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疯了。
一定是他疯了。
书上说，疯不是一种自然现象。那是一种不容于当下文明的异化状态。
就像他现在这样。
原始兽性和尖端科技在同一具身体里绞拧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标本。他不容于帝国，也不容于A城。他可以被展览，被研究，被取笑。
他完全符合疯的定义。
“砰——”
卧室的木门被一脚踢开。
两人凌乱的喘息声在彼此的耳边回荡，气息交缠如雪茄过肺，顺着敏感的神经层层深入，肆意勾挑着爱欲。
爱欲，是比一切**更难以排解的东西，它像幽灵一样钻进他的身体里，占据他的灵魂，让他只想拥抱他，亲吻他！
“冷么？”程靳希用力抚上对方劲瘦的脊背，微凉的指尖肆意揉搓过他丝滑衬衫下紧实的肌肉线条，将人推到桌沿，又埋进凌乱的帘幔。
“嗯……冷……海风吹久了。”
楚伊扬笑着回答，喘息间又是一个绵长的吻落下，修长的手指探入对方乌黑的发丝，托着他的后脑勺，又撞入另一片颓乱的窗纱。
“一会儿就不冷了……”
十指交缠，程靳希看了眼那人雪白皮肤上被自己揉出的淡淡红痕，一手扯开衣领，低头便吻了上去。
绵密的吻点过锁骨，又点上喉结。
楚伊扬只觉一股燥热如电流般窜入经脉，瞬间游走全身，誓要将他的理智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突然，他身子一轻，被人猛地掀进了雪白的大床。
浓烈的Alpha信息素瞬间变幻了眼前的色彩。
楚伊扬心脏猛的一跳！
身体像是被千万根细线勾缠住的人形木偶，开始由不得自己掌控。
程靳希睨了他一眼，只一眼，便再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强势的Alpha瞬时倾身压上，尖利的犬齿直逼近他嫩滑的脖颈，动作之迅猛，简直将猎食本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直入正题的速度太快，太不正常了。
楚伊扬心下一慌，不由地想要往后撤。力不从心的推拒却像是在迎合那双不断往下探的手。
“你怎么了？你还好么……”楚伊扬躲闪不及，左手被大力扣住，又被反手一掀，下一瞬，整个人都被翻转了过来，扑向雪白的羽绒被褥。
左手被钳制，后颈被掐，丝毫动弹不得。
“唔……”挣扎的声音被死死压在枕头里。
“这时候，你最该关心的是你自己。”程靳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硬得没有一丝温情。
楚伊扬更加确定了那人状态不对，几度尝试挣扎，没被制服的右手乱抓乱挠，歇斯底里地撕扯着身后的衬衫。
扯断的扣子噼里啪啦打在自己的小臂上，可粗暴的反抗却仿佛更加刺激了那人的动作。
兵不厌诈，干脆装死。
楚伊扬狠狠一憋气，半秒不到，扣在肩上的手就松了力道。
他抓住时机，灵巧地蹦起身逃向门口，可手刚抓上门把，又被一把握住。
程靳希似乎只是轻轻一用力，便把他扯回了床上。
楚伊扬被迫仰视着他，却看不清他的脸。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充盈着整个房间，满目纯粹的色彩涂抹在那张若隐若现、模模糊糊的俊脸上……
他醉了，醉得失去了知觉。苦艾酒信息素味道实在太浓，以至于让他直接醉死了过去。
楚伊扬沉沉闭上了眼，却似乎依旧能看见对方玩味的眼神，还带着点倨傲的温柔，仿佛是在欣赏一只笼中扑腾的雀儿。
那人撑着双臂，伏在他身上，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他眼前最后一抹光亮。
那人缓缓地笑了，他笑着说：“你逃跑的样子，真漂亮……”
“呃……”
脑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一根又粗又长的钢针从他的太阳穴迅猛地刺了进去。
楚伊扬开始挣扎。他用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嗡鸣声瞬间塞满了他的耳朵。
他什么也听不见。
“不要，不要……”他知道，那只是又一颗记忆的双色球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他知道，他此刻一定惊惶得面目狰狞。
他蜷缩着，紧紧捂住了脸，将头深深埋进了双臂间。他告诉自己，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都会过去。
“啊————”
刺耳的尖叫响彻整个房间，像一千只雀鸟在死之前惊恐的挣扎求救。
“啊——啊——啊——————”尖叫像警报声一样没完没了，要把耳膜连通心脏都一块刺破。
他死死捂着耳朵，他头皮发麻，他想大叫：“停下！快停下！”
喉结一滚，他才发现，那声音里也有自己的尖叫声。
……
楚伊扬是被自己吓醒的。
凌晨三点。
空气里还有淡淡酒香残余。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断片的，只觉得脑袋涨股股的，喉间发涩，瞥了眼床头备下的水杯，刚要伸手去够，又是一阵心悸，指间麻木的触感一下子漫上了四肢百骸。
“哗啦——”
玻璃杯倾倒，水在宝蓝色钢琴漆面的床头柜上滩出一片浅蓝，滴滴答答的从边沿往外溢。
杯沿从指尖一点点滑开，眼看着就要勾不住，下一秒，卧房门呼开，程靳希急步上前，救下了那个濒死的玻璃杯。
“呼——”楚伊扬失力陷进被褥，连杯水都拿不住，刚才有一个瞬间，心脏疼得像痉挛，呼吸也乱了分寸。
还是……不舒服么？一定是那噩梦害的。
埋头忍耐之际，程靳希已经重新倒了一杯水，坐在床沿一手将人捞在怀里，把杯子往人眼前递了递，问：“还好么？”
楚伊扬白着一张脸，勉力勾了勾唇，索性仰头瘫软在那人臂弯里，试探着问道：“刚才……你有没有？……我们？”
“我对醉死过去的Omega没兴趣。”
“哦。”楚伊扬暗吁了一口气，转而眸一亮，撅着嘴嗔怪道，“那也怪你……你喂我。”
程靳希没再说话，他将人扶好了些，仔仔细细地给他喂了半杯水，眼看着他闭眼低低喘了两口气，转眼就又笑得跟没事人一样：“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干嘛呢？”
“开会。那边工作时间。”
“时差也不倒，不失眠才怪。”楚伊扬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脑袋垂在他肩头不安分地蹭了蹭，忽一抬手，急声问道：“咦，我戒指呢？”
程靳希轻瞥了眼床头柜，默默将戒指套回了对方小指，柔声问：“怕不怕吵？要我回来陪你么？”
耳边低哑的嗓音里似裹着缱绻爱意，楚伊扬恍惚了片刻，一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他下意识摸上了程靳希的小臂，顺着他的腕骨往上，握住了他的手指，在那枚尾戒上摩挲两下，闭着眼吻了上去。
程靳希还在A大的时候，加班加点工作也是常有的事。
楚伊扬总爱陪着他，不是在实验室陪他刷夜，就是在小公寓里陪他远程，就算困极了也要拖着赖着他回床上开会。
他说耳机戴着累，非不让程靳希迁就他，可会议内容他又基本都能听懂，总是越听越精神，有时还会擅自mute了麦，发表一通意见。
结果就是两人一边开着会，一边腻歪地靠在一起，接一会儿吻，讨论一会儿正事，真真过得甜蜜。
后来，就算程靳希与A大割席远赴帝国，起初那段时间他也常回来，一趟奔波只为了在A城住上一晚，抱着他好好睡上一觉。
那时候程靳希跟他说，这样正好，他可以去军用科技尝试些更激进的研究，楚伊扬就留在A大跟着江教授，到时候他俩进可攻退可守，一定能找到对抗进化副作用的办法。
楚伊扬信以为真，就这样在A大帮他守了三年……
思及此，楚伊扬有些懊恼，又一时不知道该气谁，由着性子在那人指尖咬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顺便，还阴阳怪气地损了他一句：“怕我窃听你的机密么？还特地跑出去。”
程靳希发现这人乱说话的毛病愈发严重，作为报复，他冷不丁一抽身，将怀中之人扔在了床上。
“艹！”楚伊扬上身一坠，心也跟着沉了沉，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枕头就想往门口扔过去，刚举起手，却见着那人已经捧着屏幕回了房间，手上动作一顿，顺势又把枕头抱进了怀里。
程靳希觉得他这样子很可爱，拍了拍他怀里的枕头，笑着说：“过来陪我。”然后，随手摘了耳麦。
屏幕里，Nostra那个爆炸头科学家正吵着嚷着，想解析进化级Omega实验样本。
程靳希没有开这边的摄像头。
楚伊扬闭着眼，安心靠在他肩膀上，活生生的优秀样本佯装睡觉，听着视讯那头几个臭脾气的科学家正激情吐槽，说好不容易找到的几个进化级Omega样本，信息素反应结果差强人意。
“那些信息素都太听话了，没性格，无趣！”
“I need something better！”
……
程靳希在Nostra集结了一帮挺有性格的科学家，他们对进化的解密事业热情高涨，对一切主动进化的目的刨根问底。
听着听着，有那么一瞬间，楚伊扬怀疑这帮人是特地讲给他听的，又或者，程靳希是算好了时机，故意让他听这个会的。
屏幕一角亮着Nostra的LOGO，金灿灿的，像个小太阳。
记得在某个寻常的午后，楚伊扬也曾问过他，为什么要取这么个名字：“秘方，万能灵药……听起来像江湖郎中，不怎么靠谱啊。”
程靳希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跟你一样。”他没告诉楚伊扬，Nostra还有另一个意思，而他创立公司的目的，也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新技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