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阴风猎猎，吹起向晚血色的衣摆，像是一株绽放在天地之间的曼陀罗华。
斩秋岁瞳中浮现出深切的乞求，向晚勾起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
“真恶心啊，”他轻轻笑着，两根手指生生挖出斩秋岁的眼睛，“反正你也分不清谁是谁，干脆别要了吧。”
他打了个响指，斩秋岁便痛叫出了声。
“南主！南主！求求你，饶小的一命，求求你饶小的一命！”
斩秋岁惨叫着求饶，“都是玉护心！是玉护心让小的这么做的，您饶了小的吧，小的愿当牛做马！”
“这里也好恶心，”向晚笑着割掉了他的舌头，声音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恐惧战栗，“青絜耕，你令我感到不耻。”
他一如当年在恶人林时那样，一剑拦腰斩断了他的身子，削去他半个头颅，青絜耕几乎要昏死过去，剧烈的痛苦袭来，他却叫不出声。
向晚扬起片片花瓣，花刃片去他一片片皮肉，只几个瞬息间，他仅剩的上半身便白骨外露，稀稀拉拉的脏器不住的往下掉。
“痛苦么？”向晚俯身笑问，“你当年祸害拂晓的时候，可知她的痛苦？”
青絜耕几乎只有那半张脸的皮肉还完好了，向晚忽然收起笑容，满面寒霜，“你可以去死了。”
对于魔来说，只有他自己一心求死，才会真正的从此消弭于天地。
而现在，青絜耕终于支撑不住，或许是往年里那日复一日的痛苦复加在他身上，或许是向晚身上的威压太过恐怖，他彻底的，丧失了生的希望。
骨骼与魂魄化为灰烬，风一吹，便再也看不见了。
向晚一抬手，玉护心用力咳嗽几声，恨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我要你怕我做什么？”向晚冷笑道：“我要的是你的命。”
“你一心想要复活雀翎，就不怕她醒来后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对你失望么。”
“你他妈的不许提她的名字！”玉护心怒吼道，一双眼睛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
向晚毫不理会他的叫骂声，厉声道：“雀翎是怎么教你的，你又是怎么回报她的！无端作恶，杀人吮血，这就是你从她那里学到的东西吗！”
他与雀翎的交集并不多，只有过区区几面之缘，但那人面上的温和与歉然却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小止，回去吧，”雀翎拉住玉护心的袖子，把他往回牵扯，“不要再打架了，好吗？”
向晚曾听到雀翎这样劝阻玉护心，玉护心是一匹执拗的野狼，只有雀翎在的时候，他才能够勉强竖起尾巴，冲她摇摇。
自从雀翎死后，玉护心愈发变本加厉，视生命如草芥，大开杀戒。
“放你妈的屁！”
玉护心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他愤怒地喝骂，恨不能生吃活剥了芳菲客。
“雀翎生前净过苦日子，死后还要被你折腾，不得安息。玉护心，你手下冤魂无数，死不足惜。”
向晚一剑斩下他的头颅，脖颈以下的体块从云端掉落下去，不见踪迹。
云霭苍苍，鲜红的液体滴落，淹没在云雾里，宛若一场凄凄血雨。
玉护心口中喷出血雾，面容狰狞凶恶，狂叫起来。
“玉护心，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死，等你死后，我会让雀翎入土为安，”向晚冷声道：“世间不会有真正的起死回生术，就算有，也绝不会被你这样的人得到。”
“雀翎颠沛的一生，应该做个结尾了。”
玉护心痛骂着他，恨不能将世界上最脏的字眼都骂出来，他忽然停了下来，转了转眼珠，邪笑道：“芳菲客，你终究是要输在我手里的！”
向晚的眼皮骤然使劲跳了跳，心中蓦地升腾起一抹不安，他刚要割了他的舌头，便听他道：“芳菲客，你家的小相好轮回七次，你知道......她第一次是怎么死的么？”
心脏像是被谁攥住，被撕碎的痛感蔓延至全身，向晚睁大双目，额上一瞬间爬满冷汗。
他此刻的模样无疑助长了玉护心的气焰，他哈哈大笑，说出的话好似一把淬了剧毒的刀，一点一点剖着向晚的心。
“遇上我算她倒霉......”
玉护心桀桀笑着，“我一根根挑断她的手筋脚筋，挖出她的眼睛剜掉她的鼻子拔下她的舌头，粉碎她身上的每一根骨骼，让虫蚁噬咬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肉！”
他嘶吼道：“因为她想带走我的雀翎！她他妈的该死！”
“我亲眼看着她在我手下咽气......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她是你的人！芳菲客，我终于......赢你一次了。”
玉护心的笑声依然在山谷中回荡着，仅剩的一颗头颅却化作一抹青烟，被风裹挟着，吹向四方。
“不——君上！”
姽婳拖着残破肢体凄厉叫道，想要冲过来，却在半路唔呃一声，身体被寒光劈成两半。
苍山雪解决掉她，飞到向晚身边，刚想要开口，却迷茫地怔住了。
君上的眼泪，是红色的。
向晚忽然趔趄一下，捂住心脏的位置，弓下腰。
好痛......心脏好痛......
可他明明已经没有心了，痛的是哪里呢？
风吹得面上冰凉，向晚抬手抹了一下，抹了满手的血。
他蓦地想起他和拂晓第一次来到七绝山的时候，在见到玉护心的那一瞬间，拂晓条件反射般地瑟缩了一下。
她在怕他啊......
他是全天下最迟钝的笨蛋。
如果后来他继续追问下去的话。
日光从山体后面迸射出刺目的金色，劈开阴云，照在向晚身上。
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血修罗。
玉护心有一宝物名曰护心玉，这也是他名号的来源，将护心玉放入尸体中，可保尸身千年不腐。
雀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面容恬静美好，静静地躺在冰棺中，向晚盯着她看了片刻，垂下眸子。
他虚虚按在她心口处，催动法力，一块淡色的暖玉便从她身体里浮上来，被向晚握在掌中。
失去了护心玉的尸体以极快的速度腐烂，最后仅剩一具枯黄的骨架。
向晚将她火葬了，骨灰和那块与平常玉石看不出什么区别的暖玉埋在一起，在摇光山顶为她立了碑。
安息吧，雀翎。
山顶风大，吹得向晚身上一阵阵发冷。
“拂晓......”
他要去找她，他一秒都等不及了，他现在就要见到她。
—
昼无几乎是倾尽全酆都界的兵力攻打了上来。
拂晓跟着司命气喘吁吁地来到化凡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黑压压的鬼兵一望无尽，阴风呼啸，鬼气浓郁，天空几乎全然变成了黑色，而门内这边的武官只来了十一位，还有不少神官在往这边赶。
若是拼数量，天廷必然比不过酆都界。
天廷现有神官数量拂晓也不是很清楚，但她敢肯定，不会超过十万，上位神官更是只有三百人左右。
昼无不是要她动手杀掉司命星君吗，为什么现在会突然打上来！
从这阵势来看，这一仗，势必要分出生死。
“来仪！”
拂晓眼尖地看到凤来仪站在最首位，身边跟着的是一个身穿戎装的小女孩，想必这位就是战海龙官了。
司命拦住要往前冲的拂晓，微微蹙眉：“不要乱动。”
他拿下拂晓耳朵上的三尺水，手握剑柄，三尺水立刻发出嗡鸣声，白光大放。
“拿着它护身，以防有小鬼误伤了你。”
司命将剑交还到她的手里，看向众鬼之首。
拂晓怔怔地抱着剑，剑身上流动着水光，轻巧无比。
“鬼王，天廷与鬼界素来不相往来，毫无恩怨，你今日带兵冒然攻打我天廷，不管你所为何事，都休想活着回去！”
凤来仪执起长歌，厉声道。
“老夫还是那句话，交出司命，老夫立刻撤兵，连你们神仙一根毫毛都不会伤到。”昼无捋着长须，淡然道。
“你做梦！”
凤来仪矮下身子，飞快地攻向昼无。
“又见面了，”红烛上前一步，一掌接下她的剑，阴恻恻笑道：“那天被你逃了，今日可要好好打一场。”
拂晓的心脏似乎被揪住，她刚想要冲上去帮凤来仪，身边紫光一闪，司命已消失在了原地。
“昼无，你死性不改。”司命拦在众神前，居高临下俯视着昼无。
昼无一改平时沉稳之态，他声如洪钟，周身轻颤，手持一凌厉墨扇，道：“少废话，你还我一命来！”
“司命星君！”
拂晓焦急地大喊，昼无此举不亚于摔杯为号，鬼兵立刻叫嚣着冲了进门，和赶来的神官刀剑交锋。
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重华怎么还不来！
眼瞧着大战一触即发，拂晓忽然心里一震，瞪大双目望向云层之下。
不好，神鬼交战动静之大，搞不好凡人们要全部给它们陪葬！
她握紧三尺水，那里面是司命星君的法力，深厚强大。
“没有办法了。”
她咬咬牙，催动法力，三尺水瞬间强光一盛，一道白光冲入云霄。
拂晓咬破食指，用指尖血在地上画了一个繁复的阵法，此阵法庞大无比，拂晓额间不停地有汗水滴落，待到最后一笔结束，天地间发出一阵轰隆巨响，足下云层如霆霓般飞快闪过一层金色的结界，将天上人间劈开，一分为二。
如此一来，不论天廷上有再大的动静，都伤不到凡人了。
此法术耗费了她太多的心神，待到结界生成后，她“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跪坐在地上。
九神道的神官闻讯几乎全部赶了过来，拂晓定了定神，锁住身上两处穴道，起身在人群中艰难地挤到前面，一剑斩杀掉小鬼，想要留意凤来仪与司命星君的情况，可她竟意外看出了其中的些许不对劲。
昼无是招招下死手，想要拿下司命星君的命，可为什么司命星君只抵挡他的攻击，却不主动出手呢？
又是堪堪避过一招，拂晓看得手心汗湿，她往衣服上抹了抹，想要喊出来，又怕自己会惹司命星君分心，因此受到危险。
司命星君！您到底在顾忌着什么！
快杀了他啊！
一只小鬼赫然出现在拂晓身边，她眼疾手快地拦腰斩断，呼出一口气。
鬼群中暴露出一位身着暖黄色衣裙的女子，拂晓定睛一瞧，是梨花！
她似乎无心恋战，规避着神官的法术，神色焦急又漫无目的地望向众神，在找着什么人。
一定是来找拒霜的！
拂晓挤不过去，只得大喊：“梨花，快躲起来！拒霜不在这里！”
兵戎交错声盖住了她的声音，她嘶吼了数次都没能让梨花听见，眼瞧她走的越来越远，拂晓只觉体力在迅速流失，方才布阵耗费的心神过于庞大，她不得不咬住下唇，放弃了叫喊，转过身斩杀了一只小鬼。
鬼兵虽数量多，但神官乃是不死之身，只要能耗下去，最后胜利的一定是天廷。
......只要不出意外的话。
“天啊，那是什么！”
耳边传来不知名神官惊慌的呼声，拂晓心脏狠狠一跳，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看去，瞪大了双眼。
只见四面八方妖气横生，无数妖魔包围住暂时停止酣战的神鬼们，头顶传来一声戏谑的笑声：
“神仙不是一向自命清高，战无不胜的么？怎的被一群小鬼纠缠......还迟迟脱不了身？”
这声音......
怎么是闻鹿行？
他此时的现身，代表的究竟是何方立场？
闻鹿行手中转着一只竹笛，信步走过拂晓身边，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常青紧跟在他后面，微不可察地对拂晓摇摇头。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被发现她与魔物有交情，可就更麻烦了。
拂晓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死死咬住下唇，扭过头去。
正文完结后会写雀翎和玉护心的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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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神鬼之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