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老婆婆卖着用井水冰过的绿豆汤,还有推着车叫卖各种果子,说是当地的特产。
“原本想秋天带你来这,但我好不容易放这几天假,这一上高三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出去玩。” 郑昱寒递过来一瓶冰凉的绿豆汤:“现在虽然热了点,不过胜在清静,每个季节都有不一样的体会。”
“你对这边很熟悉,经常来这?”
“挺久没来了,以前学校离这近,午休的时候就结伴跑出来玩。”他喝了一口绿豆汤,瓶身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味道没变,你尝尝!镇上的人都知道李婆婆卖的绿豆汤,喝下去比吃冰棍还解暑呢!”
快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一座古香古色的庙宇矗立在亭子旁。
郑昱寒边往前走,边介绍道:“别看这就是个观音庙,山下的男女老少有啥心愿都来这许,上山参拜时拿着各种红色的布条,上面写着大大小小的心愿,谁挂的高,谁的愿望最先被老天爷看见。”
一棵披红挂彩的古树守在古庙前,微风拂过,一个松掉的红布条从树枝飘落,程星远捡起来念道:“平平安安。”
郑昱寒指着头顶的红布条:“这还有个‘金榜题名’嘿!巧了,我跟这个小兄弟想到一块去了!。”
“你要不要进去参拜一下?”郑昱寒站在庙门口往里探了探
“用绿豆汤上供?”程星远把他拉了回来。
“也是。”郑昱寒眼疾手快地抢过程星远手中的瓶子喝了一口。
程星远:“好喝吗?”
郑昱寒擦了擦嘴角,狡黠地笑了:“李婆婆太偏心了,你的绿豆汤可比我的甜。”
程星远又气又笑:“怎么没把你甜晕过去。”
过了古庙山路穿进林子里,枝叶繁茂遮住了太阳,很是凉快。郑昱寒停在一块大石头前回过头说道:“你累不累?咱们休息会。”
“好。”
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地没有打破沉默。
山谷里吹来的风神秘地拂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
“听说在这许愿,被山谷里的河神听到了,就能成真。”郑昱寒从石头上站起来拍了拍土,往前走两步,冲着山沟沟大声喊:“我希望明年高考能考上好大学!”
程星远在心里悄悄附和:希望郑昱寒的愿望能实现——
郑昱寒笑着揽过他肩膀:“你浪费了一个机会啊。”
程星远:“那我明年再补上。”
“好啊!我明年带你爬那座山,山里藏着个小瀑布,可美了……”郑昱寒右手抱着树左手指着远处的山,滔滔不绝地讲着。
“别动!”程星远突然严肃,声音略微颤抖。
一条花色的蛇正向郑昱寒靠近,好在有一段距离,蛇也没摆出攻击的架势。
“你去找一根木棍,照我说的地方击中。”郑昱寒盯着蛇,一动不动。
“找来了,打哪里?”程星远举着棍子紧张地问。
“你别紧张,这蛇没毒,看到蛇头后的颈部的地方了吗?对,就是那!”
程星远一棍子下去,蛇果然不动了。
郑昱寒想都没想,趁着蛇被敲晕过去拉着程星远就往回跑,在古庙前气喘吁吁地停下,“远哥你可太厉害了,救了我一命……”
“你不是说它没毒?”程星远倚着栏杆,心跳如雷。
“是没毒,但好歹是蛇爷爷啊。”他抬头看向一树红布条,“回头我也挂一个,补上去。”
说完郑重地朝古庙鞠了一躬:“谢谢观音保佑!”
“保佑我大难不死,还多了个生死之交。”
程星远把掉下来的“平平安安”又系了回去。
郑昱寒的初中就在山脚下的镇子,学校基础设施虽然比不上城里面,但两栋教学楼、一个宿舍楼加上800米操场也算是是配备齐全。
“这是我们教学楼,旁边是宿舍,上初中的时候,我们都走读,很少有人住宿舍。过几天等高三开学我就得住宿了……”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远哥,你会想我吗?”郑昱寒心一横,故作不经意地问。
“嗯,高三住宿能节省好多时间,好好把握,明年金榜题名!”
郑昱寒失望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我们去操场吧。”
一走到操场,郑昱寒立马如鱼得水,开始指点江山似的显摆:“你可别小看这操场,跑完三年,我感觉够绕地球一圈了,3000米我年级第二,第一是体特。”
“哎,还有这儿,当年全校篮球赛我们班得第一,我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呢!”
程星远思绪还在刚才那句“你会想我吗?”,他很想说会的,但他又怕出口轻飘飘的承诺变成郑昱寒的负担,因为他们还年轻,这意味着前面的路还很长,对于经过一次变故的他而言,未来是充满冒险的。不知道哪天,曾经相伴而行的人就毫无预兆地走散了。
郑昱寒忽然停下了脚步,逆着阳光回头看,笑着问道:“愣着干啥呢?”
程星远的心跳猝不及防停滞了一秒。
刚到家,程星远就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叫他出来吃饭。
“怎么样,这家餐厅不错吧?”程炎招呼儿子坐下,拿过汤碗乘了两勺放在他面前。
“我妈怎么样了?”
“她……还是老样子,不知悔改!”程炎提起她还是有些情绪。
“也是,你有了新家以后,就不在乎这些了。”程星远推开汤碗,汤洒到手上瞬间红了一片,他像是失去知觉似的,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妈只是一时昏了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知道她干的是什么吗?是变相传销!害人害己……”
“那你一开始怎么没有制止,你不是警察吗?”
“你先冷静一下,当时我正为了一个案子加班,你爷爷生病住院,你妈就‘另辟蹊径’地买保健品。”程炎第一次耐下心来讲过去的事,“我看到那些保健品就觉得不对劲,回去查了一下,那些都是三无产品。”
“然后呢?”
“然后我就带你妈去警察局做笔录,她一开始挺配合的,而且这种情况在之前就有案底……”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后来过去了大概一个月,那天我刚下班她就跟我说她把餐馆卖掉了要买什么保健医疗品。”
“你知道,光这一款保健药品的销售点警方就已经销毁了七八处,顺藤摸瓜,还是摸不到源处。”
“我派人跟踪过你妈,她接触到的人也都调查过,不是什么重要头目。”他叹了一口气:“看她在泥潭里越陷越深我也难受……”
“我给她发微信,她也不回,过几天又给我打钱。”程星远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小远,你徐阿姨人很好的,你就别赌气去外面住了行吗?”程炎试探地问。
“那不是我家。”程星远起身道别。
电梯门一开,就见郑昱寒家门大开,他正悠哉悠哉地坐在餐桌上打游戏,看到程星远回来了立刻蹿下来,像只猴子。“这几天我爸公司忙,吃住都在那解决了。我妈出差,家里没人。”郑昱寒递过牛奶,顺带卖惨道。
程星远接过牛奶,侧身一让,用酒店迎宾的语气说道:“欢迎蹭饭。”
晚饭后,郑昱寒抢过碗就往厨房跑,扬言要报恩。
程星远来不及阻止,心里面立刻盘算了一下家里还有几个瓷碗。
“你作业写完了吗?”如果没记错的话家里面还有4个碗。
“啪啦”一下,清脆的落地声仿佛在替他回答:“没有。”
“我后天还有考试,对不起啊!”郑昱寒差点五体投地。
“没事,岁岁平安了,碗给我,你去复习。”程星远向碗橱看去:果然还剩3个碗。
◇
“咚”,程星远已经数不清这是郑昱寒第几次打瞌睡撞上桌子了。
“郑昱寒。”程星远试探地喊他名字,“困了就休息吧,明天再复习。”
台灯下,郑昱寒睫毛动了动,还是没有回应。
程星远不相信他真睡着了,继续研读着手中的美食杂志,半晌还是没有动静,程星远这会儿相信了,无奈地关上台灯,试图把他拖到床上。
他将郑昱寒的一只胳膊放到肩上,身体勉强支撑着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两个人摇摇晃晃地磨蹭到床边,他另一只手就要触到灯的开关时,郑昱寒好巧不巧地被旁边搭衣服的椅子腿绊了一下,整个往床上倒去。程星远身子一沉,下一秒就倒在了郑昱寒身上,郑昱寒被这么一砸弄醒了,这都不是最值得一提的,更要命的是程星远眼前一花,清晰地感受到嘴唇处传来温热的触感。
郑昱寒看着他惊慌失措地从自己身上爬起来,十分淡定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
“不是。”程星远没等他说完果断否认。
“我是。”郑昱寒自顾自地坦白:“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想。”
程星远一时间又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郑昱寒还在继续:“当初是你把我从深渊里拽上来的,所以现在你不会抛下我不管是不是?”
“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你很荒唐,不切实际?”郑昱寒直起身来问:“你讨厌我吗?哥哥?”
程星远一把将他摁回床上,趁他惊愕的瞬间亲了上去,这个吻没有浅尝辄止,青涩中含着热烈,像是三伏天吹过一阵凉爽的风,在这个夏天的夜晚,一切荒唐的事都变得理所当然。
“不会,不荒唐,不讨厌。”程星远缓了口气:“一问一答不好么?非得这样你才肯停下听我说?”
夜色入窗,两个人枕着手臂躺在床上,谁也没有困意。
程星远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把这些天发生的事重新想了一遍,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郑昱寒的想法就不再那么单纯了?翻来覆去,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突然蹦一个疯狂的想法:自己一开始决定帮他的时候,真的只是因为见他可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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