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今喻的手都已经向着景澜言的脑后伸去了，脑中已经闪过了八百种道歉的方式。耳边的一声闷哼却唤回了他的意识，白今喻的手没护住景澜言的后脑勺却勾住了景澜言的脖子。

不过倒也不用他去护了，景澜言身后就是一面墙，不存在白今喻担心的“大学生嬉戏打闹后脑勺着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惨案”社会新闻头条。

白今喻松了一口气。

景澜言低头目光灼灼盯着他。白今喻整个人都倒在他怀里，晕头转脑，不知道是该护人还是该自救的样子……很可爱。

白今喻哪里知道景澜言心中的“大逆不道”。他听到身后众人的起哄声音排山倒海一样，也顾不上是在对谁起哄了，连忙从景澜言怀中爬了出来。

景澜言看他还有些摇晃，扶着他腰的手还是没有松开，而是等白今喻站稳了才松开手臂。

这下白今喻终于站稳了脚步，但是他一抬头就被一众人的目光钉死在了原地。那种目光不带恶意不带探究，但是充满了吃瓜的热切。

尤其是有些女生的目光，那眼神跟在沙漠里发现了颗水灵灵大西瓜一样。

景澜言边整衣服边走到白今喻身前，他侧头看向主持的大二学生：“我们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主持的同学艰难地维持着面部表情：“当然成功了。”

何止是成功，简直是大成功，一下将原本都快要沉寂的氛围完全调动起来了。

白今喻面上表情没变，心里已经品过味来。怕是哪对快要成了，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催化一下，才找了主持同学安排了这出。

景澜言看白今喻都坐了下来，还失神着，两只耳朵也跟火烧了一样红着。他出口问道：“学长，你刚刚碰到了吗？”

白今喻矢口否认：“那倒没有，你有碰到什么地方吗？”

景澜言倒没客气，真点了头：“后脑勺碰到了，有些疼。”

白今喻一下手足无措站起身，抬手扶住他的脑袋，脑海中社会新闻头条又开始全方位播放：“那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景澜言叹了口气：“只是碰到了，不至于去医院的地步。”

不过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松了劲，把头靠在了白今喻手臂上。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已经令人发指的地步，偏偏又没人打断他俩。旁边挑战失败的同学还在接受惩罚，其中一个男生选择了真心话。

“请问你喜欢的人在现场吗？”主持同学眼中闪过精光。

男生也果断抓住机会，面红耳赤，居然直接开始了表白。在一片起哄声中，白今喻将自己先前的分析说给了景澜言听。

景澜言很是给面子：“学长这都能分析出来。”

白今喻带着些小得意：“稍微敏锐一点，稍微。”

破冰活动结束后，大家又三三两两准备离开回寝。白今喻怕景澜言出什么问题，决定要把人送到楼底下。

“要是感觉不舒服，或者有其他问题，记得打电话给我。”白今喻叮嘱道，景澜言磕到脑袋多少也跟他有关系，他多提醒两下也是应该的。

白今喻紧盯着景澜言的后脑勺，景澜言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们身后就路过了两个白今喻同班的女生。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那两个女生就在白今喻和景澜言的注视下缓缓倒退了回来。

要是白今喻记得没错，这两位应该就是刚刚那群人中目光最为火热的了。不过虽然他跟这两个女生同班，但他们之间怕是连五句话都没说过。

景澜言也注意到两人火热的目光，转动身体，将白今喻半个身体都挡在了身后：“是有什么事情吗？”

其中一个女生果断出声问道：“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我们不是想冒犯两位，就是我们社团下个月有个情侣背景画展的活动。”另一个女生连忙补充，“今天看到你们，就很想画两位，也不知道两位愿不愿意……”

景澜言听到这话，也没急着回答，而是带着些为难转头看向身后的白今喻。

白今喻看懂了他面上的为难，以为他是不擅长拒绝，便向着两人摇了摇头：“抱歉，我们俩不是情侣。”

“啊？”其中一个女生直接愣在了原地，但白今喻明明从她的眼中看到两个字——不信。

白今喻默了默，决定还是跟她们讲清楚：“他是我对点学弟，所以我们两个看着比较熟，只是这样的关系而已。”

“但是你们看着，并不是只是比较熟。”先前大着胆子先开口的女生出声。

白今喻跟景澜言面面相觑，紧接着，白今喻脑海中回想起张锋浅手机里的视频，又回想到破冰活动时，他与景澜言抱在一起的画面……

虽然白今喻很想嘴硬说他们之间没有过分亲密的行为，但这个距离好像是有些过了？他早就知道景澜言跟人相处时并不太会把握边界感，而现在问题好像出在了他自己身上……

白今喻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当然不是在怪景澜言，但他也没注意到自己开始钻牛角尖了。

也许是太久没跟人有比较亲近的交往了，白今喻其实也有些乐在其中。尽管他再三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能被景澜言带偏，失去了交往的边界感。

白今喻眼前的画面变了又变，他的表情也渐渐沉了下来。

两个女生看到白今喻的表情变化还有些惊讶，毕竟跟白今喻一个教室也上课一年多了，还没见过他表情这么丰富。

“不好意思，我们确实不是情侣关系。”景澜言向着两个女生摇了摇头。

两个女生就只好遗憾告别：“那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

等白今喻从自我反思的世界中爬出来，那两个女生连影子都不见了。

而他面前景澜言带着些探究意味望着他，路灯灯光打在景澜言身上，却像是景澜言自己就是那个发光体一般。

景澜言幽深的双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白今喻，那一刻流露出的气质跟往常迥然不同。

像是身份调换一般，这次由景澜言问出了这个问题：“学长，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白今喻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但他下意识就否认了：“没有。”

“可能是有点累了。”看着景澜言怀疑的目光，白今喻改了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再联系我。”

景澜言站在原地，看着白今喻闷头往回走。

夜晚阳城的温度降低，晚风吹过，带来了阵阵凉爽。原本是该让人心神放松的时候，但景澜言站在路灯下看着白今喻穿梭在一盏盏路灯与黑暗中，心中却不知不觉地揪紧了起来。

最后一个拐角，那里没有路灯，白今喻瘦削的身体转入黑暗，就像是被黑暗完全吞噬了。

景澜言皱着眉，也转身进了宿舍楼。

或许下次可以送白今喻回去。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

但景澜言却没想到，他这个下次，迟迟没个头。

从那天后，白今喻大概有两三周没再跟景澜言见过面。当然，是白今喻有心避开。

有时候在图书馆旁的小路看到景澜言在喂猫，他都跟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躲开。

景澜言：学长，明天有空一起去北外门看看吗

景澜言：身边没有人陪我一起，就只好麻烦学长了[可怜]

白今喻看着手机屏幕里景澜言的邀请陷入了沉思，久久没个动静，好像都快成了雕像。

准备出门的姜锡看着他保持这个动作半天都没挪一下，终于开口问了：“金鱼，你怎么了？”

白今喻心虚地退出和景澜言的聊天记录，他现在对景澜言的回复比先前还要冷淡，但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

“你觉得和学弟相处，怎么样算是正常的？”白今喻转头问他，又像是掩饰，“随便问问，我感觉这个问题挺有意思的。”

姜锡是个粗神经，没发现白今喻绷紧的表情有什么不对的，他颠了颠背上的运动包笑道：“什么样都是正常的吧？”

“什么样都是正常的？”白今喻顿时感觉自己白问了。

“对啊，放心，就算你跟学弟谈恋爱也是正常的。”姜锡挤挤自己的小狗眼，示意他的都明白。

白今喻面无表情摆手：“不，你什么都没懂。”

找姜锡问这些，是他自己没想清楚。

“太在意这些不是更奇怪吗？你不也是我学弟吗！”姜锡不满，当即就开始碎碎念。

这下倒是说到白今喻心里了，他也在想自己太在意这些，会不会才是不正常的。

当然，之前白今喻倒是对学长和学弟这两个身份没有太多的执念。

但是想到第一天见到景澜言，他可怜巴巴地低头问白今喻：“学长，我不懂的地方很多，可以有什么问题多问问你吗？”

当时他怎么回的来着？

景澜言的那张脸在他脑海里晃来又晃去，白今喻终于想起来了，他说，没问题都可以问他。

为什么他会这么肯定，这么积极，白今喻自己都想不明白。

“喂，金鱼！白今喻？”姜锡幽怨地又喊了两声。

白今喻回过神：“还没走啊？”

“走了，姜锡。”收拾完东西的张锋浅适时在外面喊了一声，“我们出去了，不用给我们留门。”

闻昀成从床帘里探头出来：“又去抢明天早上的羽毛球场？”

“那肯定，这次轮到我们俩了，又怕起太早把你们吵醒。”姜锡志在必成地握拳，“这次我们守在体育馆门口，我就不信抢不到。”

白今喻听了一耳朵他俩的对话，心不在焉地看着聊天记录，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