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张照片也有些奇怪……”
陈伊哑着嗓子开口。
照片上是两位模样肖像的少女,穿着同样精美华丽的蕾丝长裙,容貌姣好,宛如一对并蒂芙蓉。
她们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双臂紧紧环抱着对方,脸上带着甜美娇笑。
初看是只以为这是姐妹情深的体现,但看得越久,越觉得那拥抱的姿势过于紧密。
直到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指着她们腰部那几乎被华丽裙褶巧妙掩饰却依旧能看出的不自然连接处——她们是连体人。
她们不是拥抱,她们本就是连在一起的!
那漂亮的衣裙,巧妙地掩盖了她们作为连体双生子的畸形事实,好让她们作为精美的展品出现在世人面前。
看出这一点,那张本应洋溢着深情与亲昵的照片就如同被剥落的画皮般露出最惊世骇俗的一面。
周明捏着照片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仿佛那薄薄的相纸正开始发烫。
“我这张……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吧?”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
照片里只是一个面容普通的男人站在训练室里,乍看之下,确实平淡无奇。
程厌的指尖点在照片一角,示意大家朝面前的墙镜看去:“训练室的镜子顶沿快要贴到天花板了,可他的头顶,几乎要碰到镜框上沿。”
“如果他此刻站在我们面前,恐怕所有人都要仰着头看他。”
听完程厌的类比,众人都经不住顺着程厌的描述所联想。
更有甚者条件反射的抬起头,紧接着又僵硬的低下。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了被巨大身形排挤开的压抑感。
在这种诡异的凉意中,练习室的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
皮埃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新的排练应该开始了吧,我希望看到你们的专注……”
他的话音在察觉到室内异常的气氛时戛然而止。
目光锐利地扫过围成一圈的众人,最后定格在他们手中那些泛黄的旧照片上。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拿着照片的周明下意识地想将手藏到身后,但已经来不及了。
皮埃尔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随即,一种带着感怀的笑容取代了之前的严肃。
他轻轻关上门,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那姿态不像是不速之客,倒像是来为大家解开疑惑的长者。
“哦,这些老照片啊……”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轻缓。
声音里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惆怅:“没想到它们竟然在这里。吓到你们了吧?”
他环视一圈,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是的,如你们所见,”他指了指照片上的那些人,语气坦然得令人意外:
“他们和大多数人有些不一样。巨人症、侏儒症、还有那对可怜又美丽的连体姐妹花……安娜和索菲亚。他们在外面的世界,受尽了歧视、嘲笑,甚至是被当成怪物围观。没有一个剧团愿意接纳他们,没有舞台愿意为他们亮起灯光。”
他的声音里满溢着同情与愤慨:“但是,我们这家剧院不一样。”
皮埃尔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包容的动作声音铿锵有力:
“在这里,我们不看你的出身,不看你的身体是否标准。我们只看重你的才华,你的灵魂是否渴望表演!
“剧院,给了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一个避风港,一个真正的家。”
“而观众给了他们舞台,给了他们掌声,给了他们作为‘艺术家’而非‘怪胎’的尊严!”
他走上前,拿过那几张照片,像是捧着珍贵的记忆:“他们都是非常优秀、非常努力的演员。”
“所以我更希望你们这些后继者能有超出他们的优秀与完美。”
这一话情真意切,逻辑自洽。一些人脸上的惊疑开始松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和被说服的迹象。
是啊,如果剧院是出于善意收留了这些“特殊”的演员,那这些照片非但不恐怖,反而显得有几分温情和励志了。
皮埃尔将照片轻轻放在旁边的化妆台上:“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你们才是这里的焦点。”
“别再为这些陈年旧事分心了,把精力都投入到眼前的排练中,好吗?我希望第四天的彩排,能看到你们拥有正式演出的实力。”
“第四天?!”
周明惊讶出声,这家伙一开始问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如果不是找到了这些照片……
刚才被照片吓到的惊悚感还回荡在心里,但很成功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明确的期限所吸引了注意。
包括程厌。
中午吃完午饭后有固定的休息时间,但大家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外出。
下午要排练晚上则不能出门,很显然他们都意识到了寻找线索的重要性。
程厌冷眼看着,周明唤着赵招德和张利一起不知去了哪里,而李璐瑶则在纠结着要不要依旧跟着自己。
但他只是温和的笑着,李璐瑶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意图,踟躇的走开了,陈伊见状主动和她并排走在了一起。
程厌独自一人回到房间,他点燃烛灯,盯着那点跳跃的火光。
等了很久,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是不敢出现了吗?还是自己已经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没有过多关注这些,程厌借着正常的灯光开始复盘这段时间的发现。
“笃笃笃——”
程厌拉开房门,门外是李璐瑶、
“我是想来告诉你,其他人已经回到练习室了。”
但随即,那双眼睛里又闪过一丝的疑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了出来:
“程厌……感觉你好像有点……开心?”
“是发现了什么好消息吗?”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带着点不确定。
因为眼前的程厌,表情依旧是温和的,可那平静一如往常的眼眸深处,此刻却像是落入了星火,跳跃着一种灼热的光彩。
这在他总是带着思虑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吸引人。
程厌闻言,迈步的脚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开心?
他自己并未察觉。
经李璐瑶这么一说,他才隐约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血液里奔流着一种陌生却又带着轻微战栗的兴奋感。
是因为终于找到了突破点?还是因为那与镜后存在短暂而危险的交锋?
如同被野兽锁定的悚然似乎唤醒了他骨子里某种疯狂的东西。
疯狂?
在这种地方,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危险,他怎么会产生“疯狂”这种极端的情绪?
这种情绪的微妙变化是否也是一种被‘影响’的表现?
他迅速将所有线索在脑中串联:
所有人在进入剧院后或多或少的焦躁、恐惧或绝望的加剧。以及他自己异常活跃甚至带着一丝毁灭快感的心态……
皮埃尔知道这种情况吗?还是说他在放任这种情况的发生——那他是如何抵挡的?
不期然,程厌想到了那个古怪的方形箱装物。
程厌眼底泛起的波澜在未被显露时就被压制,甚至带着点被说中的不好意思:“可能是休息的比较好吧。”
李璐瑶看着他恢复如常,虽然心底那丝怪异感仍未完全散去,但还是点了点头,选择相信这个对她一开始就释放善意的青年。
“那我们走吧,伊姐还在前面。”
陈伊出于对李璐瑶的信任,她没有提前离去。
“久等了,你的伤……”
似乎两人为数不多的交流对方都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
回想起那个胆小女孩提起青年总是一副信任的模样,陈伊突然觉得自己一开始的警惕是否是预判错误。
对方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冷漠。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好转。”她选择如实回答
“抹药了吗,需不需要找些药品。”
陈伊摇摇头,中午的时候她和璐瑶曾找到些之前演员用的跌打损伤药,但不知是因为失了药效还是不对症,抹上没有丝毫反应。
李璐瑶听着两人的对话,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她朝着程厌问询:“我可以把那件事告诉陈伊姐吗?”
程厌笑了笑:“当然,这本身就是你的权利。”
……
“……就是这样。”李璐瑶将之前给程厌说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程伊。
陈伊很聪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所以说,我的遭遇很有可能和那个奇怪的礼服有关?”
她的脑海瞬间闪过最坏的念头,可程厌看着她即便是在游戏里也保持干净整齐的鞋袜,想起那影响对人情绪的摧毁。
可能结果比此刻陈伊能接受的程度还要诡异。
“这只是我们初步的猜测,还需要更多事例去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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