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全然暗下去的时候，陈今昭轻轻抓住了李寻雁的手。李寻雁看了她一眼，没挣开。

然后一道光自后方打过来，照出一道明亮的通路。第一句歌词响起来时，林见岚顺着光一步一步走下来，她的声音温柔而悠长，仿佛慢慢在讲述一个故事。舞台中央的屏幕忽然亮起来，电影开篇一样开始播放倒带的时光。等到军训的照片出现，小小的喧闹声在人群中蔓延开。

“我那时候好黑啊哈哈哈。”

“你们看那张，萍姐拍的好好看。”

“张华这张你在干嘛，表情这么扭曲。”

陈今昭在黑暗中央瞪大了眼睛，记忆里也有这样的影片，但是渐渐被她忘却，再一次看见那么稚嫩的自己和朋友，时间的流逝那么具象。

就在这时，另一道光从舞台正前面打下去，朱明雨拿着话筒走上去，仿佛与光融为一体。她的部分更为活泼。两个人的声音交织着，无忧无虑的时光和不得不面对的离别同样笼罩在一年又一年的时间里。

两个人在舞台中央汇合，终于拉着手，唱着唱着。

舞台之下，笑声和聊天声成为最好的背景乐，直到歌声停止，掌声慢慢响起来。

“明雨姐，很厉害。”陈今昭在后台的道路上碰见了卸完妆的朱明雨。

朱明雨回头，笑得很开心：“和岚岚一起唱真开心。”

陈今昭背在身后的手上拿了那封信件，自从那天任务完成后，信件上有一个虚浮的蓝色按钮。

她按下了那个按钮。

“滴。”很轻的一声。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但是陈今昭清晰地感受到周围落入另一个无人的世界，她皱了皱眉，这样的感受好熟悉。

站在她面前的朱明雨就像之前的郑维一样，周身笼罩着电视故障一样的效果。

“......昭昭？”

陈今昭特意摆出很得意的样子：“是我。明雨姐，你好厉害，这个任务我根本没怎么费力。之前我们一起去吃烧烤，那个服务员要多收调料费，你很坚定地拒绝了。这次唱歌，郑老师其实不同意你来唱，后来你还是和他说了。”

朱明雨静静听着，而后问她：“是毕业典礼吗？我和岚岚一起？”

陈今昭点头：“对啊，你还告诉我，和岚岚唱歌很开心。”

朱明雨含笑看着她，说：“真好。”过了一回又说，“我记得我和系统商量的奖励是我所知道的穿越的一切。”

陈今昭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别说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也想不出来。我感觉我的高中没有什么遗憾。”

朱明雨注视着她，用手轻轻笼住她的手：“别怕，找不到就慢慢来。高中时候你不是经常找不到橡皮吗，你说越想找越找不到，结果哪一天都快忘记了，却突然找到了。”

从她刻意拉开的语句里找到了始终虚浮的不安，不愧是明雨姐。

陈今昭感动得快要冒泡，小声说：“所以你知道什么，我有点不敢听。”

朱明雨温和地说：“没有什么，你不要怕。”

“我知道一件事情，同学会是你要求开的。你没说为什么，只是在后来和你的聊天里，告诉我想拍一部微电影。”

天降一道雷霆霹雳，陈今昭当场呆立，颤颤巍巍地握牢了她的手：“明雨姐，真是我说的？你能确定不是别人，也不是其他时候的我。微电影，什么微电影，我没印象啊。”哪怕是时空彻底错乱了，让随便什么时候的我附身了。

朱明雨思索了一下：“你知道，你的说话风格很特别。我不至于搞错人，但是同一个人的不同时期，这太微妙了，短短几句话，是分辨不出来的。”

陈今昭认可了这一点，尤其是当本人戏多且爱抽风的时候，这种辨认的难度就以几何系数倍增加了。

朱明雨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翘起的头发：“不过我还是坚信那时正常时间线的你。”

陈今昭有点蔫：“为啥？直觉？”

“如果是以前的你，会更傻，在那时间线之后的你，会更聪明。”朱明雨念念有词，“那个你，傻得很适中。”

陈今昭没好气地把她的手拉下去，装作没看见故障的特效边缘开始渐渐消失。

朱明雨在这时突然反应过来：“对了，你还和我说‘我看见他了’。”

“谁——？”陈今昭还握着她的手，周围的时空徒然加速，朱明雨似乎已经被禁止说出话了。

两人拉着的手松开，在一种无言的默契下相视一笑。

时间的潮水褪去后，陈今昭对着高中的朱明雨摆摆手，带着一种雀跃向外走去，手上带着温热。

朱明雨莫名其妙地想：“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陈今昭在手心里一笔一画地复刻刚刚朱明雨写的字，由衷感叹夜谈怕被抓修炼的技术真是高超无比。

“夜雨。”她轻轻在心里想到，“好像还跟了个数字五。什么意思？”

靠在走廊上，她静静想了一回，还是没明白夜雨，和一个不知男女的他有什么关系。誓师大会还有别的节目，但她一时间不想进去，于是打算拐到售卖机那里去买饮料。

“哎呦。”天地良心，这回真是对面走太快了不遵守交通规则。

“对不起。”姜远乡说得挺认真，脸上却挂着明晃晃的笑意。

陈今昭本来就烦，作势假装要踹他，见他不躲不闪，只好收腿。

姜远乡又说：“对不起。”

陈今昭慢悠悠经过他走向心心念念的售货机：“不知道你在对不起什么。”

姜远乡说：“我也不知道，就说一声。”他默默地看着那个背影，好像看见了多年前时光的重演。

陈今昭心情极度愉悦，导致在投币时不幸多扔了两个的悲剧发生，在研究一番后，又发现这玩意要手机退款。

不是，学校不让带手机啊。

她只好故作潇洒地说：“算了，原谅你了。刚刚多扔了两硬币，请你喝饮料。”

哐当一声，又哐当一声，陈今昭拿起自己的饮料，模仿着曾经看过的电影桥段，朝后摆摆手：“走了。”

若无其事，和对待所有的朋友一样对待，在心里给自己的表现打了个满分。

可到了路的尽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姜远乡站在原地，看她转过头来，说：“谢谢。”

“切，不知道你在谢什么。”陈今昭貌似不屑，又回头喊了一声，“下次你请我喝。”

喊完了，又觉得这话显得自己很抠搜。

“怎么和他待在一起，总觉得做什么都是错。”陈今昭马上找到合理的理由，“唉，少女的心事啊。”

过了好久好久，不知从哪里跳进来一只黑猫，用尾巴从沾满灰尘的售货机下卷出一瓶饮料，口吐人言：“小儿不喝，老夫我喝。”

结果连猫带饮料被薅了起来，姜远乡满意地摸了摸它：“圆夫子，多谢你，我刚刚还在想，这底下有点脏。”

圆夫子在他怀里挣扎不停，最后只好狠踹一脚，放弃饮料，一跃而下：“小子无状，我不与你计较。”

姜远乡拿着饮料，拧开喝了一大口，然后顺着走廊走下去。

窗外的爬山虎因风摆动，像海浪一样，环绕着这个关于年少的炽热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