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施水布恩断子孙根
(蔻燎)
能与木逍遥推杯换盏,且地位不会过于悬殊的人,在风城上下倒不算少。
利用排除法,首先排除不善饮酒的俞冠楚,正道从,李施,骆弥长,其余之人皆能和木逍遥过上几杯。诲人不倦也排除在外,他们两人不怎么近身木逍遥,大多时候一直跟着俞冠楚或者正道从。
那么再来,地位不甚悬殊,又颇得木逍遥喜爱的人有付庚重,柳厢,阿阵,闫钰,四人都能和木逍遥喝到一块去,都有嫌疑。
娄密喜爱喝酒,但跟死对头木逍遥绝对不可能大半夜过去同酌,木逍遥更不可能为娄密打开房门。副将,同理。
因此,娄密与副将暂时踢出去。
如此一来,嫌疑人便有四个,付庚重,柳厢,阿阵,闫钰,他们昨夜都干了些什么呢?
阿阵为付庚重作证,付庚重和阿阵住一个院子,付庚重昨夜吃了饭就倒床上呼呼大睡,一宿没出门,自然不可能是他漏夜去找木逍遥。更何况,付庚重极其担忧木逍遥的身体,把骆弥长的医嘱奉为圭臬,俨然皇家圣旨不敢不从,必不会诱-惑木逍遥喝酒。
阿阵也有不在场证明,因为他叫了一群士兵围在屋里打牌玩儿,斗了个通宵,他还输了几吊钱,那些士兵也点点头,为阿阵充当人证。
除开了两个,还剩柳厢和闫钰。
柳厢道,“首先,我和大将军关系虽好,但也不可能大晚上一个女人家去敲大将军这个有妇之夫的门,你们觉得有没有道理?”
众人连连点头。
柳厢又款款道,“再一个,这守夜士兵说是一位身形高大,披穿甲胄的男子去找大将军,那更不可能是我了。我一不是男人,二不是高大威猛,三不是半夜穿铠甲,四不是头脑发昏晚上去大将军屋里。所以,嫌疑人不会是我。”
“有道理,有道理。”阿阵附和道。
“那么——”柳厢话锋一扭,悄无声息把矛头指向闫钰,“有没有可能,是闫钰晚上去找大将军喝酒呢?”
俞冠楚点首,“言之有理。闫都尉深受大将军喜爱多过新来的李监军,且他乃武探花出身,自幼习武,身材高壮,也有一套大睦朝将领的黑色甲胄,他的嫌疑不小。”
此言一出,众人不谋而合地缄默,鸦雀无声。
良久,柳厢不解道,“若真是闫都尉,他的目的是什么?害死大将军,他能得到什么?”
俞冠楚正色道,“一时说不清楚,咱们只是猜测,是不是闫都尉仍待商榷,等大将军醒来,若能言语,再细细问一问更好。此次,须得派人日夜轮流守护大将军,切莫使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面对这种提议,付庚重无法反驳,他第一个站出来举手,“本将军愿意不吃不喝天天守着大将军!你们一旦得空能来看看即可,不必时刻待着。”
他望向柳厢,语重心长道,“柳师父,大战在即,操练火铳军,火药军的重任恐怕得丢给你一个人了。”
柳厢义不容辞,“你放心,付庚重,我一定能训练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一无二的军队。”
骆弥长无心参与他们的讨论,叫上几名小医侍回军医的院子调配药材,走之前叮嘱付庚重看好木逍遥,一阵风般离开了。
看着骆弥长的背影,付庚重喃喃道,“骆军医心里也难受罢,他总是这样,对任何人都若即若离,仿佛极其不在意,其实非常在意。大将军是本将军的知遇恩人,更是他的救命恩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没有大将军,骆军医活不到现在。”
一听到关于可能是“娄清意”的骆弥长的话题,柳厢与俞冠楚两人的耳朵齐齐竖起来,屏息敛声。
柳厢假装不经意道,“大将军是何时救过骆军医?又是如何救下的?看来,你们三人之间的纠缠羁绊倒还不简单呢。”
付庚重抖抖肩膀,“他们相识比我还早,我来到军营之时,骆军医已经跟着大将军好多年了。我依稀记着骆军医跟着大将军有十五年了,期间大将军见骆军医小小年纪颇懂医术,还专门出钱让他学,从此之后,骆军医便一直作了大将军最信任的军医。”
“十五年?”柳厢诧异,惊呼,“他们相识这么久?那,恕我直言,骆军医今岁几何了?”
付庚重想也没想道,“同我一样,大概二十有七了。”
“……”
柳厢和俞冠楚面面相觑,传送一下眼光,无再多言。
聊了几句,付庚重打发阿阵将守夜士兵关进监狱继续盘问细节,不信问不出来他所见之人是何样貌,阿阵答应着,扭着士兵走了。
付柳俞三人则轻手轻脚进屋去看昏迷不醒的木逍遥。
木逍遥在上一次脑出血后侥幸活下来,不料在这一次受人暗害,失去了站立的机会,若他醒来,不知会是怎番光景。
曾经军功赫赫,高高在上的正一品骠骑大将军,原本可以风风光光捷战回京,如今却罹患疾病,瘫软不动,落得了下半生被人伺候吃喝拉撒的局面。愣是任何人变成这样,都不愿意苟活于世。
加紧了防卫,付庚重一心放在木逍遥身上,送别了柳厢和俞冠楚,开始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看着木逍遥,茶饭不思。
柳厢与俞冠楚离开院子,径直去找闫钰的身影,在路过一条长街时,一士兵抱剑而来,俯身一礼,“柳将军,眼下风城的城门口有流民肆虐,驱赶不走,你看看,应当如何处置?”
“带本将军去瞧一瞧。”
两人跟着士兵来到风城的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看着外面东一堆西一簇的人群,微微色变。
俞冠楚沉吟道,“这些流民是从何处而来?扬沙关面积广阔,百姓们一般聚居生活,譬如罗家坨,万里沙漠,一望无垠,他们是怎么千里迢迢找到风城的?”
此言不差,的确可疑。
柳厢想揪一个士兵仔细问问,身后冷不丁响起“啪啪啪”的鼓掌之声。
转头一看,娄密领着副将笑眉笑眼地上了城门,俯视下面渺小如蝼蚁,蓬头垢面的老少流民,鄙夷不屑,“狐珈军师所言甚是,这些流民们可不是简单的流民,乃是无垠国而来的无垠百姓。”
“无垠国的百姓?怎么跑来敌国求收留?”柳厢瞠目结舌。
副将解释道,“柳将军有所不知,无垠国早已水源不足,王室宗族尚且用水紧缺,布衣百姓无水起居,自然没法存活,人到极端地步之时,哪里顾得上我国敌国?自是想来求求拥有一片绿洲的风城留下他们。”
“你看——那些百姓里还有呱呱坠地,嗷嗷待哺的婴孩呢。”
循着声音细看,果不其然捕捉到一位容貌憔悴,嘴皮干涸的母亲,抱着昏昏入睡的婴儿,躲在城门的阴影里泪眼婆娑地抬头注视这边。
柳厢心有不忍,出言道,“他们仅仅是想求水,不妨施给他们一点,让他们能暂时活下来。”
娄密冷笑,暗地翻起白眼,“柳将军果然是妇人之仁,别是看着他们可怜就善心大起?你不怕他们是无垠国派来的刺客暗卫?若是中计,后悔晚矣。”
奇异娄密的脑子居然能转弯,柳厢放声笑了笑,“不过是送他们一点水罢了,到时候拿绳索顺一桶水下去,可解他们的燃眉之急,也不怕他们耍什么花招。他们现在虽是无垠国的百姓,可日后我们拿下了无垠国,他们岂不是大睦朝的子民了?”
“拿下无垠国?就凭你一介小女子,口出狂言。”娄密讥笑,目里滑过一念,“本将军看啊,大睦朝不缺这一群要死不活的‘百姓’,不如给无垠国一个刺激和教训,把他们通通杀死得了。”
话毕,他挥了挥手,副将得命,立刻下令城门上的弓箭手瞄准那些老弱病残的无垠国百姓。
“嗖嗖嗖”几声冷箭穿风之音飘来,数十只箭羽直扑人群,一时之间惨叫迭起,好几名流民的腹腔遭了重箭,血水潺潺。
抱着婴孩的母亲尖叫一声,一步步后退,躲在几位倒地不起的死人后面,哭红眼眶,看着同为女子的柳厢,悲痛欲绝,“不要鲨窝的孩子,鲨窝吧,杀窝吧,她才出生月余,她什么都不栋……姑娘,你救救她,姑娘,窝求求你了,窝儿快要渴死了,窝没水喝,我产不了奶,她也不行了……姑娘!救窝孩儿一命吧!”
一道寒箭“唰”的射中那母亲的右肩,顿时血染衣料,那女人死死抱着婴孩毫不松手,泪水肆意,可怜至极。
熟悉的撇脚的无垠国口音,尽力说着能让柳厢听得懂的大睦朝话语,涕泪横流,恳切真诚。
柳厢咬牙,侧身发出一记扫堂腿,直把副将踹得后跌倒地,她凛然道,“住手!欺软怕硬,你们也就这点本事了!”
娄密见副将被柳厢当成狗一样踢来踢去,怒目圆睁,“柳厢,你想干什么?本将军告诉你,本将军不欠你什么?本将军想杀他们就杀他们,他们不过是无垠国的人,杀了无可厚非!不像你,明明是大睦朝的人,竟吃里扒外要救这些无垠国百姓,荒谬!”
他大手一招,命令弓箭手继续,幽幽一笑,“杀!全部杀死!不对,等一等,将那个生了孩子的女人留下,本将军还没玩过人妻呢?哈哈哈哈!她的孩子就一箭射死得了,留着碍眼!”
一语未了,柳厢原地起跳,半空侧踢一脚,力度极大,直接把滔滔不绝的娄密蹬得满地打滚,身子歪歪斜斜,爬了半天爬不起来。
抬脚踩对方的脸上,柳厢冷笑,“去你大爷的!一整个下--体支配脑子的蠢货!”
她甩出剪水银练弯刀横在娄密喉头,威胁弓箭手,“给本将军停下!否则你们的娄将军就得头身分离!”
“……”
城门上的一围弓箭手见状,一一把箭收了起来。
俞冠楚道,“去绿洲打几桶水来,分施给这些流民。”
柳厢欣喜俞冠楚站在她这边,豪爽笑道,“多谢狐师父。”
娄密屡屡被柳厢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羞愤交加,破口谩骂,“柳厢,你个疯子,迟早有一天,本将军会将你压到□□!你给本将军等着,迟早有一天!迟早!你个疯子——”
最后一句话还没骂完,柳厢手里的剪水银练弯刀被一只冰冷的玉手夺过,眼前银光一泄,寒风拂面,弯刀狠狠地插--入娄密的胯部。
劲力搅了搅,血肉模糊,“啪嗒”一声,一小小的棍状物体与它的主人轰轰烈烈地告别了。
俞冠楚凝睇娄密因疼痛而肌肉抽搐的大脸,银狐面具下的黑眸深邃如渊,“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欺负阿厢的都得受到惩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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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施水布恩断子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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