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啊,宴哥你就抱着花,机场接机口等着。”穿着深黑色铆钉皮衣的小卷毛翘着二郎腿,坐在宴西昼的边上。
他觉得自己的计策那叫一个精妙绝伦:“到时候等她一出来,一眼就看到你,这一下就给她拉回多年前,你们甜蜜相处的时候。”
小卷毛身上挂着许多叮呤当啷的配饰,他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活灵活现的动作表演,手一抬,这些配饰撞在一起,嘈杂地发出碰撞声。
“没有女人能拒绝。”他肯定道。
宴西昼——啊不,现在是宴西昼的一号人格正在掌管这具身体。
偶遇、制造巧合、送花、买礼物等等手段,一号早已经用过不止一次。
想到那几年,他追在人家身后的场景,一号就忍不住牙酸——无论多少次,那写捧花的归宿都是垃圾箱,那些礼物……叶绾绾会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他。
以至于他现在还能在家中的杂物间的角落里,找到那些落了一层厚厚灰尘的包装盒。无论里面的内容物多么璀璨而价值不菲,最终都是同一个结果。
一号忍不住撇嘴。
但所有人格之中,也算是他有些感情经验了。
暗恋怎么不算感情经验?
自诩是主人格的宴西昼——也是唯一有名字的宴西昼,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二号就更别说了,每天傻乐,就知道这里玩、那里玩,纯傻子一个。
哪像他,知道他们这样的主角的人生啊,一定得有一朵鲜花搭配。
就像叶绾绾。
只可惜,叶绾绾不是轻易会被打动的人,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考第一。
计量学只能考四分的一号无法理解,怎么有人只想考第一?
考第一有什么意思?第一能代表什么吗?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学习成绩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刚认识叶绾绾的时候,她是宴西昼的前桌。
那是一个秋天,凉风习习。
教室的窗户开了半扇,叶绾绾和他都坐在窗前。
那会他才刚刚苏醒,对这一切都还挺有新鲜感的,除了正在写的英语卷子。他支着下巴眼神到处瞟,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他斜对面的叶绾绾。
她挽起脸侧的碎发,脸颊的绒毛在暖色的下午阳光下像是一层光晕,而她就是一个正在发光的角色——女主角!
一号那会就确定了,她就是他苦苦找寻的女主角!
只有女主角,才会发光,就像他这个永远在发光、发亮的男主角一样。
“抱歉,我目前只想专注学习。”
当他拦住回家的叶绾绾,深情告白后,却只得到这样一句回复。
被拒绝了,呜呜呜,我好惨。
一号咬着手绢嘤嘤哭泣。
“不,绾绾可不是会被一束花打动的俗气女人。你这个提议,我觉得不太好。”一号叼着一根没有点上火的雪茄,他微微抬手,否定了这个提议。
随即,他又雨露均沾一样,转头去问今天格外沉默的宁勐:“你觉得呢?爆炸头。”
好久没来了,突然之间想不起这个黑色爆炸头叫什么名字了。他怎么记得上次还有个黄色爆炸头?最近爆炸头这么流行吗?
一号摸摸自己的发型,思考着要不要也去烫一个爆炸头。
“我吗?”宁勐愣了一下,他挠挠脑袋,“我觉得……我觉得,还是不要这么大张旗鼓吧,万一被拒绝了还是怪尴尬的。”
他瞥向门外。
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陈甸甸。
虽然不清楚宴哥和陈甸甸之间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但他知道陈甸甸对宴哥那真是一往情深,甚至不枉于家里决裂来证明自己分感情。
就算不站在发小郑尔尔一边,宁勐觉得他还是有义务要为陈甸甸争取一线生机!
第一杯,敬她!
卷毛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诶!怎么可能会有女人拒绝宴哥?!开什么玩笑呢!”
他的音调越来越高,到“开玩笑”的时候,还有点破音。
他这纯粹的拍马屁正中一号的下怀。
一号嘴角上扬:“一般一般。”
他停顿一会,仔细看了看卷毛,随后十分肯定的说:“孟小乐。”
“肺腑之言!”孟小乐给他细细分析,“宴哥,你看,叶绾绾这刚毕业就想着回国,一点都没给自己留点别的路子走一走,这是为什么呢?”
“这当然是因为宴哥你还在国内,而她呢,这几年在国外肯定每当夜深人静,就会想起你来。”他微微抬头,面前的灯光落在他的膝盖上,把他整个人照得黑咕隆咚的,背光看不清模样。
他说:“这就是她这么快回来的原因。”
孟小乐说着说着还拍拍大腿,觉得他简直就是叶绾绾肚子里的蛔虫。
即使他和叶绾绾从未见过面。
而他就是这样地了解她。
一号:“别这么说,绾绾肯定是有她自己别的考量。”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一号随口道。
*
陈甸甸端着托盘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中间,正被围着称兄道弟地恭维的宴西昼。她小心翼翼地将满载酒杯的托盘放到台面上。
找了这么久,没想到这提示中所说的“见面机会”竟然在这里。
怪不得之前的任务是让她当上调酒师。
陈甸甸想说些什么。
先介绍一下酒品,然后宴西昼就能自然而然地认出她在这里工作,她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最后互诉衷肠,接受婚约——完美的计划。
她端着笑:“您好……”
话音未落,一只手突然将她手中的酒杯接过,又快速地截断她的话:“宴哥!”
宁勐大喊一声:“这杯敬你!”
他站了起来,将陈甸甸完完全全挡在身后。
“宴西昼”接过酒杯,与宁勐碰杯:“客气。”
陈甸甸向左侧迈开半步,从宁勐身后挪出来。她舔舔嘴唇,试图插上一句:“这款酒……”
“三杯怎么够,宴哥我再去点几杯!”宁勐一口气将这杯酒干了,还将酒杯倒转,示意一滴不剩。
“宴西昼”一怔,随即将轻抿一口改成了干掉一杯:“好,这几杯是有点少。”
陈甸甸见缝插针地说:“酒单我来——”
宁勐半推半带地把陈甸甸拉到了门外的墙角,阻止她在宴西昼面前发言。
他垫脚查看,确认宴西昼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后,才抹了把虚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身装扮又是怎么回事?”
他上上下下大量陈甸甸这幅装束:“你不会为了宴哥,混进来假装服务生吧?”
进门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吧台后的陈甸甸。
玻璃杯摔碎的时候,他胆战心惊地,就怕她这偷偷潜入,来接近宴哥的计划还没开始就暴露在宴哥的面前。
她是郑尔尔的朋友,那就是他宁勐的朋友,他得帮她啊!帮朋友当僚机,帮朋友两肋插刀,他宁勐义不容辞!
陈甸甸被他半道截住,刚想的计划忘了大半。她转身朝着吧台走去:“不是要点单吗?快点。”
“你不会真来这里当调酒师了吧?”不知道宁勐又脑补了什么,“唉,你这,唉,我这……怪让人感动的。”
他在吧台前坐下,问她:“你知不知道叶绾绾过段时间就要回国了?”
“叶绾绾?”陈甸甸重复这个名字,“倒是听过。”
这本狗血烂俗小说唯一的虐点,叶绾绾,她终于要回国了。
这同样也代表着,剧情,就要展开了。
好消息!离她走完整本书的狗血剧情又近了一步!
宁勐表情严肃:“你知不知现在咱们得事态有多么严峻?”
陈甸甸逐一给面前的酒杯中放入合适的冰块,她不甚在意:“什么事态?你刚才要是没拦着我,我早和宴西昼讲上话了。”
“当局者迷,当局者迷啊……”宁勐来回摇头,他随机选取了台面上的一杯,猛灌了一口。
陈甸甸来不及制止:“这杯是别的客人的。”
她默默在他们的酒单上再增加一杯的消费
“记宴西昼账上。”宁勐这会也不继续喊“宴哥”了,他转回刚才的话题,“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是叶绾绾,你现在过去,只会让他对你的好感更低。你现在去,不合适。”
宁勐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虽然这是一个剧情任务,但宴西昼到底是一个有主观意识的“人”。按照剧情提示,他现在喜欢的人是叶绾绾。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直截了当地说“我喜欢你”,对他来说只是一种麻烦和负担。
宴西昼不会因此觉得感动,也不会同意和她的婚约。
“那怎么办?”陈甸甸手一摊,作无奈状,“等叶绾绾回来,那不更加没有胜算了吗?”
而且,对于她来说,悬在头顶的可怕任务惩罚才是顶顶重要的。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屎到淋头”啦^ ^
宁勐又灌了一杯:“别急,我来想想,我来帮你。”
他来帮忙?
陈甸甸在宴西昼的账单张再记下一杯。
她抬起头,头一次细细打量宁勐。
他的头发颜色已经染回了黑色,但依旧保持了爆炸头的发型,这个发型并不适合他。虽然已经成年,但他的样子还像是一个叛逆期的少年,偷走了一顶理发店用于展示的假发戴在自己的头上,有一种与他那圆圆杏眼不符合的滑稽感。
不像反派,像个没找准自己定位的炮灰。
但他说要帮自己……
陈甸甸屈起手指,哒哒地轻轻打在台面上——这是她思考时候的小动作。
指节敲打的频率越来越慢,她的眼睛越来越亮。
“你来,我有个办法。”她勾勾手,唇角慢慢上弯:“这样,我们演一场戏。”
一场宴西昼绝对无法拒绝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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