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间。
而且是条件很糟的六人间。墙壁斑驳，空荡荡的床板上甚至还有蜘蛛网，进门就是巨大的尘土气味，最重要的是连空调都没有，只有一台挂在天花板上不知道服役多少年的老风扇，牧南风试着开了一下，随后只听到有气无力的“吱吱呀呀”声，风扇摇摇晃晃地开始转圈，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样子。
他和杨声到的最早，眼下只能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杨声才迟疑着问：“呃，要不要……打扫一下？”
牧南风紧紧抿着嘴巴，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我能说我不想干了吗……”
杨声跟着叹气：“我也是，太烂了……就是舍不得我交的那点钱，一毛钱都还没挣回来呢。”
两人对上目光，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犹豫。对牧南风来说，除了心疼钱和这两天的奔波外，他还有个不想放弃的理由，那就是自家师兄。他一点都不想灰头土脸地回去，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师兄自己是个一无是处什么都干不成的废物吗？可是明知道已经上当了，还硬着头皮继续干，不是脑残吗？
杨声在宿舍里转了一圈，照着衣柜拍了几下，扬起一片灰尘，赶紧捂着鼻子往后退：“而且啊，地点、食宿都被骗了的话，总觉得接下来的工作也是骗局……说不定过几天被拉去卖掉了都。”
两个人讨论来讨论去，结果渐渐趋向统一——还是跑路的好。
“得把身份证要回来……”杨声嘀咕，“我发微信问问。”
这宿舍环境太糟糕，既然已经决定跑路，他俩也不打算再待下去，在其他刚刚推门而入的舍友惊讶的目光中离开了房间，原本感觉很烂的厂区环境，在宿舍的衬托下也变得可爱起来。
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了，头顶的天穹已然成了灰暗的深蓝，天边的晚霞只有残留着的深红，在地面上投下橘红色的点点光辉，整个厂区都灰蒙蒙的，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路灯……
杨声给中介发了消息后就埋头点手机，牧南风也摸出手机，点开宿明渊的头像，退出，又点开，犹犹豫豫好半天，想着还是问问同伴的意见比较好：“你准备怎么回家呢？”
“打车呗。”杨声理所当然道，“呃，前提是这里能打到车……实在不行就让我老爹接我。”
他在牧南风肩膀上一拍：“要搭顺风车吗？我记得你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唔唔……”牧南风有些犹豫。他不太擅长接受其他人的好意，或者说他只接受过自家师兄姐的好意，因此反而在与其他人的交流上出了问题……仔细想想他在宗门也没交到几个同龄朋友，毕竟就像师兄说的那样，自己修为远远跟不上人家，凑过去也是自讨没趣。
“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人贩子。”杨声大概以为他在顾虑这个，“你可以跟家长提前报备一下嘛。”
既然杨声这么说了，牧南风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更重要的是他也确实不想喊师兄来接自己：“……谢啦。”
“客气。”
这么一段下来，两个人的关系马上拉近了许多。其实就杨声个人来说，他一开始是没什么感触的，顺手交个朋友嘛，但是聊着聊着，他就开始对牧南风有点感兴趣了——实在很奇怪，牧南风完全不像一个高考刚结束的学生。
吐槽学校老师，含糊其辞；提高考题目，顾左右而言他；问报考学校，也是一声不吭。杨声直觉这个男生身上似乎有秘密。刨根究底似乎不太礼貌，然而他又是个忍不住好奇心的人，只可惜在牧南风又一次支支吾吾时，中介打来了电话。
“不好意思啊，这事确实是我们干得不地道，但是你们还是可以再留一下，就当是锻炼嘛，我们也会尽快和领导沟通一下改善你们的条件的，身份证……”
对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刚开始听着还蛮有诚意，后面就又成了车轱辘话，说来说去没个重点，唯一能听明白的中心思想就是让他们先别走。杨声和牧南风对视了一眼，坚定语气：“不好意思，麻烦马上把身份证还给我们，我记得随意扣押身份证不太合法吧？”
对面沉默一会儿，还想挣扎：“那我去问问，你们先等等，这个流程还是要些时间的，可能明天才能拿到手……”
杨声直接挂了电话：“我们去办公室要，你觉得怎么样？”
“行啊。”牧南风一口答应,“如果他们不给，就打一架抢过来。”
杨声看着他那小身板，笑着撇嘴：“你打得过人家吗？”
牧南风一扬眉毛：“来掰个手腕？”
……然后就七连败了。而且每次牧南风都显得轻松写意，一半力气都没用的样子。
“看我干嘛，我没作弊哦。”牧南风摊开手，显得有点得意，心情都好了不少。
——好吧，他知道自己一个修士在普通人面前找存在感实在有点不合适，但是没办法，他好容易才找到这一件能一直赢的事……
*
好容易找到办公室，杨声反而有些怂了。毕竟是刚走出校园的学生，血气上头的时候好说，稍微冷静一点之后又有点没胆气。
倒是牧南风完全不慌：闯办公室，这个他熟啊，干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一个厂区的办公室而已，会比宗门长老的更高级吗？再说他好歹也是修士，一言不合打一架算了，不违法就行……
这个办公室的装潢可比他们的宿舍高档得多，不过虽然亮着灯，里面却没人，门是锁着的，杨声试着打开旁边的窗户，还没上手就听见“咯嘣”的响声，牧南风已经拧开了门把手。
“……”杨声目瞪口呆，“你……还是人类吗？”
牧南风心道坏了，有点得意忘形了，他赶紧给杨声展示门锁的情况：“只是用了点技巧，不是蛮力，喏，锁还好着呢。”
眼下掰扯这个太浪费时间，两人溜进去开始翻找，最后成功在一个黑色双肩包里找到了一大捆身份证，拿到自己的后迅速开溜，一口气跑出了厂区，都累得不轻。
“没想到第一次打工居然变成做贼了……”杨声边喘气边笑，“太刺激了点吧。”
“这可是他们先骗我们的，这叫维护正当权益。”牧南风哼哼道，“不过，交的那些钱怎么办？”
那可都是他从零用钱里挤出来的……虽说师兄给了生活费，但他不是很想用，都自己打工了干嘛还要拿师兄的钱！
“我觉得他们不会还……”杨声耸肩，“大概也许只能当做买教训了。”
“不能报警吗？”
“那样是不是闹得太大了……”杨声踢了脚路边的小石子，“太大张旗鼓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数额，可能都不会被受理……”
“宗门外居然是这样的吗……”牧南风极其小声地嘀咕一句，当然了，是杨声绝对不可能听清楚的分贝，“我不管，他们坑了我，就得付出代价，总之先举报了再说！”
——这可是师兄教给他的准则！
“……”杨声眨眨眼睛，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一拍手：“ok，算我一个！咱俩一起研究一下怎么整他们！”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周围只有几个一闪一闪的路灯，建筑物稀稀落落的，显得格外荒凉，街上似乎就他们两个人。这个厂子也太偏了吧……
“估计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杨声看自家老爹发的消息，“对了，你玩什么游戏啊？我看看有没有我也玩的，咱俩来一把？”
没听到回应。
杨声纳闷地抬头，却发现牧南风正傻愣愣地看着前方。他顺着牧南风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个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荒凉街道上的高大身影。
“……师……”牧南风睁圆了眼睛，惊愕、欣喜和委屈顿时代替了原本的情绪，差点原地蹦起来，也顾不上身旁的杨声就冲向宿明渊，只是在刚要喊出声之前他紧急刹车，随后在脑子里翻出一个最相近的称呼，“哥！你来啦！”
宿明渊被这声“哥”喊得一愣，心里莫名涌出奇妙的感觉，像是猫咪拨毛线球一样被挠了几下，没等他想太多，自家小孩跟个小炮弹一样撞了过来。
他揉了揉自家小孩的脑袋，露出微微的笑意：“嗯，来接你。”
“咳，那个……”那个和南风并行的男生似乎有点尴尬，但还是走过来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哥你好，我是南风的工友，今天刚认识。”
……刚认识就这么称呼么？宿明渊微不可察地蹙眉，但还是露出标志性的温和笑容：“你好，南风麻烦你照顾了。”
没等杨声说话，已经意识到尴尬从宿明渊怀里挣脱出来的牧南风拽着宿明渊的袖子猛扯：“我俩是同龄人有啥照顾不照顾的！”
杨声继续眨眨眼睛，愈发对面前这两兄弟感兴趣了。牧南风他哥的气质很特殊，看上去不像普通人，而且这兄弟俩的相处方式……正常兄弟是这么交流的吗？独生子表示搞不懂欸……
碎碎念：
今天因为买推的关系去看了看约舍尔那边……怎么说呢，我感觉写的比现在好……所以一年过去我居然退步了吗！我不能接受……
又：其实可以看到南风有点窝里横的意思……（笑）被明渊包庇得横行霸道，但其实一出门没师兄就怂了（乐）
又又：每天都在卡文，卡文卡文卡文……我以后再也不写纯感情戏的故事了……写得太烂了我有罪……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写什么……自己都不想看下去了啊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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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跑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