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这样……”
一个微哑的声音颤抖着窜进沈庭晏耳朵,带点求饶的意味,刺激着沈庭晏的神经。
听得沈庭晏打了个激灵,他缓缓睁开眼睛。
房间很黑,没有开灯。
这什么情况?
“晏……晏晏,你怎么……不说话。”
还是那个声音,说的字多了,更能体会到这声音的暗哑。
“我们,停一下,好吗?”,那声音停了停,喘匀了气,“我……有些,累了。”
沈庭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谁啊?不是,这什么情况啊?”
“晏晏,怎么不,说话?”声音的主人想是极累的,说话都是一下顿一下地说。
“……”,沈庭晏心想姑奶奶你可闭嘴吧,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啊?!
有个孙子昱这样没什么正经事做的发小,沈庭晏之前没少被孙子昱拉着看那种片子。虽然沈庭晏每次都是看了一眼就走人,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又有哪个敢说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呢?
昏暗的房间,暗哑的声音,一会儿重一会儿轻的喘息,说不完整的话,就是这么个氛围啊!
更何况沈庭晏切切实实是感觉到自己手掌压着身/下人的腰腹处。
沈庭晏头皮发麻,勉强冷静下来,讪讪笑道,“大姐,你先停一下,我把灯打开。”
沈庭晏撑着手踉跄起身,却因为起得太猛不小心压到那人肚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顿输出后沈庭晏手脚并用地把自己从那人身上掀下来,爬向床头,在墙壁上乱摸一气,自顾自着急,“灯在哪儿?这床头没开关的吗?”
沈庭晏这边欲哭无泪早就乱成一团,自然没听到另外一个人的低笑。
“怎么把我认成女孩了。”
那声音高了点,“开关,在另一边。”
“奥奥奥,谢谢谢谢。”
沈庭晏又站起身从床下绕了过去。
咔哒——
房间骤亮,灯光刺进眼睛,沈庭晏闭着眼偏过头适应了一下,然后再慢慢睁开眼,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于是,沈庭晏就这样转过头,然后看见一个不着寸缕的肉/体,似乎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之所以是似乎,是因为沈庭晏看不清那人,他使劲眯眯眼,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慢慢的,那张脸逐渐清晰。
再然后五雷轰顶。
“…………”
这这这这,这他妈是个男的?!
沈庭晏不信邪,心道,肯定是我眼花了,现在喜欢中性风的短发女生多了去了好吧。
大胆猜测啊。
沈庭晏试图说服自己,对,一定是这样。
奈何强烈的科学探究精神不允许他轻易下结论,于是沈同学小心求证了一下。
他在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将视线缓慢而僵硬地移向那个地方。
轰隆隆。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就就就就这么看到了?
“…………………”
这真是个男的!!!
沈庭晏真的欲哭无泪,还想说什么,只见那人起身,魅魔一样起身慢慢爬了过来,嘴里仍在低笑,“晏晏,你怎么了,过来吻吻我,好吗?”
他靠了过来,揽住沈庭晏的脖子,直起身俯视着沈庭晏。
呕——
沈庭晏后退着,却是来不及。
眼看那人就要低头来寻沈庭晏的唇。
再扛不住,沈庭晏挣扎了起来,“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沈庭晏猛的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他坐起来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还睡在奶奶家,自己的房间里,这才松了口气。
窗外晨光熹微,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洒进房间,细细一条印在床上。
沈庭晏盯着金线看了好久才冷静下来。
这是个梦。
可我踏马怎么会做这种梦啊,难道真单身久了?
沈庭晏仰天无身咆哮,这种抓马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沈庭晏再不敢睡了,生怕自己再梦到更离谱更辣眼睛的画面。于是立马起床收拾好自己,趿着拖鞋下楼了。
奶奶孙兰姿刚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杯鲜奶。见沈庭晏下楼,就看一眼钟,“刚想上楼叫你来着,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自己醒了?睡饱没?”
沈庭晏忙不迭点头,“饱了饱了。”
孙兰姿瞧出不对劲,关心道,“做噩梦了?”
“……算是吧。”
那能不是吗,我在梦里都搞的什么玩意?!
“小时候都跟你说了,噩梦都是假的或者反的,你都这么大了,还能被吓到,丢不丢人。”孙兰姿笑道,甚至拿着调啧了几声。
确实,从小就好胜心强的沈庭晏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做梦梦到自己考了个倒数第一,挨了批评,醒来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孙兰姿瞧见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安慰,“小晏晏哭什么呀,梦都是假的,也都是反的。说不定是考了年级第一呢”
“真…真的?”小晏晏吸着鼻子,眼睛红的像只兔子。
“奶奶什么时候骗过晏晏。”
于是三天后考试了,当天晚上成绩出来,小沈庭晏抱着奶奶,乐呵乐呵得叫“真的是假的,反的。”
原因无他,小沈庭晏考了个年级第一。
而暑假里,小沈庭晏又从梦里醒来,仍是哭的上不来气,问他,说是梦见外婆家的泡泡死了。
泡泡是谁?一只小母狗,一只很喜欢粘着沈庭晏玩的小土狗。
泡泡死了,这还得了。
孙兰姿立马掏出手机给亲家打电话,问清楚后把手机给了爱哭鬼。
“泡…泡泡呢?”爱哭鬼问。
“惊喜啊,晏晏,泡泡生了一窝小崽子哩,母子都平安喽,你要不要抓一只去养养呐?”
外公怕外孙不信,还360度无死角地拍了视频发过去。
小沈庭晏看过之后,这才打了个鼻涕泡,嘿嘿地笑起来了。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所以尽管沈庭晏现在大了,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有时也还是会愿意相信。
“您说得对,”沈庭晏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都是反的。”
管他梦里看着像是恋人还是pao友,要现实中遇见他肯定是死对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那种。
“快点去吃早饭吧,趁着现在还早,你陪我去田里转转。”孙兰姿摘了围裙,冲沈庭晏笑了笑,“等下记得碗洗了,我去看看院子里的花。”
退休后孙兰姿就和儿子沈丘然说要回乡下住,乡下空气好,人也老实,适合养老。
于是沈丘然和孙兰姿商量着就把老房子拆了,造了一栋乡村小别墅。
孙兰姿喜欢种花种菜,还特地买了一块不大的地,种种各种蔬菜,而小别墅的院子里则是各种花。
沈庭晏是知道孙兰姿这个爱好的,于是点点头,快速把早饭解决,洗了碗,和孙兰姿一起去买回来的那块地瞧瞧。
-
七月的阴天显得格外难得。
天际火红的朝霞昭示着今天仍旧是个晴日。长风带着晨露的味道一路向南,掀起一片黄绿色的稻浪。
路的左侧是稻田,右侧则是大片的橘林。
沿着田间小路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块西瓜地边看见了地。
孙兰姿本也没真打算种多少东西,小小一块五十平,就种了一点辣椒,番薯还有秋葵。
或许今年的天气适合种辣椒,辣椒树上结满了辣椒,并且个个饱满不说,还和手掌一样长。
“哟,孙老师您这辣椒种的不错啊,这么大。”沈庭晏用手掂了掂辣椒,“要摘吗?”
“摘一点吧,不然得老了。”孙兰姿说着上前,蹲下来。
沈庭晏看见后扶了一把孙兰姿,拉的孙兰姿一脸莫名其妙。
“您站着就行,不然等下站起来要头晕了。”
孙兰姿听见笑了几声,点点头应了,站起来就在一旁看着,然后慢慢皱了眉。
只见孙兰姿越看,眉越拧成个川字,最后忍无可忍,狠狠给沈庭晏胳膊上来了一下,“会摘吗,去去去,一边去。”
沈庭晏嗷的一声抱着自己胳膊,瘪着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篮子里摘的辣椒。
哇哦,真是要多小要多小,要多细有多细。小小的,细细的。一看就不如剩在树上的成熟。
突然感觉奶奶那一下还是收敛了。
-
晚饭后,孙兰姿拉着沈庭晏出去散步。
夏天的晚风慢慢拂过田野,干燥的泥土气息沁入风中。蝉鸣渐稀,金乌西沉,沿溪道上时有人语。
路边间隔栽有樱花树和桂花树。正值夏日,枝叶繁盛,草木葱茏。
孙兰姿遇见熟人,会打声招呼,有时熟人问,“这是谁啊”。
孙兰姿就笑着答说,“这是我孙子。”熟人会惊讶地打量沈庭晏然后说“都这么大了,小时候那么还小一个,真是越来越帅气了。”
乡村的慢节奏生活从来如此。
等到夜幕降临时,人们都差不多回家呆在空调房里,沿溪路上估计就只剩下这祖孙俩了。
“医生说你爷爷这几天情况挺好的,肿瘤也没见再大起来,精神好得几次嚷嚷要回来。”孙兰姿嗔怪的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欣悦,“说是好久没练毛笔字了,手痒了。”
“这都退休这么些年了,还是闲不住。”
孙兰姿自己是英语老师,而丈夫沈彦霖是语文老师,擅长写毛笔字,并且极其热爱古文,那些个诗集经典被他翻的掉页也舍不得扔。也就这几年里病痛缠身,没什么精力去读才被迫停止。
“估计再有两天就要回来了。”孙兰姿被沈庭晏扶着,“今天要不就走到这儿吧,我腿有点酸了。”
“行啊,奶奶也厉害的,都走了一个小时了,要是等会儿走不动,我背您。”沈庭晏笑道。
“那样你累我热的,没事,我还能走。”孙兰姿带着沈庭晏从另一条田间的水泥路去,“走吧,从这走近一点。”
“会不会有蛇?”
“这路宽,走中间就好,要是你怕,手电筒开起来吧。
祖孙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半路。
夏夜田间蛙鸣不断,近处远处,一声赛过一声。
在乡下可以看见城里难见到的繁星,仔细一点,可以看见北斗七星。
“晏晏有没有想好以后做什么。”孙兰姿摇着扇赶蚊子。
“…嗯,想往医学这方面发展。”沈庭晏沉默一会儿,“最好是研究制药什么的。”
“制药。”孙兰姿沉吟片刻评价道,“这工资哪有去你父亲那上班工资高啊?压力还大,学术知识要求高,专业性强。”
这评价可真是中肯的哈。
沈庭晏听后哭笑不得,然后顺手摘了片树叶,卷成了小碗状,递到孙兰姿面前。
“这是干嘛?”孙兰姿不理解。
沈庭晏循循善诱, “奶奶看这里面有东西吗?”
“没有啊。”
“当然没有啊,因为我小小的梦想还没出生,就被扼杀在了摇篮,啊不,肚子里。”
“……”
孙兰姿又是抬脚一踹,“一天要踹你好几回,你个死小子。”
沈庭晏跑着躲到前面,回头冲孙兰姿笑,“哈哈哈哈哈,事不过三事不过三,今天保证不会有了。”
“死小子。”
“嗳。”
“等等我。”
“噢。”
沈庭晏站在原地。
从孙兰姿的角度看来就是黑黑一道高高瘦瘦的影子,从小时候那个小小胖胖的奶团子变成如今阳光开朗帅气的大男孩。
时间过得真快啊。
“为什么不想学金融?到时候你爸的公司可要没人打理了。”孙兰姿走近时又说。
“哎呀,他们还年轻呢,要是我真学了医,他们还来得及再造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沈庭晏又是没个正形,吊儿郎当地说。
“又胡说八道。”孙兰姿又是抬脚一下,只是没踹着,于是她追了几步,锤了一下他,落在沈庭晏身上不痛不痒。
“我说真的啊,他们都才三十八岁唉,包来得及的。”沈庭晏算算,突然叫到,“我去,我爸妈二十一就生我了,厉害呀。”
“奶奶,他们是不是早恋的?”沈庭晏狡黠地笑了笑,“您给我说说呗。”
“你又转移话题。”孙兰姿头痛道,后悔提他爸爸,这一讲别到时候把孩子带歪了。
“你回去问你父母去。”
“他们不会告诉我的,尤其我爸,会板着脸然后肘击我。”
“我也会。”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就不一样。”
“死小子…”
……
晚风拂野,明月高悬,时光悄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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