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无给的丹药虽能抵挡致命伤，但重伤还是免不了的。

向晚泡在药泉里，低头看了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叹息一声。

好丑。拂晓会不喜欢吧。

“哟哟哟，这不是咱们的大红人嘛。”

岸边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讽刺声，向晚按了按眉头，起身上了岸。

这红烛是昼无身边的人，偏偏看他不顺眼，三番两头便要过来阴阳怪气一番。

他头疼得很，一面是不想与昼无的人起冲突，一面是看不惯除了他以外的人议论拂晓的事情，只好隐忍了下来，只有在他实在过分的时候才会出手教训一二。

他曾与红烛打过一场，起因是红烛有意将他画的拂晓画像扔到了水里，他气得与红烛在水上直接就打了起来，险些掀翻一座岛，最后以昼无赶过来劝架以及罚红烛七天内只许倒立行走一旦双脚挨地就得从头来而告终。

向晚穿上衣服，目不斜视走过红烛身边，却被他一胳膊拦下来，语气不善：“鬼王亲手制的药泉，泡得可还舒服？”

“哦？”向晚抱起双臂，稍稍侧头，轻佻道：“既然这么好奇，你何不亲自下去试试？”

红烛就像昼无身边的狗，为昼无是尊，昼无不发话，他是万万不敢擅自做主的。

这药泉是给他一个人用的，他料准红烛不敢下去，便存心拿话噎他。

红烛果然动也不敢动，他醋意大发，恨恨盯住向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鬼王怎么就......走着瞧！”

向晚扯紧外袍，故意走到他身边撞了下他的肩膀，做出一副嫌恶的表情，用手扇了扇，“哪儿来那么大酸味儿，哎，估计进药泉泡一泡就能把味泡没了吧。”

他说完也不管红烛是什么表情，自顾自离开了。

红烛被他激得直跳脚，眼巴巴地盯着药泉，气冲冲地一咬牙走了。

向晚足足在药泉里养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慢慢恢复。

“这阵子你实在虚弱，多去斩杀些妖魔，汲取他们的法力，你会好的快些。”

昼无递给他一张宣纸，见他怔了怔，温和笑道：“红烛那孩子从小就善妒，他扔进湖里的这幅画老夫帮你修好了，你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向晚接过画，一言不发，昼无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他离开酆都界后的第一件事，是把所有他拜过的神像全部一把火烧了。

神观里火光冲天，向晚擦掉额上冒出的冷汗，咧嘴低低笑了一声。

这是最后一座了。

自从他亲眼看到拂晓在血焰中的惨状之后，他便对火光生了万分抵触，只要一接近火光，他便会脸色苍白，直冒冷汗。

向晚接过颜招娣递来的手帕，擦掉脸上的汗。

火不能成为他的弱点，他有意让自己多于火焰接触，假以时日，他必能克服火焰带来的恐惧。

这些日子，有不少被烧了神像的神官怒气冲冲下凡准备找他一战，无一例外，都被他一剑打回去了，这其中不乏有武神，但鲜有他的对手。

重华自上回明光殿一战后便以负伤修养为由，谁也不见，神官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暗地里骂骂这该死的不知名的魔头，干瞪眼。

向晚成长的速度快得可怕，一批又一批的妖魔死在他手下，皆被他取尽法力，剁了胳膊腿扔给手下小妖分食。

他逐渐忙了起来，时间被各项事宜填满，但他仍会在每月的十五十六两日抽出空，在拂晓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陪着她。

他心疼得要命，却没办法解救她，这是他惩罚自己的方式。

“向大哥，前面有一座小城镇，咱们不妨在那里歇歇脚。”

颜招娣几下爬上了树，眯着眼睛使劲瞅。

向晚却微微蹙起眉，随即勾起唇角，“你在这里等我，别进去了。”

颜招娣见他一副了然的表情，虽不明所以，但点点头：“好的。”

她是凡人，自然看不出前面的玄机。

但在向晚眼里，两人目前所在的地方与那城镇还有一二十里，他却已经能看到那里浓郁的、已经化为实体的妖气。

妖气包围整座城镇，他忍不住想，那里会有多少只妖精呢？

搞不好整座城镇里的居民，全部被妖精取代了。

这下，他可以好好吞食一顿了。

进入城门后，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路上熙熙攘攘行走的人全都把头扭过来，看着这个外乡人，但一秒后便又恢复如常，路上渐渐热闹起来。

向晚心里有了底，他在进城前便掩了身上的气息，这会子跟凡人没有什么不同，城内妖气冲天，怕是没一个凡人了。

他在城内四处转了转，估算了下，这城里大概有七八千小妖，眼瞧着天将黑了，他看着眼前一破庙，走了进去。

这座庙有够破烂的，也是，妖物哪儿敢进供奉神仙的地方，向晚用手沾了沾灰尘，就这灰尘的厚度来看，估计早在二三十年前，这里就已经被妖物侵占了。

只是......

他蹙了蹙眉，妖物为何要伪装成人的模样拘束在这里呢？

月上枝头，向晚拾掇出一处空地，假寐等着妖物上钩。

......

肯定给我大哥！

这人长得这么漂亮，他一进门我就物色好了！”

“你少放屁！这破庙可是我先来的，我家小子白天就嚷嚷着要这副壳子，当然给我儿子！”

外面传来吵闹声，向晚勾起唇角，手里粉光一闪。

两只妖精吵架的声音很快就把众妖都吸引来了，有个年长的老头指责道：“再吵，把他吵醒了怎么办！”

外面很快就安静了，向晚猜这老头应该就是它们的首领。

“先去把他杀了再说，目前咱城里没有躯壳的人就剩你儿子和你哥了，等剥了他的皮，大家投票表决。”

向晚冷笑一声，适时站起来，推开门，双手抱胸，“你们准备剥谁的皮？”

台阶下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下面聚了全城大半的小妖，向晚满意地微微点头。

不用他一个一个去杀了。

一身着灰袍的老头眼里冒出寒光，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呢这人竟自己送上门来了，也不打算伪装，他向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低喝一声：“动手！”

“！”

可下一秒，众妖竟无一人敢动弹，它们面上皆露出一副骇然的表情，有些道行低的小妖竟是直接爆体而亡！

“你，你是！”老头大张着嘴，舌头打结。

向晚释放出身为大魔的威压，欣赏着面前众妖青紫的面孔，轻笑道：“不是要剥了我的皮么？”

威压使得众妖喘不过来气，一动也动不得，不知是谁先带起头，这些个妖们纷纷跪下请求他饶了它们。

饶是不可能饶的，向晚还指着它们补充法力呢，但在杀戮开始之前，他实在是好奇，问道：“城里的人是不是全部都被你们剥了皮取而代之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头颤颤巍巍，老泪纵横道：“我们也没办法啊，是金雕首威胁我们的！”

这倒是个陌生的名号，向晚摩挲着下巴，又问：“谁是金雕首？”

“金雕首乃是这片地方的妖王，他手段狠辣，癖好奇特，偏偏爱捉弄我们这样的小妖，叫我们剥了凡人的皮取代他们生活在这里，若是我们不听话，他就把我们全杀了。”

向晚道：“金雕首在哪儿？”

老者咽了口唾沫，道：“就在离这里西五十里的悬崖上，那是他的老巢。”

语毕，向晚思忖了须臾，见他不说话，老头以为他要放了他们，连忙感激道：“谢谢大人不杀之恩，谢谢大人不杀之恩！”

向晚冷哼一声，打了个响指，天幕中瞬间出现一顶暗粉色的结界，将众妖笼盖其中，他笑道：“我几时说过......要放过你们了。”

刹那间结节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只见里面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花瓣飞旋，伴着被割掉的皮肉与白骨，鲜血飞溅。

结界里宛若人间炼狱，向晚踩在庙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

他手上出现一朵圆润饱满的雪色山茶花，凝视片刻后扔了下去。

花朵这样美好的事物，也能被用作杀人的武器。

剩下的寥寥小妖更是不足为惧，向晚吸收掉最后一只小妖的法力，顿觉自己修为上涨了许多。

这是他屠戮的第二座城。

那么接下来，就是金雕首了。

区区金雕，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给颜招娣带了句口信，让她先行回了酆都界，那悬崖不远，向晚并没有把所谓金雕首放在眼里，他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是真的，那么......

他眉间怒火隐隐，握紧拳头。

—

金雕首的老巢可是太好找了，向晚尚未抵达悬崖，就已看见那花里胡哨的鸟窝。

金银宝石珍珠胡堆砌着，也不知是从哪里掠夺过来的，早已看不出鸟巢原来的样子，向晚按了按双目，这简直是对眼睛的一种酷刑。

“......小美人儿，快快快，快穿上让我看看！”

滚开！别动我哥哥！”

“啊啊啊——他妈的，你敢咬我！”

金雕扬起手就要给那小孩儿一个耳光，下一秒却痛呼一声，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扭断。

“他妈的，谁！”

向晚靠在岩壁上，掸了掸袖子，好整以暇道：“我当这金雕首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只会欺负小孩儿罢了。”

有一件亮得刺眼的衣裙掉在地上，向晚睇了一眼，那竟是一件红绿相间的女子嫁衣。

可后面那痴呆模样的孩子分明是个男孩儿，身形矮小，不过总角之年。

这金雕首还是个变态！

苍山雪兄弟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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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两处沉吟各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