扰恶鬼。
卫瑾也晓得弟弟小时候是个什么德性,因此明明是颇有道理的一句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总觉得变了调。
她对此十分无语,倒是卫咏一副很认同的模样,坐在舅舅身旁一个劲地点着头,看得卫瑾一阵好笑:“你点什么头呀,你听得懂舅舅说的话吗?”
卫咏再度点头,一本正经地说:“舅舅是说,出门在外不能随便被人占便宜,也不能随便占人便宜,不然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卫珣:“……”
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也差不多吧。
谢怀瑜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着人小鬼大的大儿子,笑问:“女朋友?你知道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比如妈妈和爸爸结婚前,妈妈是爸爸的女朋友。”卫咏摇头晃脑地解释着:“结婚后就变成老婆了。”
卫瑾和谢怀瑜闻言都很是惊讶,没想到他竟然理解得挺到位。
年仅七岁的小学生卫咏显然比大人们想的聪明鬼精多了,他不仅懂得多,脑子里也有着许多专属于小朋友的大道理,还藏着许多对世界的疑惑。
譬如其中一个是──
“不过舅舅怎么一直找不到女朋友呢,是因为不想吗?”
卫珣:“……”
虽然是童言童语,但听起来可真是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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