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事了,慕容凝在朱锦的再三挽留下在京里过了年,正月初八带上了落璞山下的两个女孩子启程回芜州。
在京城这段日子里,没少给魏敏、曹氏和朱锦讲朱家三个孩子在临云阁的事。
三个人都很好,人缘好,家里送去的东西都乐于分享。
朱缃肯吃苦,勤恳练习已经很有长进,这回事关重大也不好带她下山历练;朱绒认真执着,跟着云三娘子一学起来就进入忘我境界,老找不着人,比学医的闭门试药还神秘;朱纯活泼好动,在厨房大展身手大搞创新。
听得婆媳姑嫂三人心里舒坦熨贴。
尤其是魏敏,近半年来朝堂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消停过,北羯人的案子一结,她就“累病了”,亟需休养,听到几个孩子都不错,心里就舒服多了。
同样对外告病的还有隆老王爷,科考翻查一事如常进行就好,老骨头折腾不动了,有什么都过了年再说吧。
魏寅看着自己这两位德高望重的姑母和伯父的消息,失笑一声,吩咐人多送点滋补药材过去,不必派人进来谢恩了,好好将养就是。
吩咐完后就跟在太元殿伴驾的慕兰卿说:“这次,广卿也辛苦了,幸得他还年轻,朕还有的人可倚靠。”
慕兰卿放下手中的书说:“臣妾兄长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出力事份内之事,不敢与大长公主和老王爷相提并论。”
“此番你也辛苦了,忙前忙后,还舍了那么多嫁妆为清宁操办着想。”
“臣妾一针一线皆是陛下所给、天下供养,为有功之人出钱出力,臣妾责无旁贷。”
“朕知道,慕家不待见北羯,却也能全力支持你给清宁操办新府邸,都是看在你的份上。”
“国事最大,臣妾母家也是陛下的朝臣,是大兴的臣子,自然以国事为重。臣妾既得先皇和陛下青眼得坐中宫,自当以身作则,为家国尽心。”
帝后二人相视,一个探究,一个坦荡。
魏寅从案前离开,来到慕兰卿所坐的罗汉椅上与她同坐,牵过她拿着书卷的手,温声问道:“皇姐出嫁时你在哪?”
“臣妾在临云阁,正准备回家奔丧。”
魏寅有些惊讶,慕兰卿上临云阁之事并不公开,但他身为天子总有知道些什么的渠道。没想到慕兰卿如此直白地就说了出来,她知道他知道。
“皇后当真坦诚。”
“臣妾与陛下十几年夫妻,从来都坦诚。”
“清宁一家日后也回常在京里走动了,朕把北羯王放在眼皮子底下,兰卿你会不会……”
“许是陛下国事繁忙,还没适应新的北羯王是您的外甥拓跋沄,现下在眼皮子底下的是您的姐夫,除了品级和俸禄之外,跟京里其他的驸马没什么两样。若要说品级,定国公也是超品,他又有何独特?”
魏寅笑笑:“是,朕是太忙了,还等着咱们的渊儿快快长大好替朕分担。”
“渊儿还小,还得在崇文阁多读书,也得跟着泽儿、淳儿、浔儿几位哥哥多学学,陛下要想偷懒,先锻炼锻炼这几个孩子也很好。”
慕兰卿做皇后做嫡母从来滴水不漏、大方得体。
魏寅看惯了她这大方得体的样子,直接问道:“兰卿你真的这般无欲无求吗?”
因为无欲无求,所以对他不咸不淡。
“臣妾已贵为中宫,与陛下相敬如宾、儿女双全,陛下的江山安稳、后宫和睦,臣妾还有何所求?”
慕兰卿面容平和、语气温柔,心下道:怎么,还能让她当女皇吗?总不能咒他早死让她早点当太后吧。
不过,既然提到儿女,慕兰卿补充道:“若说有所求,也不是没有,臣妾盼着渊儿和令儿平安长大、一生顺遂,但是臣妾又想,有陛下的宠爱和庇佑,这定当无需忧愁。”
“是,朕定当护着咱们的孩子。”
慕兰卿回握了他的手说:“谢陛下。”
过了年出了十五没两天,慕兰卿将朱锦和舒宁召进宫中,跟她俩商议清宁的女儿丹阳郡主入崇文受教一事。当日,魏寅准拓跋鸿所奏,并加封安北侯,日后由幼子一脉承袭,加封十四岁的女儿为丹阳郡主。
慕兰卿说:“丹阳郡主一直在塞外,虽说一直有皇姐教养,但皇姐还是想送进崇文阁,让她按章循法地学。”
朱锦虽已离开,但是掌教一职还在,舒宁是代掌教,此事还需她二人去办。
舒宁如今全面负责公主郡主们的教学,她直接说:“这有何难,今日就去崇文阁直接入学就好,表姐和我一盖章存妥文书就行。”
朱锦说:“我的章在你那儿,你一块儿盖了就行。”
“你还真不打算回来了?”
“不回了,我学堂里一大摊子也丢不开呢。”
舒宁一副“你这女人好狠心啊”的表情,朱锦若无其事地喝茶。
慕兰卿知道她不愿意再回崇文阁,便和舒宁说:“皇姐正带着郡主在太妃们那儿请安,待会儿过来就劳烦舒宁妹妹一起带她们俩过去了。”
待她们走后,朱锦留下来继续陪慕兰卿说话。
朱锦问:“听说圣上给你私库补东西了?”
慕兰卿无奈一笑:“圣上本就想给清宁体面,可谁知一开始前朝不赞同,就想着几位长公主出面,过后再赏赐补给她们,可没想到连这也不让。最后他来找到我说,由中宫出面,绕过他们。我也同意给清宁住好点,当初那宅子你也知道,哪里是她一个超品的公主该有的宅子。也是有姑母声援,才顺顺利利的。”
“可不仅是声援啊,我们家可真是收拾起来了,我连打马球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
慕兰卿听了乐不可支往一旁倒去,全然没有母仪天下的端稳样子。
朱锦等她笑完才接着说:“你也知道,我娘她…一直介怀当年清宁和亲一事。一听说连个宅子都不给换,当下就发话让全家动起来。”
慕兰卿敛去说笑换上几分凝重:“是,我懂她老人家的心思,她一向疼爱晚辈,更何况是清宁。”
“你也疼她啊,嫁妆宅子都舍得,以前还说要给令儿留着的。”
“同为女子,能给的就多给吧,她这么多年一个人只身在北羯,得受多少苦。”
“当初家中送来房契地契,对北羯王…”朱锦知道慕家是心疼她,皇后要尽中宫的责任,可慕家本不必往里填,更何况慕家与北羯有血仇。
“我也跟母亲说过不用,可母亲不愿别人看低我这个皇后,说了用私库就是私库。国仇家恨,当年这么惨烈,这满天下跟北羯有仇的不止我慕家。可又有什么办法,若再起龃龉纷争,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将士们,怎么对得起清宁多年边塞之苦。再说了,北羯是北羯,清宁是清宁,她是大兴的长公主,品级超然,有什么享用不了的,也让那位驸马爷知道知道,如今在京城里的一切都是拜清宁所得。”
朱锦看着这位多年至交,感慨道:“兰卿,身为皇后你真的尽心尽力了。”
慕兰卿没想到她突然来那么一句,一下子也牵起了万般情绪,默了一会儿说:“刚嫁进宫头几年迟迟未有孕,还有人讥笑我们家,说是舍了我二哥一条命,换得后位和外戚荣华…呵…全家都气得很,偏偏又不能做什么,做了就得说仗势欺人。二哥以前最希望我能自由自在过一生,要是听到这样的话该多伤心。”
朱锦伸手抹去她颊边不自知的眼泪,安慰说:“二哥定是希望你平安无虞,如今大家都好,二哥九泉之下一定很开心。”
“是,家里都好,大哥不是还认了老三家的小闺女嘛,我也欢喜,待会儿你替我带点东西回去给孩子,我这干姑姑可不会输给你。”
“谁的东西也好不过你的的,我认输。”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用了午膳,朱锦才出宫。
到家之后的朱锦去找魏敏说了些话,随即母女二人修书成信。
当日下午,徐筠一人一马从京城奔向落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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