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稹盖上被子,手机突然亮了。
是陈栖发来的,【今天辛苦了,明天早上不用准备早餐,多休息。】
凌稹发现,在陈栖的眼里自己哪怕只是做件小事,却依旧能被认为辛苦。
到现在为止,他也就帮陈栖送过一份材料,做了顿早餐和晚餐而已。
可每一次,陈栖都会认真和他说辛苦了,然后有所回报。
被窝干燥温暖,凌稹把被子拉到头顶,闻到了很淡的白茶香,和为他准备的洗漱用品、换洗衣服是一个味道。
不可避免的,凌稹想到了凌暄生日,他真正累了一天,最后感受到的,却只有破旧酒店的阴湿气闷。
家人都不会给予的重视,陈栖却是桩桩件件都想到了。
凌稹拿过手机,打字回复陈栖:【这些真的没什么的,你愿意收留我,是很好的人,我只是想谢谢你,你忙完也早点休息,晚安。】
团队语音会议中,陈栖突然很低地笑了一下,助理不明所以,问:“怎么了陈律?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继续吧”,陈栖说。
只是突然被发了好人卡而已。
第二天。
凌稹照常七点多醒来,想起陈栖说的不用准备早餐,干脆继续闭上眼眯着。
八点多,手机震动提示有新消息,凌稹点开。
陈栖:【我出门了,给你留了早餐,醒了可以吃。】
凌稹很快回复:【谢谢,开车注意安全】
走到餐桌旁,就看见了放在恒温垫上的一碗馄饨,点点紫菜撒在上面,热气腾腾。
凌稹吃完收拾好,继续坐在客厅看窗外,中午陈栖照常点了午餐,晚上让凌稹下楼,带他出去吃。
吃完回来不过八点,陈栖在书房忙碌,两人互相上完药,道完晚安,凌稹就回房睡。
日子就这么循环过了两三天,直到陈栖有次下午回来得早,换完家居服出来,看见独自坐在沙发边往外看的凌稹。
凌稹神色很淡,看不出情绪,陈栖喊了两声,才如梦初醒般应答,“怎么了?”
陈栖摇摇头,只问:“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都可以。”凌稹站起来说。
陈栖想了会,“我叫个餐,大概半个多小时到,这段时间我们下楼散会步?在室内待了一天,呼吸下新鲜空气。”
“可以,我穿件外套。”
这几天陈栖担心凌稹闷在家里,也有带他去外面吃,但因为工作忙加上担心危险,一般吃完饭就回来了。
今天天晴,下午五点多夕阳还铺在天上,一片霞红,陈栖站在门边,脸侧被暖光照映,静静等凌稹穿完衣服出来。
没一会凌稹就出来了,简单披了件卡其色风衣,走到陈栖面前,“走吧。”
陈栖伸手,摸了下风衣前襟,薄薄的一层,说:“换一件厚的吧,秋末了,风挺冷的。”
“好。”凌稹不疑有他,转身回房,却又被陈栖拉住,“等一下。”
“怎么了?”
“你那好像没有厚的,我给你拿一件我的。”说着陈栖就往房间走,没一会拿着件棕色长外套,递给凌稹穿上。
陈栖大概比凌稹高十公分左右,外套在凌稹身上看着有点大,衣尾垂到小腿肚,但凌稹长得好看,比例也好,脸被棕色外套映得更白。
凌稹一只手抓着风衣系带,“走吗?”
“走吧。”
庆宁市偏北,陈栖最近开车时能看见路边树叶被吹得凌乱,但总归是在车里,全程都没有实际接触过外界。
直到下楼,走出电梯,冷风吹过来,才真正感受到了晚秋。
身上外套被风吹得扬起,陈栖侧身,把凌稹拉到不远处的角落。
凌稹眨着眼,“怎么了?”
“等一下再出去。”陈栖说。
凌稹不明所以,“等什…?”
陈栖站在外围,把风挡得严实,此刻低着头,眼睫微垂,认真给他扣着外套上的扣子。
“你本来伤就没好,别又感冒了。”陈栖说。
“…谢谢。”凌稹手指抓紧外套衣带,他突然闻到了白茶香。
就他住的这几天观察来看,陈栖是不喷香水的,家里也没有任何香薰类的东西,唯一会散发香味的,就是各类洗漱用品自带的白茶香。
味道都很淡,就像被子上的,除非凌稹把头埋进去,才能意识到其实是有香味的。
但现在脱离开陈栖家的内部环境,走到外面,陈栖站在他旁边,凌稹才突然发觉,其实两个人身上都萦绕着白茶香。
而陈栖住得比他久,身上香味更甚。
现在陈栖距离他不过二十公分,十指修长白皙,慢条斯理给他扣扣子。
身上的白茶香几乎挡不住般,入侵着他的每一寸。
香味淡淡的,却又如同无形的丝线,将两人联接圈起,与外界隔离。
凌稹手一僵,突然控制不住后退了一步,陈栖抬眼看他,凌稹讪讪笑说:“这外套挺厚的,再扣该热了。”
陈栖看了他一会,似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点头,最后伸手给他把帽子戴上,往外走去。
风确实大,但因为穿得厚,倒是不冷。
凌稹上次开车进小区,满脑子陈栖问他要不要一起住,丝毫没静下心来注意小区环境。
而今闲下来逛,才发现小区算不上大,只零星五六栋,楼层建得也不高,但绿化很好,安保也不错,只是走了五分钟,凌稹就已经看见两批保安巡逻了。
陈栖走在他身侧,说:“这个小区不公开对外开售,也不允许出租,相对来说往来人员比较简单,安保严格,所以当时建议你过来住。”
凌稹疑惑:“不公开售卖?那怎么才能买呢?”
陈栖没回答,只问:“你想买吗?”
“我没有钱买,”凌稹坦诚说,“我只是觉得这个小区风景很好,很适合居住。”
陈栖看着他:“那你是对我挑的户型、楼层、装修不满意?”
“啊?”凌稹愣住,“怎么会,我觉得你的房子特别好,每一个地方都刚刚好,住着很舒服。”
陈栖点头,“嗯,那你就一直住着。”
凌稹脚步微顿,他分不清陈栖是否认真,但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在意。
在意到如同惊弓之鸟,陈栖稍微做些什么,都足够他兵荒马乱。
金色余晖洒在陈栖身后,凌稹恍惚间想起第一次看见陈栖的脸时,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
其实陈栖一直是特殊的,除了他,就是凌稹再想攀关系的人,也不会连着三次要联系方式,还一直追着想请吃饭。
那陈栖呢?
在他看来,自己特殊吗?足够特殊吗?
“我们现在回去吧,可以吗?”凌稹说。
陈栖偏头看他,“累了?”
“有点,太久没散步了。”
陈栖勾起嘴角,笑着说:“你终于有点像大学生了。”
“容易累吗?”凌稹想起上网时看见的大学生标签之一:脆皮但难杀,倒确实挺符合自己的。
“不是,”陈栖摇头,语气有点欣慰,“是开始注重自身感受,坦率表达需求了。你之前拘谨,这种散步就是我走两个小时,你也不会单纯因为累就喊停。”
凌稹感觉头被揉了把,又听陈栖笑着说:“这值得庆祝一下,晚点我给你做份夜宵吃。”
凌稹愣在原地,只是表达需求,也值得庆祝吗?
不过如果陈栖知道他其实是因为搞不懂两人现在状态,逃避面对才想回去,是不是会失望?
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其实因为想逃避就提出回去,和陈栖说得也差不多。
“什么夜宵?”凌稹顺着问。
“先保密,”陈栖一手扯着凌稹衣带,往家的方向走,“现在最要紧的是实现你的想法,我们先回去。”
凌稹眉眼弯起跟着走,“好。”
两人到家没多久,喊的餐就到了,一起吃完收拾,凌稹洗漱好走出房门,想如常走去书房给陈栖上药,刚打开门就看见陈栖站在门口。
“今天不用加班,就在客厅上药吧。”陈栖说。
“好。”
好歹上了几天药,两人伤势看起来都好了一些,陈栖给凌稹上药时,因为图方便,他坐在沙发上,凌稹搬个小凳子坐在他脚边。
陈栖看凌稹视线盯着窗外,不经意般说:“你好像很喜欢这棵树。”
凌稹没否认:“感觉这棵树框在客厅落地窗,很有生活气息,好像住在森林里。”
“那你可以把这当树屋,正好冬天快到了,你可以冬眠。”
凌稹失笑,“我又不是小动物,不需要冬眠的。”
“那你明天跟我一起上班吧。”
“啊?”
“感觉你一个人在这待着可能会有点无聊,”陈栖语气听起来很自然,像是只是恰好想到了,“而且你明天下午要复查,我正好下午送你过去。”
想到如果自己不上午一起出门,下午还得麻烦陈栖回来接,凌稹点头答应了。
“好了,”陈栖上完药,抓着凌稹手把他拉起来,“该吃夜宵了。”
凌稹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你做了什么?”
陈栖从厨房端了两碗汤放在餐桌上,“梨汤,补补身体。”
凌稹坐下,说是梨汤,碗里其实还放了木耳、红枣、枸杞、话梅、陈皮和莲子。
满满一碗,黄澄澄的,汤汁浓稠,凌稹尝了一口,甜中带着一点点酸,热汤入胃,感觉全身都暖了。
凌稹抬头,看着陈栖认真说:“谢谢你,很好喝。”
“不用谢我,都说了,这只是为了庆祝你的勇于表达,”陈栖勾着嘴角,笑道:“你非要谢的话,谢谢你自己,然后奖励自己喝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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