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味道

“你们昨晚……”

季玉初蓦地开口,嗓音沙哑。

听到他的声音,陆西临迅速转过头,“昨晚?怎么了?”

萧野嗤笑,脖子上的耳机往脑袋上一挂,开了新游戏。

季玉初也懒得搭理。

从萧野那吐不出象牙里的狗嘴里能问出什么东西。

季玉初问,“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陆西临转着椅子面朝季玉初。

他是体育生,身材高挑挺拔,肌肉发达。足足一米九五。穿着件无袖背心,胸口的布料被肌肉撑起,胳膊上的线条清晰有力。

他:“啊?”

他露出困惑的表情。

“昨晚出了什么事吗?”

“不过。老大……什么叫奇怪的动静。”

在他不带有任何含义的注视中,季玉初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他能怎么说?

说他怀疑自己在宿舍被偷亲了?

季玉初嚣张跋扈,为人恶劣,还很好面子,这样恶心的事情他要怎么说?

如鲠在喉。

等着说出去之后被无意中宣扬出去吗。

还是等着自己被他根本看不上眼的蠢狗们,用那种恶心的、猜忌的、评判的、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

他下颌紧绷,抓着栏杆的手发出暴躁的“咯吱”声。

陆西临的声音又响起。

“奇怪的动静好像确实听到了。”

季玉初猛地看向他。

陆西临和他对视。

季玉初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总盛气凌人,很招人恨。

从小到大,陆西临被他踩着背踹过很多次。

每次看着季玉初那双傲慢又漠然的美丽眼睛,他都无法遏制地,喉结滚动着想。季玉初真可恨。

他摸着下巴敛着眉眼思考,“应该是谁在吧唧嘴。”他迟疑,“不过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季玉初脑袋嗡一下空白。

可怖的热流冲上头颅,心脏跳动的频率带着一种……心虚、不安。

难以言喻的屈辱让他脸色阴沉到极点,眼皮都在痉挛发抖。

此刻率先占据思绪的居然是耻辱。

——问别人有没有听见怪声的人是季玉初;但发现真的有人听到,会因此恼怒、暴躁到无可复加的人还是季玉初。

季玉初最恨自己在不如他的人面前露出那副难堪的样子。

尤其是那种时候。神志不清。被强迫抬头接吻的丑态……

季玉初深吸了口气。

陆西临向来擅长察言观色。

见季玉初表情不对,立刻干笑了声抓了下自己的金发,岔开话题。

“我们部门昨晚也聚餐,我回来得很晚,洗漱完倒头就睡。倒是确实听到老大开门的声音……我本来想要不要起床,但是发现老大身边有人帮忙,我就睡了。是昨晚丢了东西吗?”

季玉初:“……没什么。”

他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仔细回想昨晚的情景,却总被屈辱和怒气环绕,想不起是谁靠近了自己。

因为醉酒神志模糊,别说对方的体型身材和脸了,季玉初甚至连对方身上的味道都记不清楚。

想到这里,季玉初伸手捋起自己的裤子。

初夏穿的短裤宽松,很轻松就能摸进去。

季玉初从小养尊处优细皮嫩肉,一点磕碰都会留下痕迹。所以陆西临的身上会常备创口贴。

而现在——

冷白皮肤上留下一簇簇红痕。

像是指头摩擦得太过用力。

又或者是……

用嘴唇在上面吮出的痕迹。

季玉初宁愿是前者。

应该也是前者。

在他模糊的不清晰的回忆里,并没有留下那种场景的记忆。

尽管如此,季玉初依然有些压抑至极的恼怒崩溃。

他目光灼灼如火,死死盯着自己身上的痕迹,黑发垂落在眼睑侧脸看不清表情。

半晌,才把短裤松开放下去。

材质极好的布料被用力攥出了清晰的褶皱,手背青筋跳起。

就算季玉初想把这一切当做梦或者幻觉也做不到。

就算陆西临所说的那种怪异水声真的是砸吧嘴的声音又怎样。

留在他身上的痕迹,证明了污浊的,不堪的,不净的一切。

宿舍内一片寂静。

陆西临有一双狼似的眼睛,浓沉锐利。这双眼盯着季玉初看的时候,却像是被驯服的大型犬。

他用带点担心的视线看了季玉初不到半秒,就转开目光,从自己桌子上拿起笔记本,“老大的作业已经做完了,我放在你的桌子上。”

季玉初低头皱眉,“知道了。”

陆西临又说:“老大,你的早餐在我这里保温,待会记得下来吃。”

“知道了。”

陆西临还说:“老大,那我上课去了?待会下课我提前给你发消息,你有什么想吃的交代——”

萧野不耐地啧叹了一声。

陆西临看过去。

“吵死了。”萧野把鼠标敲的噼里啪啦,“还真是个合格的仆人。季玉初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陆西临早就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耸耸肩笑了声,并不在意。

他把背包和水杯往肩膀一挂,拉起被网兜装好的篮球就准备出门,却蓦地一顿。看向萧野。

他不是戴着耳机吗?

萧野有钱。用的耳机自然不会是什么便宜货,降噪功能应该极好才对。

男生懒洋洋地拿粗糙手指扣着网眼,蹭了下篮球粗糙的表面。他眼睛眯起,盯着萧野的背影看了片刻,才重新扬起笑脸,转头道,“老大,我走了。”

季玉初心烦得要命:“快点滚。”

陆西临愉快道:“这就滚。”

-

季玉初很难面对这一事实。

季玉初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直男。

对于一个男人和他接吻这件事情,他崩溃到说不出话。下床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浴室洗澡,再把口腔里里外外清洁了数遍。

太恶心了。

太恶心了。

太恶心了!

他的手攥成拳,撑着浴室贴着白砖的墙面,紧绷的力度甚至隐约发抖。

浴室洇开的水雾中,季玉初深吸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部。

他有健身习惯,自然不是什么白斩鸡身材。

他长相帅气,身材颀长高挑,胸肌、腹肌,优越男生应该有的一切他都有。

可是昨晚那样的条件下,季玉初喝得神志不清,完全使不上力气。

但是。

他关注的点其实是……

除了大腿内侧之外,连腰腹……甚至,胸口,也有那样的痕迹。

糟糕的,浑浊的,浓艳的红色。

像一点痴迷的留痕。

他精心锻炼的身体,得到了糟糕的迷恋。

有人俯身靠在他的腰部,扯开他的衣服,用指腹或者嘴唇,一点点,耐心又恶劣地留下这样的痕迹;报复般地、对神志不清的季玉初做出这样的猥-亵。

并期待着,季玉初发现后的反应。

水淅沥沥地冲刷在他单薄莹白的脊背。

季玉初的睫毛都覆上水珠,他急促呼吸,咬牙闭紧了眼睛。水珠一个劲儿地顺着睫毛弧度滚落往下砸。

寝室三个人如果都能被排除,那么难道就是那天送他回来的学长……?

季玉初快速冲掉身上的泡泡,穿上睡衣就出去。

今天下午有两节专业课,季玉初没心思上,在校园群里找了代课,然后披着毛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发丝上的水珠顺着鼻梁骨滑下去,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浓重逼人的戾气。

这种丢人的事情,季玉初没办法和任何人说。

他厌恶面对他人惊讶或者猜忌,又或者兴致勃勃看戏一样的眼神,季玉初生来就高高在上,从没有蒙受过这种耻辱。

他必须自己处理自己解决。

季玉初给送他回来的学长发消息。

他长得帅气,身材好,又富有。

虽然性格傲慢讨人厌,但无论是追求者还是巴结的人,都不计其数。

昨晚的派对上就有很多人想送他回去,是季玉初自己选了这个学长。

因为他们是认识的,尽管不熟。

在名流的宴会上,曾经有过一两面之缘。

学长叫钟臣煜,目前大三,是季玉初同专业的学长,是学生会成员但并非主席。他家境优越,用不着用校园经历充实简历。

阳光透过树影切到季玉初的眉眼,睫毛投射下根根分明的影子。

他找到学长的微信,直接发消息:【是你送我回去的?】

钟臣煜的手机一震,看到季玉初这没头没尾不讲礼貌的语气,挑眉轻哂了声。

萧野在季玉初之后进浴室。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清爽名贵的香味,和季玉初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萧野脸孔嗡一下潮热起来,感到极端的不适。

像是无形的怪物野兽站在他面前,硬生生把他逼退两步。

他深吸了口气咬住牙,脸色难看地按住浴室的换风,让风扇大力旋转起来以驱散这股存在感过强的香气,并转头阴沉道:“季玉初!”

季玉初皱眉觑过一眼,“你又发什么疯!”

萧野:“……”

难受。

恶心。

想吐。

强烈的生理性反应如同一股火苗一样往头顶冲,萧野一张阴鸷脸上带着难看的表情,觉得汗毛竖立。

浴室的热气蒸腾成无处不在的雾气,落在皮肤上成为极小的分子组织,黏住皮肤往肉里钻。

就像季玉初的存在一样碍眼。

萧野盯着季玉初的脸,看过他可憎的恶劣的眉眼、湿润的唇缝下巴,一股怒气从头顶压住眉毛,他心脏都狂跳了一瞬,被气的。

他竭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转头又看到摆放在阳台脏衣篓的衣服。

是季玉初换下来的。

一股很淡的酒气溢散出来,刺激着感官。

他折返回室内,冷笑着用力关上门,“让人恶心到想吐。”

“砰——!”

季玉初置之不理。低头一看,屏幕上钟臣煜竟然还没回复他。

他不耐烦地敲了两下桌板,径直发了下一句:【昨晚你什么时候走的?】

两秒后,对话框显示“输入中”字样。

【?】

季玉初:【直接告诉我。】

钟臣煜:【把你送回去就走了。】

季玉初:【你送我上的床?】

这次季玉初看着对面沉默了起码十多秒。

对方的可疑程度在季玉初心里不断上涨,就在他要忍不住打电话过去质问的时候,钟臣煜回话。

【学弟。】

【我看起来有这么好心吗^_^】

所以……不是学长送他上床的?

是真话,还是假话。

季玉初拧眉。

他和学长本就不熟悉,学长的可疑程度也没有室友高。

初夏的季节还算不上炎热,湿润头发被盖在洁白毛巾下面,一滴滴地往下巴颏儿淌水。再顺着下巴淌到他的脖颈,流经微凸的喉结,没入衣领。

萧野厌恶地看着他。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让人如此讨厌的人。

不学无术。自己去上课的次数屈指可数,上课要么是找代课,要么是让陆西临替他去,连作业都是陆西临全权负责。

懒惰,邋遢。在寝室里总是穿得不伦不类,衣服从不扣好。桌面概不整理,都是陆西临帮他。

陆西临。

陆西临。

这个人到底是是季玉初的室友、跟班,还是他无所不能的仆人?

萧野眉宇压低出浓重的阴影,视线直勾勾盯着季玉初看。

季玉初已经很习惯这种视线的存在。

这眼神中透着隐忍的怒气、厌恶和审视,带着季玉初无法理解的种种意味。

这种想打他却动不了手的怨恨和嫌恶感,却只会让他发出轻蔑的嗤笑。

萧野的视线一顿。

季玉初穿着宽松的短裤,裤管很大。一点红色的痕迹埋在皮肤上,像雪里红梅似的扎眼。

被浅色的阴影遮挡得隐隐约约、影影绰绰。

看得萧野眉梢猛地一跳,抽回视线,浓眉蹙起。

浴室里的风扇还在呼呼地转动着,萧野薄唇抿紧,喉结重重滚动了下,阴暗冷嗤一声,把耳机扣在脑袋上转身。

季玉初懒得管这个神经病。

如果送他上床的人,不是学长,那会是谁?

季玉初了解自己,他睡着之后会犯懒劲儿,根本不会挪窝。

四人寝的标配是上床下桌,季玉初自然谈不上自己爬上床的,他宁可在椅子上屈居一晚也懒得动。

但不是学长会是谁?

如果是陆西临送季玉初上床,自然会说出来。但他没说,就证明不是他。

那么。

萧野……?

还是谢洲。

季玉初抬起头。

寝室是四人间,寝室里空气洁净,收拾得都很整洁。

季玉初和萧野的床位相对,和谢洲的床位相邻。

季玉初宁可相信是那个避自己如蛇蝎的谢洲帮了他,也难以相信萧野会有这么好心。

今天会有人看到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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