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倒是上啊

赵回声的话成功调回了温括的心绪,确实是这样,现在不管是他们,还是安戟,都被架在火堆上,马上就要祸临己身了。南诏王一入城,所有的牛鬼蛇神全都会冒出头来。到时候的场面,可就不是哭丧两句就能解决的了。

“纪绅去找过安戟了吧,他们怎么说的?”

“既来之,则安之。”

“不管了啊?”

“这话说的,那也得看背后主谋是谁呀,咱们算哪根葱啊,敢管这件事吗?成南王的城府你是知道的吧,最近这两天,本来应该活动频繁的,他现在也在家憋猫了,不出门了!他也知道怕啊,他都怕了,咱们还跑得了吗?所以呀,与其跟天斗,不如看人猜。”

“猜?”赵回声的话倒是有些让人回味的,“这局面就是,就算你猜得到,也做不了什么。人人都知道,变局的关键在几点,可就是没人敢做。看来侯家这场葬礼,倒是来得挺是时候啊。”

“三娘一向机敏,出长安到黔州,一家子老小能平平安安到达这里,就已经算是她的本事了。如今身死,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侯家曾经有过什么恩恩怨怨的,那都是他们自家事了,跟咱们没关系,咱们只需要知道,这次侯镇说不定可以借这个机会,躲过一灾就是了。”

“但愿吧,天子将怒,谁又能真的逃得了呢?长安看似平安,实际上就是个虎狼窝,谁都想在里面插一脚,但却不是谁都能在里面拔得出来的。”

“这就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啊。”

没想到赵回声还能有如此深刻的理解,温括倒是有些吃惊的,原先以为他出身商贾之家,又习仵作之术,对长安的朝局,应该是没什么了解和理解的,今日一闻,倒是耳目清奇,让人甚觉眼前一亮啊。

“这么看我作甚?”

赵回声知道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所以一察觉到温括流露出这种对自己的惊叹之情时,他便显得极其不自在。

“你真厉害!”

“什么?”

这是在夸我吗?我没听错吧?

赵回声还有些不敢相信呢,他温括也知道夸人了?

“富商之家,却习得了一身的仵作本领,身在黔州,却关心朝堂。赵公子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散漫懒垮嘛,倒是颇有些世家公子的风雅气度在呢。”

“是吗!哈哈哈哈哈!”

温括一般不夸人,夸人就一定能夸到点子上,三两句话下去,愣是把赵回声逗得,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要是我的话,”温括突然设想起来,一旁的赵回声也立马禁声看向了他,“知道有人想要我的命,还想拿着我的命大做文章的话,我一定会还击的。”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还击呢?”

赵回声赶紧应声接茬道。

“请君入瓮,将计就计!”

“哦?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这就要看我有多大的本事,手里还有多少底牌咯。”

“这底牌,可以在自己手里,也可以在盟友手里,就看你怎么用了。与其咱们在这儿操心,不如想想,到时候看戏了,该选哪个位置看得更仔细些。”

两人相视一笑,瞒着侯镇就去了班离的住处。

“司马,你一个朝廷命官,跟着我一起偷窥人家,让人知道了,不好吧?”

“你一个仵作,在人家大门外头四处打眼,不知道的还以为里头出事了呢。”

“嘶!咱们这样瞒着侯镇,不好吧?”

赵回声也就是这样一说,没真想着顾虑侯镇,可没想到他俩身后却突然冒出了一个跟风的声音来:“你们俩干坏事了?”

“啊!亲娘啊!”

赵回声没什么功夫,所以当那阵声音在他头顶响起的时候,可给他吓了好大一跳。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在睡觉吗?酒醒了没有?”

“醒了,你忘了我说过的,我酒量特别好。”

温括有些心虚越看越觉得,侯镇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暗示些什么,刚刚他的话,也是意有所指的。

“醒了就别闲着了,过来一起看吧,刚刚我跟司马打赌了,今晚之前,这处宅邸必出问题!”

“哟,咱大为聪明了哈,都知道蹲点看守了,有长进哈!”

“别摸我!跟摸狗似的!看门!”

“看门的那不就是狗吗?”

侯镇故意打趣他道,弄得咱们赵大人打他也不是,骂他也不是,生怕让人发现了,只能原地跺了他一脚,疼得他也说不出话来。

“你!”

“你个屁!忍着吧你!”

侯镇也是费力不讨好,热脸贴了冷屁股,本来以为是安戟找了他们出去,所以才紧赶慢赶地出门来追上他们,现在倒好,人追上了,脸丢光了!

“看出门道来了?我之前来过的,没人来找她。”

“你不懂,就是要这种千钧一发的时机,才配得上咱们阿托公主这样的神之后手出招啊。”

“你倒是挺懂的?”

“本来不懂啊,三娘死了,我就懂了。”

听他这样一说,温括赶紧拿胳膊肘支了支他,想叫他忍着些,别说错了话了。

“没事的,让他说吧,我不介意这个。”

侯镇拽回了温括,支开了他和赵回声,硬是挤进了两人中间。

“三娘一死,你不就有了躲事的理由了吗?再说了,你小子在葬礼是哭得那样撕心裂肺,就单纯只是伤心不为别的?”

赵回声还是滑头的,一眼就看出了侯镇心里那点小心思。

“班离可不是个一般人,那批箭镞不管是有人监守自盗,送到了成南王府去,还是被这个班离给派人劫走的,他们可都不是善茬。反正都是冲着王爷去了,就看谁来找她了,谁来找她,那就说明,箭镞在谁手里。”

“在谁手里?你的意思是···”温括也有些没想到,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领悟到这件事其中的深意的,“你们的意思是,要是来找她的,是她自己的手下,那就说明,是她劫走的货。要是是那位来找她的话,那就说明——”

“有人想跟她合作了。”

侯镇紧跟着补充道。

“借着南诏王在黔州遇刺身亡之事,大做文章,将矛头最准王爷,构陷他勾结南诏,企图自立?”

温括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最后将班离也拖下水,干脆让南诏越发地乱起来,这样一来,王爷可收,南诏可平。”

赵回声也紧跟着分析道。

但这时候,侯镇却有了些自己的猜想,自己之前竟然给忘得一干二净的了,看来陛下的安排,确实是比较迷惑人心呐。

他砸吧两声嘴,却不接着说话,可给他俩急坏了。

“你倒是接着说啊,刚刚咿咿呀呀半天,结果一句话都没有。”

赵回声就是个急脾气,忍不得的。

“我在想——还有一个人,或许咱们漏掉他了,又或许,他才是那条鱼,咱们要看戏,还真是找错地方了。”

“不是班离?还能有谁啊?”

温括也紧跟着凑拢过去,好奇起来。

“这个人前不久被安排来了黔州,他一直都在,只是咱们自己找错了方向而已。”

“错哪儿了?”

赵回声还有些不服气呢。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鱼饵鱼儿,是同一个人。”

“等会!什么鱼啊鱼啊的,说人话!”

“褚世安!”

侯镇也很是直接,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他?他是鱼饵吗?还是什么——鱼儿?”

“褚世安,他其实才是上面的真正目标,至于阿史那彼干为什么一起来了,我想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不想叫目标过于明显。”

“他有何价值成为鱼饵,又为什么是鱼儿呢?”

赵回声继续喋喋不休地追问道。

“因为他是宰相兼先帝托孤大臣,长孙无忌最大臂助——褚遂良之子,他倒,则褚家倒,褚家倒,则障碍清!陛下这叫隔山打牛,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所以——变局不在这儿,也不在王府,而是在褚世安那儿?”

赵回声一阵惊奇,差点就要欢呼着站起来了,自己还是头一次见识到如此刺激的大场面呢,想想就让人兴奋!

“咱们被误导,被牵着鼻子走,一直以为是冲着王爷来了,所以咱们忘了之前的线索和分析,转进了这个死胡同里。而至于到底是谁把咱们引进来的,又是谁在策划这场看似是针对成南王的围猎···咱们的刺史应该会告诉咱们答案的。”

“安戟?”

两人异口同声地惊讶道。

“戏演的好,话更是说得圆滑,我这样的小喽啰,怎么可能是这个老狐狸的对手嘛。适时地放出我哥已死的消息,来分散我的注意力,他是觉得我会被长孙无忌收买,还是跟褚大人是一伙的呢?我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这些人也真是够不遗余力的呀。”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去找那个褚世安?”

侯镇直愣愣地瞪了赵回声一样,把他的话给呛了回去。

“你敢去找他?坏了上头的事,你小子有几条命啊?看个热闹还把家底都给看进去了,活腻了啊!”

“哦对对对!我这猪脑子,真是坏事!那咱们还是回家去吧,他们神仙打架,咱们还是躲远些,免得伤了咱们。”

说罢,赵回声便要起头赶回家去,这时候侯镇却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其实···咱们可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那里的热闹,应该也不少。”

“哪儿啊?”

“成南王府。”

赵回声和温括一度觉得他是脑子烧坏了,竟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当即就决定要回家去,不再听他胡言乱语了。

“哎,等等嘛,我话还没说完呢,走什么呀!”

将两人拽回,侯镇便细说起了自己想要这样做的目的。

“若目标真是褚世安的话,那就是阿史那彼干领头,安戟配合,成南王负责当假靶子观望。到时候只等变数南诏王一入城,便可借机下手,这时候南诏的内应就可以出来接手了。”

“哎你等等,谁是内应啊?”

侯镇给他指了指他们身后那处宅院,赵回声便立马明白过来。

“意思就是,引南诏王入局,以王爷为饵,做了这么多陷害王爷的铺垫,就是为了让长安那些官员相信,陛下想除掉的是盘踞西南黔州的成南王?而不是他们自己?”

“正确!”

赵回声像是获得了无数珍宝一样,眼露金光,这一刻的他,就像是全局掌控者一样,正享受着操纵全局的快乐!

“哎,那这个班离,在里面是一个什么角色啊?不会是她去刺杀南诏王,然后再由她开口诬告这个褚世安吧?”

“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像是有些多余,要是仅凭她公主的身份,长安倒是可能会礼遇她,至于像现在这样,让她参与进这件事,我实在是想不通。”

“想不通那就别想了,说不定人家压根就没掺和这件事呢,就是单纯的害怕,想找个庇护所而已嘛。再说了,这么重大的事,她一个异族之人掺和进来,变数也太大了,不太可能!”

赵回声的话倒是有些道理,也可以讲得通。

“咱们呐,尤其是咱们侯黑虫,我知道你回长安心切,想借此机会,再登天子堂,可你也不能操之过急,看着谁都像救命稻草吧?慢慢来,事情不是咱们可以随便决定的,要是陛下知道了你在黔州的行径,觉得你急功近利的话,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赵回声的话再次点醒了他,侯镇也慢慢放下了心里的症结,开始坦然视之。说不定就是自己太心急了,一来容易被人利用,二来就是容易过早暴露自己的野心,叫人不齿。

说好的静心等待,反倒是自己没做到了。

侯镇冷笑一声,直直地站起身来,叫上两人,便回家去了。

“嘿,你倒是转变得挺快嘛。”

“命只有一条,没有多余的时间为别人浪费。”

侯镇回过身来笑着的样子,倒是挺明媚的,看得温括那叫一个入迷呀,差点走着走着就撞到了墙上。

“来。”

侯镇伸出手去够他那一下,温括甚至觉得,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男人了,还挺知道疼人的。

“切,我会走路,不需要人扶!”

虽然不服气,但老赵好像也没有之前吃醋时的那股子劲儿了。

南诏王即将入城,安戟特地加派了许多人手,连夜巡逻,连城里的犄角旮旯也没有放过,所以弄得他们一路上回家,愣是被盘问了好多次。

“您这个司马,似乎也不太行啊?”

赵回声看着还要被人搜身的温括,顿时忍不住嘲讽起来。

“搜个身而已,小事,要是因此让人抓住了把柄,说我私藏赃物,勾结刺客的话,到时候安戟一定会拿我开刀的。”

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看来是自己狭隘了。

“司马勿怪,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刚刚冒犯了。”

“赵公子是真性情,不怪不怪,是我自己以身作则,身先士卒,不畏艰难险阻罢了,都是小事,不妨事不妨事的。”

看着他俩阴阳怪气一顿互吹之后,侯镇倒是觉得松缓了不少,那些压力,好像也被自己抛之脑后了一样,烟消云散了。

不知不觉的,他就走到了前头去,嘴上甚至还挂着笑。

赵回声和温括很是默契地看向他,结束了相互吹捧的话题之后,齐齐看向了正笑着往前走的侯镇。

“他有些不太对劲吧?”

“我也看出来了,三娘就算跟他关系浅了些,但他大哥不是也···他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心里憋着说不出来吧?”

温括看向赵回声,想向他求证一番。

“这···咱们是不是把他想得过于脆弱了?说不定这小子就是在想美事呢,所以笑得乐乐呵呵的。至于他大哥嘛···我倒是觉得,说不定是安戟骗了他呢,谁知道那个老狐狸,肚子里藏着什么算盘呢,说不定就是要憋着整弄咱们大黑虫呢!”

“是吗?”

温括将信将疑,还是决定跟上他看看再说。

“哎等等!”

赵回声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怎么了?你觉得不妥?”

“他这个人,最是要强了,咱们要是贸然帮他解除什么心结的话,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反而让他更觉得难堪了也说不定啊。要不···带他去拜拜佛吧?静静心也好啊,免得整天在家面对那些琐事,烦扰心境。”

“你说得有理,那就明天古罗寺吧,怎么样?”

“我看行,古罗寺山高,爬到山顶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前头的侯镇倒是不知道后面的他俩做了这些筹划,只是边走边想着,到底大哥是接了什么活计,竟然能从甘州假死归京,然后又到了黔州来。

是陛下,还是长孙大人?这个问题很关键。

但上次也没来得及问,不过估计就算是自己问了,他大概也不会跟自己说的。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就是他负责去暗杀南诏王一事,还是在背后调度军马人手一事,还是···

“哎!”

侯镇仰天长叹一声,只恨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帮上大哥一把,说不定还会给他拖后腿,想想他就忍不住地捶胸顿足起来。

身后的赵回声和温括见了,觉得他应该是失心疯了,想念家里人,但却无人诉说,只能憋闷在心里。现在已经开始有一些自残的症状了,情况绝对不妙啊!

“咱们得想想办法,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啊。”

温括憋着主意,假装探问起赵回声来。

“那就陪他喝两杯吧,一醉解千愁嘛。”

“好啊!”

虽然没能直接如愿,但好在,自己也算是还有机会的。

“司马你笑什么?”

“哦,那个···我是觉得纪绅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啊。”

“我不是他朋友——我也是个好人呐!”

他这抑扬顿挫的语气,还真是把温括给吓了好大一跳呢。

拽住了走在前头的侯镇,两人架着就把他带到了赵回声家去,那里宽敞,就算是他酒后发疯,也由得他闹,不会别人听见什么的。

“我不喝酒,最近事多,喝酒误事啊!”

“误什么事啊,安戟最近忙得很,哪有功夫来找你。”

“那我也有我自己的事啊,你们俩到底要干什么,我真没空!”

还是挣开了他俩的束缚,侯镇有些看透似的瞧着两人心虚的模样,不禁打问起来:“你们俩不会是怕我想不开吧?”

两人立马瞪大了双眼,一边看向他,一边又躲避着他试探的眼神。

“你们俩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真没事,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忘了他了。再说了,一家子吃喝拉撒都在我一个人手里撰着呢,我哪有那个时间伤感啊。行了行了,我回家睡觉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别老是盯着我了。”

耍开两人,侯镇也终于松了口气了,还好自己没有说露馅,不然让人发现了,大哥可怎么办好啊!

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背影的两人,虽然也忍不住地怀疑他是不是在强撑着,但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找他。

“我先回去了!”

刚准备找他合计合计明天去古罗寺的事,没想到温括扭头就走了,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给赵回声留。

“嘿!都这么急啊,我这儿又不是什么虎狼窝,你们怕什么呀!”

他当然不会知道侯镇和温括各自怀揣着的小心思了,回家闷头就是睡,而温括,却见他关门回家之后,转头就跟上了前面的侯镇,回了他家。

刚要关门,温括便一个伸手,将他给拦了下来。

“司马?你怎么来了?”

温括有些失落地站在门口,听着他叫自己司马,顿时就不高兴起来,垮着一张脸,愣在原地。

“听说你大哥也···我来看看你,怕你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

“不会的,我这个人···”

刚要解释,抬头一看,温括那脸色更加难看了,侯镇也只得赶紧闭嘴,先请他进屋再说。

“司马,家里还没收拾呢,乱的很,孩子也在赵回声家里,我···要不···”

本想叫他明天再来,却没曾想转脸一看,温括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娇羞来,正眨巴着眼,对着自己抛媚眼呢。

侯镇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刚想去够条椅子过来,让他坐下慢慢说,没想到温括竟然出其不意,在他弯腰背身过去的时候,一把上前抱住了他,死死地抱住。

“司马,你···你这是怎么了?”

“不许你这么叫我。”

“啊?那我该···我这个人笨得很,脑子不灵光,要不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吧?”

温括勾着他的腰带,将他整个人转了一圈过来,正面对着自己,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小时候,你叫我元回哥哥,现在就叫我元回,怎么样?”

侯镇刚想开口反驳,还没来得及说呢,他就又捂住自己的嘴,接着说道:“或者是叫我阿括也可以,我爹娘以前就是这样叫我的,我觉得——很亲密,让人心里很舒服。”

心里舒服,你拽着我的手,摸你胸口做什么啊!

侯镇虽然不抗拒,但是毕竟是温括主动投怀送抱,自己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难以把持住自己的。一旦犯了错,将来可就弥补不回来了。

“司···阿括,我有点累了,要不——咱们再等半个月?到时候你出了孝期,我···你还有两个弟弟在黔州呢,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怕对你的名声不好。”

可温括明显没想就这样放过他了,如此大好机会,自己还难得迈出了脚去,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跑走了。

“你累了,不是还有我吗?再说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们俩不敢出去瞎说的,只有你我知道。”

没想到温括已经暗示得如此明显了,但显然,侯镇还是不敢下手的。他只能一步步往后退,想尽力压制着自己已经躁动不已的心,还有——

“我那么差吗?多少次了,你还是拒绝我?”

温括都已经快要把他逼到墙角了,侯镇还是一味地只知道躲闪,不知道往前一步,气得他停住脚,在原地质问起了他来。

“你很好,我···我都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了,只是我···我前途渺茫,不敢耽搁你,要是有一天我出了事,跟我爹一样,在街市口被斩头了,我···我会对不起你的。”

“现在说这个?你真是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想给我找了,我很伤心的,阿镇。”

“是,我···我是个混蛋,要不你也睡吧,芳怡他们都不在家的。”

“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温括兴奋地一跃到侯镇面前去,直直地拦住了他的去路,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使劲盯着他。

“没!我是说你睡这屋,这屋没人,我睡觉打鼾,怕吵到你了。”

侯镇先前有多么的雄心壮志,现在被人逼到角落里的时候,就有多狼狈。温括多说两句不着调的话,他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喜欢听人打鼾,我一个人睡不着,现在黔州危险,你就舍得我一个人住一个屋啊?”

侯镇不言语,但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被温括逼问到墙边了,身子也跟着僵直了许久。

“你还没沐浴更衣吧,我去烧水,咱们洗个热水澡,早点睡觉,明天去看祭司火舞,怎么样?”

侯镇不置可否,因为要是自己再反驳他一句的话,他又得往前逼近两三步了。自己已经全然没有了退步的空间,更何况还···自己还有些反应了,趁着他不在,自己得赶紧进屋去躲一下了。

“纪绅?侯镇!”

刚进屋,门都还没关上呢,侯镇单手撑着桌子,就听见了外面的温括又在叫自己了。

“怎么了?”

赶紧先关上门,侯镇隔着窗户就开始对他喊话道。

“不洗澡了吗?你怎么就进屋去了?”

“啊,那个···我实在是太累了,司马···元回你自己洗吧,我先睡了。”

本以为温括会不依不饶,一直在门外叫喊,可没想到三两句话出去,外头却没了动静,似乎温括已经离开了院似的。

侯镇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本想观望一下,没想到正好就撞到了温括坐在石梯子上,回望过来的目光。

眼泪婆娑,还在抽泣,见他探头出来,温括干脆拔腿就走。

“温括!别走!”

侯镇不敢再接着含蓄,赶紧追出门去,一把将转身要走的温括给死死搂进了怀里。

“你嫌弃我,你还敷衍我!你想随随便便就把我给打发了,觉得我是累赘,觉得我拖累你了!”

温括的吼叫,让侯镇更加无地自容,原本只是觉得,大哥对他有意,自己在情况未明了的时候,还是应该离他远些为好的。可没想到,这样一来,竟然让温括产生了误会,自己的心意也慢慢地不被他看到。

“我错了,我只是···只是想保护你,要是我出了什么事的话,你也会跟着遭殃的,我只是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苦。”

“你惹事了?”

温括靠着他的背,态度逐渐和缓了下来。

“我本来就是个麻烦的,先生。”

“你叫我什么?”

“小时候我就不爱叫你元回刚刚,我喜欢叫你先生,我觉得你能教我很多很多,脾气也好,长得也好看。那时候我每天的想着办法地要去你家,我爹有时候想带我去校场我都不去,我就是想去你家,看着你给我念书。先生,我怎么可能会戏耍你呢?我喜欢你。”

温括抹干净了眼泪,嘴角也止不住地跟着咧了起来,看来这场戏,演戏还是挺值得的。

回过身来,吊着他的脖子,温括本想问问他,为什么喜欢自己,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幼稚,只轻轻地在他的额间点了一下,便麻利地松开了他。

“算是你的赔罪了,我原谅你了,看在你如此夸我的份儿上。”

“等等!”

刚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离去,没想到侯镇却不撒手了。

“我们家——没人,你留下吧。”

“什么?”

温括心里已经开始窃喜,但还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呆呆傻傻地问起了侯镇来。

侯镇也瞬间脸红,憋在嘴边的话,就是说不出来,看得温括那叫一个急呀,就差自己上手了。

“我···我想你留下,可以吗?”

侯镇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不过温括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所以即便没听清,他也能从侯镇扭扭捏捏的神态上看出一二,这小子开窍了。

“还有半个月,你不管这些了?”

温括怕待会进了屋他又抽风要走,所以干脆在这里就问个清楚,免得到时候难以尽兴。

“半个月?那时候我还在不在都不一定呢,我还管那些做什么。不过——你要是介意的话,我···我可以一个人住的!”

侯镇最后还特地强调了两句,不过他这点担心,倒是多余来了。要不是他自己一直矜持的话,温括早不管这些规矩不规矩的了。

“那——回屋吧,难得家里没人,先泡个澡吧。”

侯镇不说话,但温括已经看到了他吞咽口水时的样子了,打量的眼神随之看去,那个侧着脸,一动不动,全身僵硬,只有喉咙在一上一下的侯镇,简直是人间极品!

就算是自己曾经不跟他相识,见到他之后,肯定也会是现在这样一幅主动投怀送抱的便宜模样的。

快要进门时,温括还不忘了凑到他耳边再挑逗两句:“待会低声些,你们家墙头矮,别让邻居听去了。”

这下侯镇就更加说不出话来了,红透了的脸,散发出阵阵热气,喉咙翻动的速度也更快了些,嘴里大口喘着气,还差点就站不稳了,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那股酥麻的感觉,瞬间灌满了全身,尤其是抬头一望,前面就是温括正在进屋的样子。

夜深了,月色也更浓重起来,侯镇知道,现在家里没有外人在了,但他还是进屋去准备了两个泡澡用的木桶,一前一后,挨着,但又没完全挨着。

“怎么回事?你要自己泡一个桶吗?”

温括一进门就看见他在摆弄那两个桶,时而拉近,时而又放远的。

“我···我脚臭,怕熏着你了,还是分开吧。”

温括笑笑,没有理会他的倔强,转头就出门去提水了。

热气开始逐渐在屋内蒸腾起来,侯镇也假装宽衣,将脑袋别到了另一个方向去。等他再回头时,温括已经大步迈进浴桶里去了。

虽然雾气重,看不清,但侯镇眼尖,还是察觉到了温括在抬脚那一瞬间的驻留,他在等着自己回头看过去。

“怎么不来?”

“我还没准备好呢,你先洗。”

侯镇磨磨唧唧的,就是不敢正面下桶,生怕让不知道收敛的温括,看见了自己狼狈的样子。

“舒服吧?”

“嗯,跟泡温泉一样,舒服。”

“你的脚洗干净了吗?”

“啊?”

本来以为就这样就算了的,没想到温括竟然还没死心。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算了,等你以后准备好了再说吧,我不急,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跟我相处。”

侯镇知道他话里是在嘲笑自己,所以干脆慢慢游动着靠近了桶的另一侧边缘,他想过去够温括的背。

“纪绅啊。”

刚要触碰到他了,温括竟然冷不丁地开口了,可给他吓了好大一跳。

“哎!我在呢。”

“以后回长安了,你想做什么啊?”

“我还没回去呢,不着急想这个。”

“这么多年了,不带着点念想,你怎么可能坚持得下来呢?说吧,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想去什么地方,是大理寺还是兵部,还是···安西?”

温括知道,那里曾是他的父辈建功立业的地方,依照侯镇的性格,他一定会想去看看的。

“不知道,等我活着回了长安,我就先去···”

“哪儿?”

“去西市的胡商那里喝上一碗羊肉汤,再来三五个胡饼,三两斤羊肉,两坛子康国进贡的美酒。”

“你就想着吃啊?”

“吃多好啊,嘴里砸吧砸吧就感觉自己能闻到味儿了,吃进嘴里,心愿也就算是完成了。不算太奢望,也不算太颓废,正好适合我。”

“为什么没有更远大一点的目标呢?你都回了长安了,还不曾想过去见见你的父亲吗?”

“什么?”

侯镇以为自己听错了,又以为是他恍惚间记错了,父亲不是已经在长安西市北斩首示众了吗?

“我说的是凌烟阁,先帝并未取下侯将军的画像,他依旧位列凌烟,是我大唐的柱国功臣。”

“我倒是没想过,见到了他又能怎么样呢,我还是我,黔州的小民一个。还不如去西市喝完羊汤,暖暖身子来得实在呢。”

温括知道,他只是不想给自己太多的希望,怕将来梦碎的时候,会承受不住这样的落差。

“那我请你吧,羊汤管够,美酒也管够,要是喝醉了,就跟我回家。”

“好,我记下了。”

“哎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家在哪儿吗?”

“记得,我没忘。”

侯镇这个时候倒是回答得笃定,温括的心也跟着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刚刚那股子躁动的气息,实在是让他有些被冲昏了头脑,不知道是不是泡了澡松缓些了,现在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你洗好了吗?”

侯镇犹豫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答道:“是,我···我洗好了。”

“那你早点睡,我先回屋了。”

“啊?”

侯镇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却没成想,温括竟然穿上衣裳,开门回去了。

那自己刚刚那一阵的内心挣扎,对他名声的顾虑,又算什么呢?自己这是被人耍了吗?

算了,回去就回去吧,自己现在也还没有做好准备呢,要是真来,说不定更丢人!

“侯纪绅呐,你真怂,怎么不敢跟上去呢?”

衣裳耷拉在他肩上,侯镇就这样直直地倒到了床上去,摸着床帘,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还挺柔和的,摸着也舒服,洗干净了的他,估计也是这样的吧?

“不不不!睡觉睡觉!”

猛摇了几下脑袋,侯镇便赶紧蜷着身子,躲进了被窝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敢再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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