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累月的经验使得拂晓很擅长快速调节情绪，一觉醒来有什么事儿全忘了。

“你看，他出去玩还要挨个和我报备呢。”

拂晓照例是把向晚当床使，舒舒服服地枕在他手臂上。

“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黏人了。”拂晓给向晚看看手机，叹了口气。

不过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卓怜尔小时候从来没跑丢过。

以前电视上一报导什么人贩子拐卖小孩儿的新闻拂晓就开始拍着胸脯庆幸卓怜尔是个乖孩子，从不乱跑。

就算出去了也会给自己报备。

“拂晓，你这样特别像树懒。”向晚笑着拍拍她的背。

“是......这......样......吗......”拂晓闻言，立刻配合他慢吞吞地转头，慢吞吞地举起双臂，慢吞吞地抱住他。

“哎......呀......”拂晓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嗅了嗅香气，“我......的......树......”

这样说话太不得劲儿了，拂晓恢复成正常的语速：“我怀疑我有那个什么皮肤饥渴症。”

她仰头笑吟吟地看着向晚，“我就喜欢你这样抱着我。”

这种，能把她整个人圈起来的拥抱。

特别有安全感。

“我如果真的是树懒就好了，那我就要你做我的参天榕树。”

向晚轻轻笑起来，抚着她的长发，“好。”

—

不幸来临的时候总是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像七月里上一秒还万里晴空，下一秒却黑云压城，暴雨将至了。

至少拂晓在接到卓怜尔的这通电话前是没有任何心理建设的。

彼时拂晓正在给阳台的花浇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着响了起来，拂晓心里一惊，手里的喷壶陡然摔在了地上，上面出现一道裂纹。

向晚听见这边的响动，眉头蹙起，“没伤到手吧？”

“没事，是小桌子的电话。”

拂晓掏出手机，点开免提，面上带了一抹笑意，“怎么啦？”

笑意尚未来得及完全绽放，下一秒却僵在面上。

“姐！”

“我在环城路......”

手机里急切的人声似乎扭曲了一瞬，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手机另一段端传来车辆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伴随过路人惊恐的尖叫声，那声音似乎穿过了手机，刺透拂晓的耳膜。

“出车祸了......”

“快打120！”

拂晓脸色唰一下变得煞白，身子猛地一哆嗦，在即将瘫倒之前被向晚扶住，她瞪大眼睛，捂住胸口。

这一口气没喘上来，拂晓眼前逐渐被黑暗笼罩，什么也看不见，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她惨白着一张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卓怜尔......”

向晚的心脏被揪住，却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一只手掐了个诀，眸中飞快地划过一道暗粉色的光，他沉声道：“走，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环城路北的一个十字路口处乌泱乌泱围了许多人，拂晓几乎要站不稳，双腿像是被灌了铅，踉跄迈出一步，却沉重地跪倒在地。

“卓怜尔......”她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哭。

“不对。”

向晚眉头一紧，眯起眼睛。

空气中似乎蔓延着一丝鬼气，那鬼气极淡，混在人群里，换做旁人根本不可能察觉得到。

可他与鬼相处已太久，不可能忽略得了。

“是鬼。”向晚抿了抿唇，心中多了几分确定。

该死！

他不是已经布了一局么，为何还要在拂晓这里下手！

“你说什么！”

拂晓猛地抬头看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心中第一个念头不是被鬼利用戏弄的愤怒，却是绝望中新生的一从希望。

向晚摇摇头，“先去医院。”

如果他的猜测不错，卓怜尔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两人在急救室外苦苦等候，拂晓怕老人家心急出事，并未将卓怜尔车祸的消息告诉林长英。

尽管已知晓了是鬼在后面作妖，可拂晓仍是止不住地流泪。

“为什么，为什么是怜尔......”

拂晓将头靠在向晚的肩上，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我以为它们已经消停了的，我宁愿现在出事的是我自己。”

自她把向晚从酆都界带回来后，身边便再没出现过小鬼闹事的情况，谁能想到这次它们一出手就是卓怜尔。

“我只是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拂晓哭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利索。

变故并不是今天突然才发生的，早在邀月仙君、青云将军和瓷枕精一事；或是更早，甚至可能可以追溯到桃州邪祟之乱，原来在那时，便有人便用一双看不见的手，改写了她的命运轨迹。

“为什么......”

她脑子里突然一片清明，福至心灵般地和向晚对视一眼，两人从瞳孔中对方的双目里提炼出一句话：

——你早晚会再来找老夫的。

“是昼无鬼王。”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从那时起，他就打上了卓怜尔的主意！

可昼无鬼王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卓怜尔与他非亲非故，他不会无缘无故要了卓怜尔的命，将他此番行为与之前小鬼闹事结合在一起看，追根溯源，他的目标不过是自己罢了。

他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拂晓坐在凳子上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可她与昼无鬼王也非亲非故啊，他如此大动干戈，究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这一切，只有等见到昼无鬼王之后才能知晓了。

向晚单膝跪在她面前，捧起她的脸，用力咬了咬下唇，道：“拂晓，如果......”

“如果什么？”拂晓疲惫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

“没什么，”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抱住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不要怕，有我在呢。”

他的错误，他会去承担。

他什么也不怕，他只怕她会恨他。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两位医生走出来宣布病情，果不其然，卓怜尔并没有生命危险，仅仅是有两根肋骨骨折与脾脏破裂严重了些，其他都是些皮外伤。

他的命，在昼无鬼王手中握着。

向晚安排他进了VIP病房，只是他尚未从麻醉中醒来，两人无法去探望他。

走廊另一头有几人跑过来，是三个大男孩儿，气喘吁吁地停在拂晓两人面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卓......卓怜尔呢？”

这几位大概就是卓怜尔的室友了，拂晓忙按了按眼角，勉强勾起唇角：“别担心，怜尔刚做完手术还在昏迷中，等他醒来你们就能去看他了。”

连恪最先反应过来，他脸上也是掩不住的担心，“您好您好，您二位就是卓怜尔的姐姐和姐夫吧，我们都是他的室友，我叫连恪，我们刚从辅导员那里听说他出车祸了，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种时候，不管是拂晓还是向晚，都无心去顾忌称呼了。

“是啊，”赵云擦了把汗，“他拿了信就跑出去了，我们都没想到他居然出事了。”

“信？”拂晓忽然扭头，“什么信？”

难道是昼无鬼王给他寄的信？这也太荒谬了。

“我们也不知道，”连恪说，“总之他收到信之后特别激动，噌一下就跑出去了，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拂晓的心狠狠地跳了两下，她抚着额头，无力地轻轻靠在向晚身上。

突然又冒出来的一封未知的信将拂晓的思绪打乱了，有关信的问题，只能等卓怜尔醒来后再议了。

等一切都暂时安定下来已经快要到午夜了，拂晓轻手轻脚地给黑巧准备了一天的吃食，耳后打开首饰盒，把三尺水重新别在耳朵上，低声道：“我要去酆都界。”

不知昼无鬼王拿卓怜尔威胁她究竟是想要她做什么，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而且......

拂晓微不可察地瞄了眼向晚，她的心又抽痛起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件事一定和晚晚有关。

可她不信向晚会害卓怜尔，这其中绝对有什么隐情。

求你了，晚晚。

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卓怜尔。

千万不要是你做的......

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直到这时，向晚也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坦然面对一个注定不好的结局，他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我们走。”

这一次进入酆都界，向晚直接带拂晓停在了来生殿殿门处。

“那是红烛？”

拂晓召出三尺水，警惕地看着懒散靠在石狮像上的红衣男子。

昼无鬼王果然早就料到自己会忍不住来找他了。

红烛注意到两人来了，便从石狮像上一跃而下，面上露出稍许不耐之色，双手抱胸：“鬼王已经在殿内等候许久了，跟我来吧。”

他用余光瞄一眼拂晓手里黯淡的剑，嘲讽道：“原来有求于人应该是这副态度啊，我今儿真是长见识了。”

拂晓右手微微颤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向晚却受不了他用这样的语气与拂晓对话，他一抬手，红烛便腾空而起，重重地撞在石柱上，喷出一口血。

“我竟不知什么时候，关于昼无的事，也容得了你这种杂虫置喙了。”

红烛捂着胸口，半晌才爬起来，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在我这儿逞威风算什么，待会儿我们尊敬的芳菲客君上在鬼王大人面前，还不是要乖乖低头。”

他在几个字上咬了重音，不怀好意地冷笑一声，继续跌跌撞撞地带路。

发现晚晚在红烛面前真的好容易破防（）红.专戳人心窝子.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1章 独独不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