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客人喝多了吧,别管他,老是有这种人闹事,毕竟是花楼嘛,正常正常。来来来,咱们继续吃!”
正看着呢,赵回声便觉得没什么热闹,招呼大家又吃了起来。
正当大家转身回桌时,温括突然抬头,看见了对面楼上,冒出了一个被吊着的人影!
烛火的照映下,人影显得又长又直,似乎要灌满整个楼上似的。
温括虽然没有惊叫出来,但随后看见的人,便纷纷发声,大家侧目看去,大多都是被吓得赶紧逃出了花楼去。
温括很是淡定,立马叫上他们几个,赶到了楼上去查看情况,同时吩咐温岐,去将刚刚那个男人给追回来。上面那个人要是已经死了的话,刚刚那个男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可没想到,他们才动身准备离开房间,上去三楼,刚刚的掌柜便赶了过来,将他们拦住,嘴里还颇为自信地警告道:“诸位,上头的事,是我花楼自己的事,就不劳烦诸位费心了。今日司马驾临,小店蓬荜生辉,本应好生招待,没成想,却出了这样的事,不如诸位改日再来,如何?”
听着他略带警告意味的话,赵回声顿时明白了,看来他是想借着安戟的名头,直接将此事压下去了。同时他也看向了一旁的温括,这也算是他来了黔州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案子,不过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棘手啊。
赵回声等的好戏还没开演,温括就立场鲜明地站了出去,厉声呵斥他道:“死了人,自然是要交给官府处置,你如此窝藏包庇,难不成···你知道凶犯乃是何人?”
“司马,”那人竟然没有丝毫退缩,反而迎了上来,凑到了温括眼跟前,“这里虽然比不得长安,但也是讲人情法度的地方,您既然是新来的司马,那就该知道这黔州的规矩呀。”
“规矩?大唐的律法就是规矩!你是自己让开,还是等我去府衙调集人马之后再来呢?”
那人不再做声,不服气地让开了一条路,放了他们上三楼。
同时,他也派了一个小厮出去,看来是去给上家通风报信去了。
三人挤上了楼,在出事的房门前微微顿了一下,侯镇便不由分说地将门给踹开,第一个跑了进去。
“死了。”
只看了一眼,赵回声便已经确定,人已死,无救。
“能验尸吗?”
温括在尸体周围转着圈地问道。
“现在?验花楼的尸?”
“怎么,还有顾忌?”
温括望着他,他望着温括,两人四目相对,都觉得对方疯了。
“这可是安刺史的···”
“就算是王爷的,也得查!”
温括态度坚决,赵回声也不敢反驳,只能叫上侯镇,两人一起将尸体取了下来。
“我没带家伙事儿来,怎么验尸?今天本来说好了是来吃饭的,这···这算怎么回事嘛。”
“那就先看看,等运回去了再细细勘验。”
赵回声拗不过他,只能蹲下去,掰着她,查看起来。
“刚出的事,还是温的,关节也没有僵硬,脸色也没有变化,全身肤色均匀。嘴角无明显毒药残留,身上无明显刀伤,初步勘验,应该是窒息而死。”
“能确定是自己上吊自杀的吗?”
温括也围了过来,虽然他有些不敢看,但还是强忍着恶心,靠到了赵回声的身边。
“司马要是忍不了了,就站远些。”
说完,赵回声便继续摆动起尸体来。
温括被吓得确实是站远了些,也不敢正眼看了,倒是侯镇,一副见惯了的样子。
“自杀之人,颈部的勒痕大多集中在下巴下方,因为这里需要承受脚蹬地之后,人全身的重量。但她不一样,你们看,这浅浅的印记也能看得出来,勒痕已经延伸至耳根后方,明显不是自己上吊能吊得出来的。而且双手展开,也不符合上吊自杀之人最后的体态。”
“所以呢?”
“她是被人吊上去,用力拉扯而死的。”
赵回声估计自己不会觉得,自己说的那话是有多么诡异吧,以至于他们仨听完之后,都纷纷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他又翻看起了死者的口内,果然,如他预期的那样,里面有棉絮。
“这是什么?”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看着赵回声手里的东西,不禁疑惑。
“棉絮,用来捂住她的嘴的,所以刚刚即便是咱们离得那么近,也没有听到丝毫求救的声音。”
“所以,可以断定,她不是自杀,而是被杀的了?”
温括的问题很简单,但赵回声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他盯着地上看了半天,才缓缓抬头,有些支支吾吾地看向了温括。
“温司马,我知道,你出身大族,先祖也是开国功臣,但在黔州的地界上,咱们不得不低着头做人呐。这里,整个花楼,都是安戟的地盘,虽然明面上还有个管事的掌柜,但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这里,是安刺史在黔州最大的产业。您刚来就跟自己直属上司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您以后在黔州恐怕···”
“我不怕,”温括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你们也都认为,我来这黔州,就是多揽些声名在身上,日后好回长安去向上邀功的。可我温元回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活生生的人!我不能眼看见命案发生,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里不是他安戟的黔州,这里是大唐的黔州!既为大唐国土,诸位也是大唐子民,就该守法为公,为百姓挣出一条生路来!”
他的一番慷慨陈词,别人倒是无动于衷,赵回声听了之后,可是激动得不得了,当即就表示自己一定帮着他,把尸体彻头彻尾查个干净!
可还没等几人商量出什么真正有用的应对之法,楼外便开始人声嘈杂起来,想也知道,应该是安戟闻声而来了。
几人一对眼神,还是决定先下去迎迎他再说,这种时候了,就更不好直接撕破脸让大家都难堪了。
“见过刺史大人!”
温括领头,在门口迎到了匆匆赶来的安戟,而在他身旁站着的,就是刚刚那个鼻孔朝天看人的花楼掌柜。
估计是看自己的靠山来了,所以她也跟着变得愈发跋扈起来,甚至还要当众质问温括呢,不过还是被冷静老道的安戟给拦了回去。
“司马不是请客吃饭嘛,怎么回事,我听说,你们几个遇到麻烦了?”
“不是我们遇到麻烦了,而是这位掌柜的,他的楼里死了人,却拦着不让我们上去查看,分明就是···”
温括说到激动处,就要迎上前去跟他理论理论,没想到这时候他身后突然出现的侯镇却将他拦了回来。
“安刺史,这件事,我们会查清之后,再给您一个说法的。至于这花楼和这掌柜的嘛···都是做生意,每天人来人往的,还是生意要紧,我们要是有什么事,自己会再来看的,今日就不叨扰掌柜的生意了。”
说完,他就拽上温括,叫上赵回声,迎着安戟的一脸假笑,当着众人的面,走了出去。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大多都是在指责侯镇,收了钱就不办事了,真不是个东西!
温括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态度,等走出百姓的视线之后,他立马甩开侯镇,厉声质问他道:“你什么意思,安戟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处处维护着他?”
“他给了我全家一条命!给了我活路!要是没有他,今天死在里头的,就是我妹妹了!”
侯镇胀红了眼,但依旧尽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尽管他想吼叫出来,但他还是憋着一股气,没有让自己太过声嘶力竭。
“所以你就不管里头的人命了?还是说,侯公子以前就是这样办案的?”
温括此话一出,就连赵回声也跟着加入进来拉架道:“司马,纪绅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就是···”
“就是什么?贪生怕死,还是收钱办事?”
温括被气晕了,再加上侯镇一直不为自己辩解,所以他的话就更难听了起来。
“司马,你别说了,纪绅真的不是那种人,你相信我吧,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了,跟他一起办案,也不知道办了多少回了。”
但温括明显没那个耐心再欠安探究他以前是怎么办案子的了,怒视了侯镇一眼之后,便拂衣而去,不再搭理他俩。
侯镇定在原地,也不说话,也没有要跟着走的意思,赵回声夹在两头,愣是不知道该跟着谁。
“哎呀,真是烦死了!以前办个案子,就没有这么多的糟心事!”
话还没说完呢,那头的温括就又折返了回来,赵回声还以为是他回心转意,要回来跟侯镇道个歉呢,没想到他竟然恶狠狠地说出了那句:“请侯公子这样的无关人员,以后不要再参与办案了!”
“哎,你···”
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赵回声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侯镇,让他自己想办法。
“现在怎么着啊?干看着啊?”
“大不了这次不赚他安戟的这份钱了,我回家锄地去,反正也是吃喝,有什么不一样的。”
“哎你等等我!”
就一个回头的瞬间,侯镇立马拔腿就往家跑去,赵回声知道,他这是委屈了,心里憋得慌,这些年这样的误解,这样的苦水,他自己已经咽下去过不少了。
他也问过他,为什么不说明,侯镇却说,这就是他找安戟换钱养家的条件,他帮安戟担了这些影响他官声的恶名,他给他钱养家糊口。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很默契。
只是温括这时候突然出现,他的公正道理,侯镇即便是知道,他也给不了他想要的解释和答案,所以两人就只能分道扬镳了。
“就这样算了啊?温括那个性子,到时候真查下去,肯定是会吃亏的。你也知道,安家不只是在黔州,在西南,甚至是在整个西域,都影响力非凡,我看这件案子,即便是闹到了陛下那里,也是会向着安戟了事的。温括他···”
话到一半,赵回声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帮着温括说话做什么呢,他走了对自己不是更好吗?
哎,自己终究不是那么心狠的人,还是会有看不过眼的时候。
一路跟着他,赵回声不停地跟他讲道理,但侯镇却像是全然不理会一样,只快步往家走去,别的一概不听!
“哎!”
赵回声一把把他拽住,甩在了原地,瞪了他两眼之后,侯镇才微微有了些反应。
“你真要跟他当了这死对头啊?”
“我不配。”
侯镇垂着脑袋,有些丧气地说道。
“谁说你不配了,他安戟要是没有你,现在不知道混得多名声狼狈呢。”
“可我要的不是他。”
“什么?”
他的声音又小又低,以至于赵回声靠他那么近,都没听清他最后说了什么话。
“我跟他闹掰了,安戟也能继续相信我了,放心吧,这件事最后还是要交到我手上来。至于温括,你去看着点他,别让他当了出头鸟,安戟的手段,可不像他看起来那样温和。”
“那你呢?”
“回家去,安顿一下我弟弟妹妹,还有三娘,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免得我分心。”
“哎,三娘这个病啊,就是没养好···”赵回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他们幸好是得你护佑,不然早就死在黔州不知道多少年了。”
“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人命在天,不在我,我已经尽力了,父亲和母亲在天之灵,会原谅我的。”
说完,他就长叹一口气,转身往家去。
赵回声还在后头高声叫喊着,说他是天底下一顶一的真汉子,不会有人怪他的!
但赵回声同样也清楚,自己是开解不了他的,全家的生存重担都压在他身上,他又怎么可能解脱得了呢?
回到府衙,温括已经迫不及待地等在了仵作验尸房的外头,看着垂头丧气而归的赵回声,他大概也已经猜到了,侯镇真的被自己给惹怒了。
“赵···大为,可以开始了吗?”
最后他还是想套套近乎,毕竟自己刚刚还是太激进了,一点人情脸面都没顾及。
“不敢,司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赵回声也阴阳怪气地呛了他一回,挤过身子就往里头钻去,一点没有要多跟他说两句的意思。
温括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不该不管他如今的现状,就拿着自己那点官架子,去要求他做这做那。但他又拉不下来脸,真的去向他服软,最终两人也只能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大哥,咱们就在这等着?不去花楼再看看了?”
“不去了,安戟在那儿,我就算是再不通人情,这种时候去了也是会遭众人唾弃非议的,反而对咱们不利。”
大哥子,刚刚你驳侯公子,是不是想在人前立一个好官的印象啊?”
温括有些惊异,想不到他竟然也会这样问自己?更让他觉得害怕的,是自己在那一瞬间,还真就是这样想的!不过最后估计是自己也被自己的话给骗了吧,他倒是真想查出凶手,还死者一个清白。
现在他也算是稍微理解了一下,这些年侯镇在黔州,究竟是怎样过活的了。自己太过虚伪,也太过理想,这样的东西,在黔州这种离天八千里,万鬼争当人的世道里,是行不通的。
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在跟他逗乐,刚来黔州这样的地方,就遇到了故人,自己太过兴奋,也太过不顾忌。他该想到的,侯镇这些年,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费力了,自己不该再拿着他珍贵的平常时间,去做一些任性而为的事了。
温岐虽然不懂,温括究竟在自责些什么,但他看得出来,温括对这个侯镇,是真的多年以来念念不忘的。
只不过久未相见,大家都还心怀试探之心,不过是不想过早地让自己的真心袒露,再看其付之东流罢了。
他们等在门外,一直等到赵回声出来。
“怎么样,是怎么死的?”
赵回声出来之后,先是缓了一口气,再接着说道:“跟之前预料有点不太一样,她是先被灌下毒药,再别人吊杀的。”
“先下毒,再上吊?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毒药在她体内并不多,所以依我之见,应该是药被她给打翻或者是偷偷倒掉了,所以他们见毒并未发作,所以只好自己动手了。”
“是什么毒,能验出来吗?”
赵回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验毒,平常这件事都是侯镇去做的。现在他也不敢跟温括直说,甚至不敢提起侯镇的名字,只能叹了口气,就出了衙门。
“你去干什么?”
“我去花楼再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被她倒掉的药水!”
刚一说完,他又立马转身叮嘱温括:“你别来哈!安戟要是这时候看见你又去了,以后我们就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温括只能无奈地收起自己刚要迈出的脚,在原地蹲下,开始思考起来。
黔州,究竟是需要他这样一个刚愎自用、唯名声是重的司马,还是侯镇那样,甘愿自己担责,也要将事情调查清楚的义官呢?
自己跟他比起来,好像真的没什么比得过的。
他开始愈发后悔,他刚刚不该又折返回去,那样赶走了他,还用尽全力地伤了他的心。他只是一个初来乍到,不通人情,急于想要立威还想铲除异己的自私鬼而已,他凭什么跟侯镇说那样的话!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他不敢就自己一个人这样去找他,只能等着赵回声回来之后,让他代自己去先打个头阵了。
看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他从安七七嘴里听说的,赵回声直奔侯镇的家去了。
“他去找侯镇了?”
“嗯。”
他捧着个烧饼,边啃边回答道。
“他是找到什么线索了?还是安戟叫他去请侯镇回来?”
“不不不,”安七七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解释道,“他说了,你既然来了,案子就交给你了,侯镇嘛,你要用就用,你不用的话,他就叫侯镇回家去了。”
“这是安戟说的?”
“嗯。”
温括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是有多尴尬了,不管是出于为侯镇复仇,还是想杀杀自己威风的目的,安戟这个老小子都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他肯定还要给自己使不少绊子。现在叫赵回声去他家,分明就是冲着添油加醋,继续激怒侯镇去的!自己得赶紧过去解释解释,不能再等了!
“温岐,备马!”
温岐话少,但办事稳妥,知道他着急,所以早早地就备好了马,只等着他发话出发了。
“你也觉得我太冲动了,现在一定会去找侯镇道歉的,对吗?”
“大哥做什么都是对的,我跟你一起。”
“阿岐,谢谢你。”
温岐当他是救命恩人,他也当温岐是人生难得的一位挚友,除了他,没人愿意跟自己这个失父失母的失势之人多说两句。
好在,就算是自己犯了再大的蠢,温岐也一直陪在他身边。
“到了,要不我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温岐看出了他的纠结,他肯定是还有些拉不下来脸,真的去向他低头的。
“不用,我自己去,才显得诚心。”
说罢,温括便理了理衣衫,正了正冠,舒了一口长气,朝着他们家的破瓦房就走了过去。
里面传来了阵阵劈砍声,想来应该是他郁闷得很,所以在劈柴发泄吧。
温括已经到了门口了,却更不敢进去,只能畏首畏尾地,想敲门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来了?”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了侯镇洪亮的呼唤声,他在叫自己!
“是我,侯···纪绅,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刚刚是我做得不对,让你难堪了,希望你能···”
话还没说完,他就走过来开门了。
敞露的上身,淌着满满一身的汗水,他的胸口也还在不停地起伏着,挂着两行汗水,应该是一回家就开始劈柴,劈了好久好久吧。
“你来了。”
他倒是没有像温括预料中的那样,跟自己耍脾气,那酸话来噎自己。相反,他相当冷静,也很客气,客气到连温括都不禁怀疑起来,究竟是自己犯了错,还是他。
“对不起,我···我刚刚···实在是···”
“不必了,司马坐吧,我去煮饭了,你要留下来吃吗?”
温括以为他是害怕,害怕跟自己提起这件事,自己将来会心怀怨恨,再借机报复他,所以他才显得无比的淡然从容。
见他马上就要进屋,温括立马上前去拦住了他,激动地解释道:“我是真心道歉的,请你相信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见他愈发激动,侯镇竟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打量着他。
“温司马,你是官,我是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又没想要我的命,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又凭什么生气?不过就是安戟的那点银子我拿不到了而已,又不会饿死人,再说了,我家里还有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呢,我也不能天天就把心思放在那些与我无关的案子上头吧?”
他说得平静,但温括却听得脸红。
他这意思,是想说自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还是觉得,他根本就不屑跟自己争这些虚名呢?他是圣人,是无欲无求的侠义之士,那自己是什么,沽名钓誉的狗官吗?
温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越想越气,最后竟然一掌直接打在了他即将进去的厨房门框上,震得整个草屋都跟着晃动起来。
刚要迈步进门的侯镇被他吓了一跳,抱着手里的柴火,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你···你跟我回去!”
他耍起了脾气,用一种根本不是正常与人交谈的语气,命令着侯镇。话一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失态了,就想着赶紧给自己找借口,却没成想,侯镇竟然同意了!
“好,我跟你走。”
“什···什么?”
“带我走吧,我想跟你走。”
“你···你是气糊涂了吧?”
说着,温括还拿手去试了试他的脑袋,想看看他是不是伤风了。
“我没病,现在你需要我,我就去。”
“谁需要你了!”
温括感觉他就是故意整这么一出,闹着要看自己笑话的,顿时气急了,转身就走。
侯镇也冲着家里交代了两句,扔了柴火就跟着温括走了。
“不管他们了?”
“他们不会死的,这么多年了,我经常不在家,他们自己能活下去。”
侯镇竟然笑了,还是冲着自己笑的?他是在开心吗?开心什么呢?自己又能帮他找安戟要这次办案的银钱了?看来他是真的缺钱,一家子过得也并不富裕,难怪,自己一来,他就立马放下身段跟着走了。
“咱们三个人,怎么骑两匹马?”
温岐适时地递出话茬,这时候两人才发现了这一让人尴尬的问题。
毕竟是自己来请的人家,也不好叫人家走路在后头跟着,温岐呢,性子也深,要是叫他下马走路回去,估计他也会胡思乱想,自己的话···
那就更不行了!伤还没好利索呢,怎么能委屈了自己!
“上来吧,我们俩一起。”
温括伸出手去,拉他上马来,侯镇也一点不客气,借着这个两人缓和关系的机会,趁机要跟他亲近一回!
他的骑术还是跟以前一样好,不愧是武将世家出身。他坐在温括身后,温括甚至没觉得他的身子有一点的晃动,真是稳呐。
可就在这不知不觉的回味间,他已经几乎将整个自己全部放进了侯镇的怀里,从马下看去,还好像是他故意躬着背,要去顶侯镇的胸口似的。
“司马,已经到顶了。”
侯镇故意说了些不清不楚的话来提醒他,这时候温括才发现了,他和侯镇在马上的这个姿势,有多么的耐人寻味。
他赶忙挺直了腰板,故作镇定地解释道:“我刚刚是睡着了,谢谢你哈。”
“不必,能为司马效劳,是我的荣幸。”
他是直起身子来了,可慢慢地,他有感觉到了侯镇的身子在不停地往前挤,借着马向前走的推力,他正在一点点地靠近着自己。
难道这是错觉?还是···他想报复自己刚刚挤着他了?不会吧,他这么小气吗?还是说,自己还挺吸引人的,他就是想靠自己再近一点呢?
温括的胡思乱想还没结束呢,前头赵回声的喊叫便响彻了整个树林。
“哎,你们和好了!”
侯镇赶紧勒住马绳,停下来等他,却也因此,让自己跟温括,再近了一步。
等再近些的赵回声看见这一幕,不禁明目张胆地吃醋起来:“你们倒是亲亲热热的哈,亏我想尽了办法,跑了那么多地方,才找到了一个帮着你们和好的法子,现在倒好,我成了多余的了!”
气坏了的赵回声,还干脆甩起了脸子来,侯镇也不得不下马,赶紧安慰安慰自己这位财神爷。
“我错了赵大爷,温大爷,你们都是大爷,就我一个不是东西,行了吧?我这不是看着刺史这次给的钱多嘛,不拿白不拿,所以就跟着一起来了。”
这下赵回声是安慰妥当了,那边马上的温括就立马拉下了脸色来,原来当真不是为了我才去的,就是为了钱!
亏我刚刚还乐呵了好一阵呢,便宜你小子了!
“走,别磨叽了,去花楼看看情况。”
温括说着要走,但却没有拍动马背,也没有挥舞缰绳,反而侧过脸来,看着地上的侯镇,话在嘴边,却不想开口邀请,就这样晾着他。
“要不司马先走,我跟老赵同行?”
侯镇有些贱兮兮地问道,他心里有数,温括是舍不得自己温暖的怀抱的,刚刚还一直往自己身上贴呢,也就是赵回声这个大嘴巴来了,他不好意思了而已。
“还是算了吧,赵公子的马看起来没我这匹好,还是跟我一道吧,免得半路把马给累死了。”
温括虽然是仰着头说的,但他不停观察自己的眼神,还是被侯镇给捕捉到了。
翻身上马,他再次借着挥舞缰绳的劲儿,搂上了温括的腰,还特地贴到他耳边嘱咐道:“要开始了,司马小心。”
温括泛红了脸,身上也不敢再胡乱动弹,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困在双臂之间,来回磨蹭。
一路上,两人心照不宣,都跟着心猿意马起来,以至于到了地方,赵回声连叫了他们好几声,侯镇才将马勒停下来。
一段暧昧的路途结束了,侯镇的目的也达到了,自己也可以心满意足地笑出来了,只不过不能让温括听见。
拴马的空挡,侯镇一个人抱着柱子,差点没乐翻过去!
“这是什么地方?”
温括看着眼前的宅院,有些糊涂。
“我家。”
“啊?你家?”
温括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侯镇却轻车熟路,自己就钻了过去,边走还边回头去招呼温括快点进来。
“他爹娘给他在黔州置办的宅院,本来是为了让他早点在这娶上媳妇的,没想到这小子整天闲逛,愣是一个人住了这么久。”
“你不是也常来吗!”
赵回声立马没好气地反驳道,眼神止不住地朝侯镇那边瞪过去。
“叫我们来,就是为了参观你的豪华宅邸的吗?”
侯镇跟回了自己家一样,一点不客气,茶水、点心一样不落,全都端起来往嘴里塞。
“饿死鬼投生的吧你!吃吃吃,吃死你算了!”
刚刚本来他就是去找侯镇,打算劝劝他,不要跟司马置气,毕竟人在屋檐下,咱们不得不低头啊。可没想到,到地方了一看,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哥俩好得很!还白费自己两只烧鸡!
“司马,你自己坐。”
赵回声也找个地方趟了下来,虽然说他们现在在的地方是他家的堂屋,但看他俩这样,也没点要讲规矩的意思,温括也就随便找了角落就坐了下去。
“还真是叫我们来吃饭的?”
看着被气蒙了的赵回声,侯镇连踹了他好几脚,他才反应过来。
“哦,对了,我都忘了,刚刚在外头啊,人多眼杂的,有些话,还是回家来关起门说比较好。”
说着,赵回声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沓纸,递到了两人面前。
“这什么?”
侯镇来了兴趣,立马翻身坐起,拿着那文书就看了起来。
“卖身契?”
侯镇顿感惊异,赵回声是上哪儿找到的这些东西?
“是卖身契,你再好好看看,是谁的。”
侯镇又拿着仔细看了一遍,温括也跟着好奇地凑拢过去,翻看起来。
“城东?这个人···不会是——”
侯镇刚要说,赵回声便自己揭开了谜底:“是她!城东烧饼铺子的掌柜夫人。”
“她的卖身契?你怎么会有这个?”
侯镇站起来质问着他,还以为是他开始干什么要钱不要命的勾当了呢。
“别激动嘛,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赵回声一把按住侯镇,拿过他手里的卖身契,就开始在自己眼跟前晃悠,边晃悠边故作纠结的模样,让自己看起来难以启齿,也吸引了侯镇他们的注意。
“怎么了,是不是又是安戟干的?”
“哎,还得是咱们侯黑···侯大哥呀,猜对了!这就是安七七给我的。”
“他给你这个做什么?他帮着安戟采买的人?”
赵回声摇了摇头,继续深沉道:“要是他就好了,我直接把他吊起来,狠揍一顿!但···不是他,是安戟,这张卖身契,是前两天,咱们前脚离开烧饼铺子,后脚安戟就派人去找她签下的,据说···还是逼着签下的。”
赵回声试探着看向了侯镇,见他没有言语,刚想往回找补找补,侯镇就直言道:“咱们去找他,问清楚!”
“你去找他,你不想活了吧?”
“你什么意思?还知道什么,对不对?”
侯镇停下脚步,看向了支支吾吾的赵回声,一阵逼问之下,他这才和盘托出。
“她死了,就在今早,咱们去花楼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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