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昨日可有见到我表哥？”杨雨棠见周围没人，悄声问她。
“没有。”沐芸淡定开口。
“哦，我和阿梧昨日见到他往你家后院的巷子走，还以为他来找你的。”杨雨棠接着说，眼神轻轻瞟向她，悄悄把手边的水杯往她旁边挪了挪。
“是吗？”沐芸依旧淡定。
“是呢！很奇怪，他原本说要回苏州的，迟迟不走，难道是在云南还有挂念的人？”
“除了你，还能有谁？他原本不也是受你父亲所托来照看你的？”沐芸端起手边的茶杯往嘴里送。
“姑姑，这杯是我的。”杨雨棠笑着提醒。
“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坏丫头。”沐芸上次已经被她诈过一次了。
“这次是真的，你那杯在那呢！”杨雨棠指了指更靠近她怀里那杯。
沐芸握着手里的杯子，瞥了一眼桌上那杯孤零零的茶。
片刻，她放下茶杯，看向阿源：“以后少跟你大哥大嫂出门。”
专心吃糖葫芦的阿源听到这话猛然抬头：“为什么？”
“容易学坏。”两个人，坏到一块去了！她收回以前说过杨雨棠像大嫂的话，这丫头骨子里就是个小坏蛋。
“大嫂不坏，大嫂最好了！还给阿源买糖葫芦。”说着伸出糖葫芦给她看，脸颊上还站着糖葫芦上的焦糖，全然忘了钱是他大哥付的。
“嗯，一个糖葫芦就把你收买了！”沐芸若无其事地嘲笑。
“姑姑别转移话题，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表哥。”杨雨棠直接问道。
沐芸神色定住，嘴巴张不开，说不出“不喜欢”也说不出“喜欢”。
“眼看她就走了，你们便再也难有见面的机会，你确定不会后悔？”杨雨棠继续发问。
“我……”
“都说女孩子要矜持，我原以为你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怎么也畏首畏尾。矜持什么的都是说给别人听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才算数。他让你开心了就留下他，让你不高兴了就踹了他，多简单的事儿？”
“我再问一次，你喜欢我表哥吗？”
“你要我说实话的话，喜欢是一时的，麻烦是永久的，你会怎么选？”沐芸问道。
这句话让杨雨棠陷入沉思，她说的不无道理。感情这种事，一时上头，却是长久的麻烦，没有穆衡，她过得一样潇洒，跟穆衡在一起，却有许多她意想不到的麻烦。
不说两人一起生活的麻烦，穆家远在苏州距离上也麻烦，穆家行商身份上的麻烦，姑姑性子独来独往表哥常年在外两人不能常在一处也是麻烦。
“应该还是有不少好处的吧？”可杨雨棠想了许久，好处远远不如麻烦多。
“我不想因为他委屈自己，也不想他因我退让，喜欢不喜欢都没那么重要。”沐芸说着，困扰她的问题，好似在这一瞬间解开了，她也轻松许多。
“喜欢很重要。”阿源像是梦到那句说那句一样，“爹爹说，喜欢就努力争取。”
“阿源，你会因为喜欢糖葫芦不吃饭吗？”沐芸问他。
小家伙听了摇摇头，爹爹说不可以不吃饭只吃点心糖果。
沐芸看向杨雨棠：“看，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行医对我来说就是吃饭，没有人能让我放弃的。”
“你又怎知表哥要让你放弃呢？你问过他？”杨雨棠问道。
“不想他为我退让。”沐芸又回到了那句话。
杨雨棠想了想说道：“我不会想那么多，喜欢就在一起，没办法在一起就分开，就是这么简单。可你连试都没试过！”
“所以我们不一样。”沐芸笑着回答。
*
沐凤梧离开养春堂后直奔穆衡的珠宝铺。
珠宝这种东西，闲时客人不多，真正尊贵的客人甚至会让卖家上门专门定制。穆衡此刻在后院，闲得跟自己对奕，手里拿着的黑棋却迟迟没有落下，不知在想什么。
“我中午在醉香楼请客，表哥这么闲，不如一起去？”沐凤梧在知航的引领下来到后院。
“世子殿下！”穆衡起身向他行礼，从他回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今日？”
“怎么，今日表哥有事？”
“那倒没有。”穆衡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说，“容我换身衣服，再跟你出去。”
沐凤梧做了“请”的手势，说：“我在这儿等你。”
“都谁在？”穆衡后知后觉地问。
“我弟弟，你见过的，还有棠儿，就我们几个。”沐凤梧坐在他刚刚坐的位置。
穆衡觉得有些奇怪，沐凤梧难得这么热情，冥冥中感觉这场宴席有些诡异，但还是沉默着去换了衣服。
待他跟着沐凤梧来到兴武街，便意识到事情不同寻常之处。
“是棠儿要你来的？”穆衡问他，“你姑姑也在。”
“不，是我自己要请你的。”沐凤梧答，驻足看向他，“我父王想给姑姑说一门亲事，今日我和棠儿会帮她参谋参谋，想着表哥见多识广，眼界应当比我们独到。”
穆衡的注意力被“亲事”二字完全吸引住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这话里面的漏洞。这等私密的事情，怎么都轮不到他去掌眼，更别说是沐凤梧来请。
这句话里的诡异是随便换个认识沐凤梧的人都能察觉到的。
“怎么想起来，给她说亲事？”他神情还算淡定。
“以前姑姑一直不松口，最近不知为何她答应了！”沐凤梧继续编。
穆衡冷静下来意识到他应当在说谎：“那这顿饭，我一个外人不方便在场，世子赎罪，穆某先告辞了！”
“没骗你，父王真要给她说亲事，我还没跟她说，你同意吗？”沐凤梧拦住他。
穆衡勉强笑了一下说：“这事儿与我无关。”
“不去拉倒！”沐凤梧松开他。
听他又说：“但我跟沐姑娘多次共事，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不管沐凤梧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他都打算去看看。
“这才像话！”沐凤梧继续往前走，“你若是真喜欢她，就别畏畏缩缩，我姑姑就是面冷心热。”
沐凤梧带着穆衡进了养春堂，沐芸他们围坐在窗边的桌子上等沐凤梧回来。
沐芸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穆衡，她错开眼神没去看他，问沐凤梧：“不是说买东西去了吗？东西呢？”
穆衡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他已经许久没在白天见过她了！白天的时候两人似乎更冷静，所以此时两人见面，也更尴尬。
沐芸原本可能的尴尬，被杨雨棠这么一问，豁然开朗，反倒坦然了许多。
沐凤梧挑眉：“说错了，我去请人，我们走吧，醉香楼！”
沐凤梧一手拎着阿源，一手牵着杨雨棠出了门。另外两人安静跟在后面，礼貌疏离，像是刚认识。
“你怎么把表哥叫来了？”杨雨棠悄声问道。
“嫂嫂你在跟哥哥说什么？我也想听。”阿源也跟着凑热闹。
“阿源，你去跟着姑姑，大哥抱不动了！”
“我可以自己走的。”
“去，跟着姑姑。”沐凤梧把他塞到后面两人中间，说道，“我们俩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们先去醉香楼。”
“怎么回事？你意图太明显了吧？”杨雨棠被他这操作惊到。
“你表哥真墨迹我帮帮他。”
杨雨棠撇嘴，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
“我刚问姑姑，她说跟表哥在一起麻烦，看来是不准备给他机会了！”杨雨棠有些遗憾，但又很佩服沐芸这么坚定。
“你们都聊到能不能在一起了？”沐凤梧刚还想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一对账发现杨雨棠更是迫不及待。
“那你聊什么了？”
“我说父王要给姑姑相亲，我问他要不要来帮忙看看。”
“你这理由也是够蹩脚的。”杨雨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她觉得穆衡根本就不可能相信。
“那又怎样，目的达到就行。”
“你确定？”杨雨棠指着前面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全靠阿源一个人拉近。
*
“你，什么时候回苏州？”迟迟不开口的两人，由沐芸打破沉默。
“再等等，我们不是，刚说好了维持，维持现状。”让白天冷静的穆衡说这种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我想了想，对你实在是不公平，要不就算了吧！你别当真，酒后糊涂话。”沐芸说道。
“那昨晚也是酒后？”他问出这句话，渐渐握紧了宽大衣袖下面的拳头。
“不是，但也不理智，今天我想清楚了，不能耽误你。我不想因你改变现状，也不想你为了我退让，不如回到原来的位置。”沐芸淡淡说着，以为自己足够坦然，可话说出口的时候，心口像被人蹂躏一般难受。
“早就回不去了！”穆衡绷着一口气，好一会儿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们要去哪？”阿源听他们两人一人一句，一句也没听明白，“我们不是去吃饭吗？”
“那吃了这顿饭，就当没见过好了！”沐芸没有回答阿源的话，抱起他大步往前走。
穆衡快步跟上，拉住她，却说：“我来抱他吧！”
阿源从沐芸怀里，又被送到穆衡怀里。两人就这样看着彼此，一个坦然释怀，一个疑惑不解。
原来他连那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