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很多很多次，童渔都有这样的感受，有另外一个自己，脱离了身体，飘荡在上空，冷眼看着这个正饱受痛楚和折磨的身体。

这个，是叫灵魂吗？

这一次的意识似乎更强烈一些，他清楚看到手术台上苍白昏睡的自己，看到自己像一个破旧的娃娃，被开膛破肚，被忙碌的抢救，医疗机器不断地响，沾着血的酒精球堆成了小山。

他还听到门外的哭声，第一次，他穿透了墙壁，来到了外面。

他看到了爸妈，沈叔沈姨，闵静，陆丛和邱银海，他们的表情无一例外的写满了悲伤，他想安慰他们，但是发不出声音来。

飘过他们，他找到了江颂。

人蹲在墙角，头低着，双拳紧握，看不清表情，但紧握的左手不断有血珠滴滴答答的落下。

是因为掌心紧紧攥着银色五角星的缘故。

江颂！他想大叫出声，却是徒劳，他想掰开他的手让他松开，却根本碰不到他的身体。

脚边已经积满了一摊红色的血。

童渔着急万分，徒劳的张嘴呼喊着，江颂！

他感受到了痛苦，眼前人和自身的，而忽然间，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他不由自主的退回到手术室，回到他原本的躯体上。

然后，像是在一片漫长的黑色河流上飘荡，周围的一切都在流逝，而他无知无觉，太黑了。

-

“江颂，醒醒。”沈文虹轻轻拍了拍趴在病床边的肩膀，“来吃点东西。”

江颂揉了揉眼睛，先去看病床上的人，还是沉睡着。

昨晚童渔做完手术之后，童渔父母就一直在医院守着，等儿子醒，没想到后半夜江颂突然跑来了，原本他就不肯走，被沈叔沈姨拖着去看手上的伤，强硬着拉回了家。

但江颂在家里实在睡不着，就偷偷跑来了。

拗不过他的请求，童向阳和于北先回了家休息，多年的作战经验让他们知道，陪护病人是持久战，必须要适当休息才能更好的照顾儿子。

“沈姨。”江颂的声音轻轻，昨晚走得急，也没和他们说，肯定还是童渔父母告诉他们说的。

眼下的小心是怕沈姨生气。

沈文虹能生什么气呢，俩孩子的感情本来就好，一块长大的，一个病倒了，另一个怎么能安心？她微笑着说：“我给你带了一次性牙刷毛巾，快去卫生间洗把脸。”

“嗯，好。”江颂起身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往病床上看一眼。

等江颂洗漱完出来，沈文虹在旁边的茶几摆上了自己做的早餐，拿筷子给他时说：“学校那边，我给你请了两天假。”

江颂愣了愣，很意外，小声说：“谢谢沈姨。”

“谢什么。”沈文虹知道他们现在主要是复习，江颂的自主学习能力本来就强，在哪儿学都一样，她不担心。

相对的，她担心的是另一种。

但眼下童渔这孩子还没醒，情况怎么样还未可知呢，现在说这话未免太薄情了。

今日天气不好，阴沉沉的，起了浓雾，窗外的一切都像笼在仙境中。

江颂在窗边看了一会，捏捏酸痛的肩膀，窗帘掩上，刚转身过来，就瞧见床上的人睁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瞧他。

醒了！江颂赶紧扑到床边去。

这小坏蛋，昨晚守了一夜，今早除了吃个早饭都在看着他，医生查房也刚走，他坐得腿麻眼酸，就起身休息这一下，怎么就醒了。

童渔一刻也不错的看着他，嘴唇有些干，江颂刚刚把棉签给他湿过水，还是干了。

江颂激动地不行，抓了抓他的手，但也理智的清楚该去叫医生，刚要走，看见童渔的嘴唇动了动。

他俯下身去听，那声音纤细微弱：“你的手······手疼吗？”

江颂的眼圈突然就红了。

-

手术虽然成功，但童渔的情况还是说不上乐观。

病情已经发展到晚期，医生给出的最佳治疗方案是要尽早接受心脏移植，如果再拖的话······

剩下的话不同多说，童家父母早就清楚，这是一颗长久埋在他们生活里的地.雷，还是爆发了，这样的结果，他们平静而痛苦的接受。

学校童渔没法去了，他只能待在医院，等待那个奇迹的降临，和死神抢过一天又一天。

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来看过他之后，也都各自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

只有江颂，每天都来，还顽固的把晚自习从教室换到了病房。

这天下午，江颂考完试提前交卷，来病房看望童渔，给他买了他喜欢吃的芋泥蛋糕。

门外就听到童渔的笑声，进去一看，是他和隔壁床的小男生下五子棋。

童渔本来住的是单人病房，但一听到住院时间久，他就不乐意了，觉得一个人住又贵又孤单，于是就搬到现在的两人病房里。

隔壁的床空了一天，早上这个小男生刚搬进来。

“这是我哥哥。”童渔拉着江颂的手跟男生介绍。

“你好，我叫沈俊尧。”男生个子小小，十五岁，和童渔一样的情况，性格很活泼。

童渔把芋泥蛋糕分给小俊一半，吃完之后，坐轮椅让江颂推他出门走走。

“小姨和姥姥马上要过来喽。”童渔和江颂聊着天，“老妈还被姥姥给训了，说没有一早告诉她。”

“是吗。”江颂应着，轮椅定在医院后的草地上，有许多人在这里休息。

“你复习得咋样啊。”童渔问他。

“嗯，还可以。”江颂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伸手拈起童渔肩袖上的一根长发。

“肯定是妈妈掉的。”童渔皱皱鼻子，“老妈好肉麻，现在每次临走都要抱抱我。”

“我也抱你的啊。”江颂说。

“那能一样吗？”童渔笑，“我妈以前不这样，属于理智派，现在，”童渔玩笑似的说，“现在是怕我快死了吧。”

“小鱼。”唤的是昵称，却含着警告。

“别骂我。”童渔缩了缩脖子，双手扣了扣，看着他，“学校还好吧。”

“都好。”江颂说。

“那怎么沈姨告诉我，你可能不参加高考呢。”

更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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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