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酒店生境营造堪比热带雨林,恰逢落了一场雨,雨声淅淅沥沥,打在芭蕉叶上光点斑驳,隐隐约约像皖南的梅雨季。
二人相对无言地吃过早饭,去参加第二日的招投标会。
京都中心建筑东面长达七十米鎏金外廊连六面玻璃屏全视野电梯,电梯顶部水晶灯光影复古而昏迟,玻璃钢门自动合上,顾莫的脸色不甚欢愉,捏着手机,整个人连带那道光,从三百多米的高空直线而下。
“你三天两头骗我来相亲有意思吗?这都第几回了?以前怎么没见您老催过?”他每天顶着晨光上班霓虹下班,大半个京都匍匐在他脚下,他往那一站,觉得索然无味。
顾棠这个老狐狸这些年骗了他多少次?他也总算学聪明了,一眼识别他的诡计:“今天忙,没空。”
“现在人跑了那么多年,你好歹老婆要有一个吧?要不然华盛以后交给谁?啊?”顾棠全然不知他口中跑掉的那个女人昨夜还在和他儿子滚.床.单。
顾莫黑着脸挂掉电话,赶到华盛酒店会议厅开会,堂内鸦雀无声,他对着众投标方案挑挑拣拣,,不发一言。
S.J方代表的一个美籍老外出于疲惫,微微挪动大块头身躯。南淮上台时,他耳边全无声音,只愣愣盯着台上。记忆中一闪而过的,是他将某个女人按压在皖南青砖石墙上,身侧一**明花窗,窗外横生着芭蕉叶,被雨打得凌乱不堪。细细雨声和女人的哭声混在一起,让他的耳朵愈发滚烫。
会议至傍晚结束,各投标方离去后,那女人独站在长廊下躲雨。
罗马喷泉里的水日夜流动,他将车由远及近停在她面前。
“上车。”
她显然没有预料到,瞳孔微微错愕。
“我说上车。”
“好。”她双手攥着裙角,僵持着坐上副驾驶。
顾莫目视前方:“住哪里?”
“春雨阆苑。”
“这些年去哪了?”窗外雨水灯光,他看似平静,其实带着无形的压迫。
南淮往车窗上贴了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年走马如灯,恍如大梦,她心脏手术成功后,离开他远走洛杉矶。后从洛杉矶辗转到迪拜,脱离中式古建筑,做到最顶尖的水景设计师。她一路追逐到她想要的,却发现没有他,最终所到达的巅峰景色也不过如此。
她回来,找她失去的脊梁。
刮雨器“哗——,哗——”的,南淮听到他重重的一声叹息。
“怎么了?顾总?”
“春雨阆苑的房子不是卖给姜文英了?”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你认识姜文英?她不常回来,我还是照旧住在那里,付给她房租。”
“搬家。”
“为什么?”
“不想看见那个女人。”
“你不会见到她的,她是个童话作家,相当神秘古怪。”
“这辈子最讨厌神出鬼没的怪人。”顾莫苦大仇深。
灯影后逝,车开进郊外白色洋房前院。窗外雨夜糊成一片,顾莫下车撑起一把黑伞,风一吹,胡桃叶上的雨滴簌簌下落,打在伞顶“吧嗒吧嗒”响。
南淮原本盘起的头发散开来,滑过顾莫的手背,他握着伞柄的手颤了颤,伞往她的方向偏了偏。
洋房外的灯一下子全亮起来,廊下根根白柱活像吊死鬼的白衣,他冷眼扫过眼前旧照片一样苍白的鬼屋,不由得气恼。
她一个人住在荒郊野外,六年,她长进什么了?
于是乎,他进屋接过南淮递来的毛巾,语气也不大好,“什么时候进的S.J?”
“昨天。”
他冷笑一声,南淮抬头看他。
他说:“你还真是上进,昨天回国,今天就接下华盛的项目。真是大忙人,看来在国外混得不错啊?”他这些年变得尖酸刻薄许多,即便察觉语气不妥,也不打算辩解。
南淮不语,默默泡一杯茶给他。他了无滋味地喝着茶,觉得姜文英放久了的茶叶,有股谜团般的霉味,跟她的人一样讨厌。他捏着茶杯无从下口,却瞥见她裙边水珠顺着小腿往下滑。
“衣裳湿了怎么不吭声?”他蹙着眉,将她的裙摆捏出一片水渍,然后重重叹一口气。
“没事,不冷。”这口气似乎叹在她心上,她将脚尖微微挪一挪,察觉到茶团霉味,正要去换茶叶。
他早她一步,拉住她的手腕催促道:“去换。”
南淮愣一下,顾莫也愣一下。他的性格变了很多,这么多年,习惯性的命令语气脱口而出,突然警醒了他,他最终放软语气道:“去换一件衣裳,快点。”
“好。”
南淮洗浴出来,热水舒缓了她倒时差的疲惫。打起精神后,她换了一身露背深蓝丝绸长裙,轻倚在二楼卧室门前的复古黑漆栏杆上,腰后一头浓密墨丝带着水波纹的轻卷。
而顾莫坐在一楼沙发上喝茶翻书,窗外风雨大作,树叶子偶尔拍窗。她疏离淡漠的琉璃眸色渐渐柔和,眼尾不经意浮现出胭脂绯色。从楼上下来时,她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突然觉得泪热。
她不明白,六年前,她怎么舍得,丢下这么爱她的一个人?
顾莫抬头看到她,也是一怔。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美,甚至更美。缓步从楼梯上下来,像他在做梦。然而梦醒,现实他依旧冷脸,放下书问她:“这些年在哪里?”
“前两年在美国,后来在迪拜。”
寥寥几句带过,丝毫不提受过的苦,一直是她的风格。顾莫挑了挑眉,“哦?听起来过得不错。”
对话静止,南淮坐在他侧面的棕绒皮沙发上望他,许久才道:“阿莫,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使人改变,她从前从不会说想他。
“你还回来干什么?”窗外闪电加滚落水影,他携着隐忍不发的寒气质问她,她知道,他恨她了,二话不说,堵他的唇,“我回来……见你。我想你。我爱你。我离不开你。我需要你。我不愿离开你。”她终于承认了。
“回来见我?”顾莫狠狠推开她。
“当初是谁说过,再也不会回来。是你么,南淮小姐?”
南淮哑口无言,她当年骗了顾莫。
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几乎活不过二十岁,却在顾莫的热烈追求下和他恋爱了。然而,她对患病之事只字不提。多次她的身体出现问题,顾莫追问,她都选择隐瞒。
后来,和她相依为命的外婆去世。她跟着顾莫到京都,才知道他的家世远超她的想象。
他用自由向他父亲换取他们的婚事。而那一场求婚,众目睽睽之下,她居然眼睁睁看着他举着钻戒半跪在地,她都没有答应。
现在,她看着顾莫的脸,愧疚与思念使她低头,她要回来,回到他身边。
顾莫抹一把桌面的灰,盯她手里的木质水桶和拖把,叹一口气,烦躁地接过来。
“不知道找个保洁来?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基本的时间规划不知道?”
“我喜欢自己打扫。”南淮带上手套,用抹布擦拭桌面。除非太忙,否则,她都会自己做家务。
在国外孤苦飘零的那些年,适当的体力劳动可以缓解她的脑力疲劳,她经常半夜爬起来做家务,以防止自己胡思乱想。
顾莫盯了她一会儿,意外发现她很擅长。
从前她身体不好,他从来不舍得让她干重活。再者顾宅里有张嫂和冯妈,压根用不着她来干活。
现在,她好像很熟练?
“Yvonne小姐,别告诉我?你出国六年,是改行去做家政了?”
“怎样啊。”南淮随口一句,让顾莫变了脸色。
他心里有根弦,时刻警醒他,做到这里就够。
他要回去,却被南淮拦住:“外面还在下雨。”
“那又怎样?”
“雨停了再走吧?不安全。”
“我送你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安全?”
“我。”南淮被问得哑口无言,有点心痛。不知道是心痛他,还是心痛自己。
又开口恳请道:“你留下,帮我打扫一下家里,好吗?”
“Yvonne小姐,我为什么要给你做清洁服务?”
“反正你昨晚已经做了,不差这一回嘛。”
“什么?”顾莫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女人的脑回路???出国一趟,果然出息了,人越来越开放。
“昨晚我不是给你报酬了?”
南淮没有办法,“我不喜欢陌生人到家里来,阿莫。”
这是南淮从前的老毛病,她在南边就没有朋友,整个高中独来独往,没人知道她家住哪里。
“我们现在也是陌生人,还有,别这么叫我。”顾莫提醒她。
“那你昨晚和我睡觉?”
“男人和女人睡一觉怎么了?Yvonne小姐这么不开明?是我给的还不够多?”
“阿莫。”
“我说过,不允许再这么叫我!你懂吗?”顾莫看着她那双挑事的眼睛,有些气闷。
“好吧。”南淮默默转身重新带上手套,去擦桌面的灰。
听到前院引擎发动,南淮叹息着,双手不可遏制地颤抖,几滴泪砸在灰蒙蒙的桌面上,化开,变成模糊的花,再被她擦去。
顾莫的性情变化很多,过去的故事,好像也被他擦去了。
“我走了。”顾莫自觉无趣,拎起外套。
“阿莫,你的伞!”南淮拿着伞追上他,却被他捏住手腕警告,“不准这么叫我。”
“好。”南淮抬眸,要将伞塞给他。
他松开手,见她纤白手腕被捏出一道红痕,吁一口气,接过伞出门。
她却从后抱住他的腰身:“阿莫。”
顾莫的呼吸好像停滞了,半晌,他冷冷说:“南淮小姐请注意分寸。”
她悻悻然松开手:“外面雨大,京郊路灯少,等天亮了再走吧。”
你也知道京郊路灯少,还敢一个人住这?他对她的智商表示怀疑,冷哼一声,“劳烦南淮小姐关心,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阿莫,明天再走吧,好不好?”她拉住他,被他甩开手,冷眼扫过她身上的吊带睡裙,“说过别这么叫我,还有,大雨夜穿这么少不怕着凉啊?”
“顾总,如果您出事,是我的责任,所以请等天亮再走。”
“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你果然一点没变。”顾莫往前,她退后,脚步不稳,被他扶着后腰往前一带,摁在怀里了。
她愧疚得不敢对他的眼睛。窗外雨越下越大,洋房空白而孤清,要不是顾及她一个女人住在京郊春山的雨夜里,他肯定扭头就走。
“顾总,二楼有客房,不过,没有适合您的衣裳。”
他重新坐回沙发上喝茶,茶杯磕在茶几上一声轻响,“不和我说说你这些年去了哪?干了什么?”
她这六年从来都是一个人。她多么希望推开窗就能吹到皖南的风,看到京都的烟火。可惜窗外只有混乱的城市灯光和探照灯塔。高楼耸立,尘世繁忙,她每天连梦都来不及做,沾枕头就睡。
所有时间堆积,只为快点回来。
“阿莫。”她再一次这么叫他,声音很轻柔,听得顾莫脊背一颤。
如果当年,南淮在手术台上死去,他必定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
他的心即将软下一点,然而她下一句话就让他后悔。果然,这女人势必不能同情她。
她说:“我们复合吧,阿莫。”
顾莫不可置信,唇中冷冷蹦出三个字:“不、可、能。”
“阿莫!”南淮叫他,他头都不回。
车灯从雨里一晃,张嫂站在客厅就看见顾莫的车驶进后花园的车库。她撑伞过去,见他果然没打伞:“哎呦,怎么也不带把伞?顾董还等着和你一起吃晚饭呢。”
“没事,张嫂,叫他老人家不用等了。”顾莫进屋直接上了楼。
张嫂还以为他是为着今早顾董骗他去相亲那事生气,送餐进来时,劝了他几句:“你也别嫌张嫂啰嗦,六年不谈恋爱,难怪顾董着急。”
“这事用不着他管。”顾莫刚洗个澡出来,拿毛巾搓着头发。
张嫂将饭菜摆在桌上,说:“其实要我说,确实用不着顾董操心。你和那林家大小姐争锋相对多少年,连着六年,你单着,她也单着,两个臭脾气正好凑一对。”
“别,我可没这福气。张嫂您少提她,传到那位林女士耳里,就她那双眼朝天的劲儿,还真以为我看上她了,那还了得?”
“你呀!还不改改你这嘴的毛病,怪不得女孩子都挑你的刺,两个刺头对上怎么能好?”张嫂笑着拍他,看他坐下吃饭才放心出去。
顾莫这几年人越来越冷,话越来越少,脾气也越来越呛人。自从六年前分手,也没看见他和哪个女孩子好过。别说顾董着急,张嫂和冯妈也有点着急,外面有人传华盛顾总不喜欢女人,专喜欢男人。
“你说,这心伤了,时间久了,性取向到底会不会变?”
冯妈偶尔也和张嫂议论,眼见顾莫都二十八了,二十出头时谈过一次恋爱,结果临近结婚被人甩了。搞得他脾性大变,连女孩都不大搭理了。这六年除了和林家大小姐吵架,任哪个相亲对象都被他的冷言冷语讥讽走。
等入夜,顾宅的灯一熄,只有前院草坪的地灯还亮几盏。雨照旧下,顾莫坐在卧室阳台的一把靠椅上发呆。后来摸了把钥匙进了间久无人住的卧室,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摸出一串蓝水晶。
这时他工作用的手机响起,他随手接听,手心里还握着那串冰凉的水晶,却听见她的声音:“阿莫,你到家了么?”
顾莫皱眉:“我说过……”
“好,顾总您到家了吧?”南淮没有他的私人号码,只有工作号码。打这通电话,二人都心知肚明,无非是向他示好。
顾莫就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就能这么若无其事,怎么就能这么坦然?她凭什么,而他又凭什么要理她?
他不愿意理她,冷冷道:“到了,没什么事就挂了。”
“顾总……”南淮话没说完,电话被挂断。春雨阆苑的雨淅淅沥沥,她靠着床头眯了眯眼,想起九年前的梅雨季。
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离开他?到底会不会?
S.J的投标方案中选,南淮作为华盛酒店新工程的水景工程设计师。要直接和华盛顾总对接,也就是顾莫。
早晨十点半,阳光照进华盛总部的玻璃窗。南淮拿着快集齐三十六变的设计稿,敲响华盛总部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总裁办助理安路面色严肃。小半个月,这位年轻貌美的主设计师,不知道怎么得罪顾总了。方案被驳回多次,毙了又毙,改了又改。如今才现身,也是架子大。
“不愧是磨人的甲方。”总裁办有人吐槽。
南淮被请进办公室,偌大空间,黑白简约。顾莫一身笔挺矜贵的条纹西装,坐在老板椅上蹙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要知道,从前,十九岁的他从不会穿正装上班。
南淮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等着。
不说话。顾莫就佯装没看见她,闭眼揉眉看合同。
等她试探性地唤他一声“顾总”后,他才缓缓抬眸:“这几次的方案我都不满意。”
南淮点点头:“还请顾总指出不合心意之处,我好逐一修改。”
“听说Yvonne小姐在国外一举斩获多项大奖,迪拜‘沙漠绿洲’震惊业内,我还以为是S.J慧眼识珠,特意将Yvonne小姐挖回国。没想到,做出来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南淮今天长发高挽,白衬衣,及膝墨裙。裙边贴合她优雅迷人的曲线,作为一名专业的水景工程从业者,从容不迫地立在他面前。
这些年,她遇见过不少质疑她专业度的人。即使是昔日爱人,她也不免要反驳:“顾总说笑了,S.J人才辈出,必有人能给出顾总想要的方案。”
“况且,顾总对西洋建筑颇有了解。想必也知道S.J工程设计在欧洲首屈一指,向来不轻易敷衍。近年我司将亚洲总部设在京都,第一个合作的便是华盛顾氏,定然竭尽所能,交出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哦?”顾莫冷笑一声,绕过办公桌,到她面前翻了翻报告书。唇角的讥讽时时隐现。
“华盛酒店经营多年,走的是“欧式复古”的情调。而Yvonne小姐此次设计的方案从头到尾透着中式风情,与华盛的路线实在不符啊。”
说罢,他又将报告书冷冷合上,凑到她耳边咬字:“也对,Yvonne小姐从前在清大研修中式古建,为人含蓄婉约,自然难懂西洋风情的自由与浪漫。不过作品与人还是两码事,从美国到迪拜,六年斩获各大奖项,作品实在不应该浮于表面。”
“想来是不习惯美国和欧洲的艺术形式,所以才回到中国,屈居于S.J水景首席?”
比起英伦风情,南淮确实更擅长中式情调:“大漠风沙,长河落日。”迪拜“沙漠绿洲”项目中,万众瞩目的水景部分犹是她设计的,那一部分带着古老东方神秘的悲壮灵感,起源于边塞。
从前,南淮在顾莫面前总是骄傲冷漠。现在面对工作,却有这么多话要讲。她不知道,她处理工作时的冷静与理性,是对顾莫赤.裸.裸的挑衅。
她堂而皇之出现在他面前,对当初的所作所为毫不愧疚。现在还敢回来找他合作?她怎么敢?她就笃定,他还会爱她?
她到底凭什么?!顾莫偏不肯如她的意,不可能再让她在他头上撒野。
一来一往,他烦躁起来。看看表,快中午了,便说:“去吃饭吧,商谈一下解决方案。”
他走在前,南淮礼貌性跟上。以至于整个总部的人都看到,顾总开车带走了S.J新来的设计师。
顾莫开车快却稳,比起从前爱笑的他,如今拧紧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南淮看车窗外流逝的繁华街景,再转回头,看他的眉眼时,心底突然压了一块重石。如果没有遇见她的话。这几年,他本该很快乐的。
他带南淮到京都中心一栋99层建筑的顶楼,一家新开业的名为“影”的餐厅,正是上次顾莫被他亲爹顾棠骗来相亲的场地。
他将车钥匙交给一层侍从,从外部金属玻璃电梯直线而上,大半个京都美景疾速延展,呈现在二人面前。
南淮走在他身侧,从前她有些恐高,这种高层建筑玻璃地面的悬壁外廊她是害怕的,都是顾莫抱着她过。曾经,他想在华盛最高的顶楼餐厅向她求婚,考虑到南淮害怕,他才在顾宅的古法水风琴底下单膝跪地。
那场求婚,顾宅上下瞒着她提前布置了三天三夜,她也没有答应。
最后还是顾莫连哄带求,强行将戒指套在她手上才算结束这场闹剧。
顾莫到现在都记得那种失落感,他不明白她要什么?
为前程,他所能给的远远比她自己挣的来得多。他曾以为,他只差一点就可以了解这个女人的全部。
现在他真想给自己两耳刮子!
他一直观察着南淮的反应,她很平静,平静到让他有那么点气愤。她的目光融入无穷尽的远方,看不出任何情绪,要说有,那也是冷的,淡的,平平无奇,不在意的。
她曾经用这样的眼神看待任何事物,包括他。
阳光穿过鎏金玻璃洒在艺术图案的玻璃砖上,一幕一幕的光掠过二人,南淮走得很稳当。
繁华不夜城,水景、音乐、美酒,必不可少。顾莫刷卡进到99层殿内,乐声风声鼓动,二人并立,被侍从接待到露台边的餐位,引来三两目光。
南淮生的很美,顾莫自然也不差。抛去家世背景,两人是世界上最匹配的金童玉女。
洁白桌布中央摆一簇热烈的红玫瑰。顾莫问都没问对面女士,点完菜将菜单交给侍从,实在是很无风度的举动。
但菜品上桌,只有南淮知道,这是最合她口味的。
阳光烫人,纷扬的花香在空中浮动,顾莫的眉眼时而落在光里。让南淮想起从前,他在小镇的古董店里等她的时候。
顾莫知道她在看他,忽而对上她思沉的目光,觉得这双无辜淡漠的眼睛,真是惹人仇恨。
那双眼睛现在总算包涵了一些情绪。
同情?可笑!
他说不清楚,总之,有一股惆怅。怎么?他欠了她的不成?
他喝空酒杯里的红酒,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正轨。告诉自己,即便发生肉.体关系。他们的感情也回不到从前。
他要再给自己斟杯酒,清醒清醒。然而,抬手碰倒了玫瑰花瓶。
“嘭!”花瓶应声而倒的同时,对面有人在叫他:“顾总——”
顾莫用餐帕擦着袖口水渍,想起来,这家餐厅是肯尼旗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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