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角焖面
她觉得自己神经衰弱了,耳边总有一只苍蝇在叫,可就是找不到它的踪影。
泡面~泡面~泡面~
又是一天。
‘咚咚咚’
敲门声,竟然是敲门声,怎么会有敲门声?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像是坐牢的女人,终于等到了探监。
“你终于回来了!”
真好,她住在209的朋友回来了。
“这豆角得狠狠煮,煮不熟有毒不能吃,说的。”
真好,她的朋友给她做豆角焖面。
“我也是练出来了,他老忙了,天天吃不上饭。”
“他忙你就早点回来呗,也见不着有啥意思!”
朋友半天不说话。焖上面,她又笑了笑,“我都给他带饭。”
豆角焖面好了,鲜亮的酱色,冒热乎乎的一点烟,五花肉片油滋滋的。
她从前最不爱吃肥肉,如今也变了。
两人盘腿坐在床上,朋友的床上小饭桌置于中间,明亮的灯光下,她狼吞虎咽,朋友低垂眼眉。
一盘子面吃得干干净净,白盘子在灯光下,比雪在阳光下还刺眼。
她稍稍有了点精神,勤快地把碗端回厨房,准备立刻刷了,平常,至少要放到下顿。
“对了,我的合同提前续签了,你也还有一个月吧,准备啥时候签?”
水花不断地溅向她,一滴,两滴,使得她心烦气乱。
“他的室友退租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我准备搬过去和他一起住。省点房租,然后找那边的工作,也得为以后考虑,想过一辈子的。”
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一段话。
另一双筷子,落在洗碗盆里了,她要把它们捉住。洗洁精的泡沫密密麻麻的,发出沙沙的声响,很轻,比花瓣掉落还轻,很重,‘啪嗒’,掉在了心里。
寂静中,模模糊糊听朋友问了句:“你的猫呢?”
太阳西落,遥遥远去。
地面坑坑洼洼,烤地焦热,鸟叫声也燥烘烘的。树荫旁的垃圾桶分不清绿色还是灰色,垃圾桶旁有一只猫,分不清灰色还是白色。
尘土飞进眼睛里,她揉了揉,再抬头时,已没了太阳的颜色。
世界都没了颜色,她也变成一粒沙子,游荡,落在叶子上,被雨水解体,被秋风吹散。
*撕心裂肺的咳
207房间的人又在咳嗽了。
人的咳嗽有时无力,虚弱的似喘不上气;有时如雷,强壮的能把屋顶掀翻。
她冷静地听着,就像听血,无声地抗议;又像听心,猛烈地挣扎。
*白衬衫
她想起一条马路,特别的宽,川流不息。
出门,208房间的男士也出门。
人穿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手机用脸颊和肩膀夹住,说着话连带着锁门。
一扭身便快步向前,于是,她慢下脚步;
电话里不知说了什么,人又停下来,于是,她加快步伐;
人仰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三步就走到拐角了,可惜,她也在了。
相对,能看清人紧皱的眉头,锋利的下巴。
她停下,人挑眉,请先行。
她绷住身体,缩起肩膀,蹬蹬蹬地下楼,没有触碰,只有飘渺的说话声,渐渐地往前,声音也没有了。
——公交站
她背对着马路,端详着玻璃广告牌里的自己,不成形的一个人影,粉色的卡西莫多。
玻璃牌里,悄然长出一朵花,明媚清新,风一吹,花不见了,只余香气萦绕在鼻尖。
她抬起胳膊,滞在半空,又放到胸前,闻了闻手腕、手肘、腋下,没有香味。
在马路边吹了一整天的风,她以为自己在演绎别人的人生。
‘下班’
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要生病了,竟然生出欢喜。
可鼻子还是好用的,微风吹过,送来一阵稻草清香。
她抬头,便见白衬衫迎面下来,衬衫的领口已经解开了大半,露出里面的打底白背心。
人拎着垃圾,稍稍侧身,扬起笑脸:“回来啦!”
口罩下的她的脸也跟着扬起来,细声应:“倒垃圾啊!”
“哎,早上走得急死了,只能下班再跑一趟。”
三句话的功夫,她和人已经离得很远了。
脚步极轻,极快地溜过203,又像踩了刹车一样,停了下来。
终究还是到了自己的门前,栏杆上依旧不是自己的衣服,可这次她没看清衣服像什么画,只听见大门再次打开的声音。
一步三个台阶,人爬上来,风又来了,借着半开的领口钻进去,背后的衬衫不再贴着,反倒鼓起来,像天使的翅膀。
人拐上来,她侧过头去,食指和拇指捏住衣服撑子,一件件挪,直到它们之间的距离均等。
她闪进屋里,再次抬起胳膊,闻了闻手腕、手肘、腋下,没有汗味。
当夜,本应是个最温暖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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