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最近不对劲。”
宁修右手比对勾手势，托着下巴，作沉思状：“我难得在家，说带他出去兜风，他居然拒绝了！”
宁棠点点头：“而且，我那天忙完工作，回家看到小白在找昭昭撒娇要猫条，昭昭居然直接无视了，抱着他高中时候的那本相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视一瞬，皆是陷入沉默。
蓝施义摸着小白的毛：“这孩子，平时屁大点儿事都要在家里嚷嚷半天，真遇到问题反倒谁都不说。”
三人皆是想到宁今是高二那年发生的事情。
那时宁今是也是同现在这样，蔫儿了吧唧的，一问只说是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
家里人都信了他说的，于是开导了几句学习上的事情尽力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可谁知道某天下午放学，宁今是脸上挂着彩，脸色平静地回来，把全家人都吓了一跳，立马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今是云淡风轻地说是学校里有人造谣，所以他把人教训了一顿。
“我身上还好，就是破点皮。”受伤的那个反而是最不当一回事的：“但是造谣那个，可能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蓝鹤云捧着儿子受伤的脸，心疼得不行，这哪儿是破了点儿皮，眉骨都破了一块！
宁修直接炸了：“是谁干的！”
宁今是支支吾吾着，说事情都解决了，但还是架不住家里人的追问。
后来宁家查清事情原委，让那个造谣的学生退了学，蓝施义语重心长地问宁今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家里说。
宁今是笑着道：“又不是啥大事，这不是解决了吗？我下次一定不会这么做啦。”
结果这次，果然又是瞒着他们。
蓝施义叹了口气，昭昭这点，真跟他姥姥一模一样，犟！
躺在床上的宁今是并不知道，屋外的三个人已经从planA计划到了planD，他看着自己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一张拍立得相片，这是他和关峤渊唯一一张合照。
那个时候他和关峤渊还没有闹得这么僵，甚至还一起打过球。比赛结束后，宁今是叫住关峤渊，借口说帮表妹试试这个拍立得好不好用，然后拉着关峤渊自拍了一张。
照片上，个子较高一点的男生紧张得眼睛都瞪大了些，耳朵红得仿佛要滴血一样。
宁今是记得，当时拍完照片，关峤渊眼神躲闪，书包带子都要被他拽烂了一样，声音细若蚊吟：“为，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拍？”
有一瞬间，宁今是仿佛被这双漂亮的丹凤眼吸去了灵魂一样，傻呆呆地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就连刚才还喳喳吵个不停的蝉鸣也停了下来。宁今是的大脑一片死机，理智齐刷刷大喊着“下班！”，一溜烟儿地全跑了，只剩下一张嘴没把门地往外说。
“其实好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你了，你长得好好看，啊我不是单纯因为你好看才喜欢你的，你打球也打得挺好的，上次物理竞赛还超过我了呢，啊不是，我也不是要报复你的意思……”
“我就是，你，我喜欢你。”
关峤渊的表情从最早那句“因为我喜欢你”就没变过，仿佛石像成了精。
宁今是说完就后悔了，也顾不上关峤渊是什么反应，挠了挠头说自己还有事，连手上的照片都没等成像，着急忙慌地就跑了。
一连跑出去好远，宁今是看着手里的照片，突然觉得有点可惜，刚才怎么没有多拍几张。
但当时的他还想着，没关系，等下周和关峤渊见面的时候，再多拍几张就是了。
谁知道周一再见到关峤渊，宁今是刚像往常一样和他打招呼，可关峤渊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脸色骤变，转身直接走了。
宁今是觉得有些奇怪，该不会是那天自己表白把人吓着了吧，他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但还想着和关峤渊好好谈谈。一直到放学的时候，他才终于找到机会和关峤渊说话。
还没等他开口，关峤渊皱着眉，用一种厌恶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宁今是登时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关峤渊已经走了，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别再来找我了。
宁今是深吸口气，把照片塞回相册里。
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直当作朋友看的人居然背地里造谣自己，莫名收到的好几封没有署名的信，有段时间还总感觉有人跟踪自己……
这一连串的东西搞得宁今是心烦意乱，很久以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失恋了。
说难受，肯定是有点难受的，可他实在做不出死缠烂打的事情，
既然关峤渊不喜欢他，那就算了吧……
周衡一直说要帮他走出失恋的悲伤，给他介绍了各种新朋友认识，但宁今是全都拒绝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再帅也还是没感觉。
后来实在不堪其扰，宁今是便和周衡说他不想谈恋爱了，保持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
周衡虽然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但也拿他没辙。
没想到他居然又栽在关峤渊这儿了……
宁今是郁闷地弹了一下照片上那人的脑袋，叹了口气，一头扎进枕头里。
两秒后他猛地抬起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书房里的三个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全然没发现他出了门。
宁今是开车去了关峤渊所在的医院，本来只是心烦想去看一眼，没想到居然刚好遇到关峤渊的妈妈。
关琴见到宁今是的第一眼是惊讶，随即露出感激的眼神。
“小宁你是来看望阿渊的吗？”
宁今是点了点头：“嗯。”
关峤渊的妈妈气质温婉，说话也很温和，像三月江南的细雨，如果不是因为儿子醒不过来，她应该远比现在看上去要漂亮轻松。
“阿渊他性子闷，从小到大都没几个朋友，这次出事，他工作室的同事还有小周，经常来看望他，也让我稍微没有那么难捱。”关琴坐在儿子床前，说道。
“抱歉阿姨，我前天才知道关峤渊出事的事情，之前一直都没有来看他。”
关琴拉过他的手，温柔干燥的触感让宁今是微微一怔。
“别这么说，你能来看他，阿姨已经很感激了，如果阿渊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宁今是感觉她这话里似乎还有点别的意思。
果然，关琴解释道：“其实阿姨很早以前就知道你，只是我们没有见过。”
宁今是愣愣地看着女人，猛然明白过来，关阿姨，好像知道自己就是她儿子的暗恋对象。
也是，关峤渊的工作室里放着这么多他的东西，甚至桌子上直接摆了一张照片，想不知道都难。
“阿渊他说你很厉害，经常考年级第一，还说你长得很漂亮，阿姨今天见了的确如此。”
宁今是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客套两句，便听到关琴说道：“如果阿渊还有机会醒来，他一定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宁今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突然在想，关峤渊的主意识留在了游戏里，那么此刻他能听得到他们的对话吗？他会有哪怕一点点的意识吗？会梦到以前的事吗？
沉默片刻后，宁今是突然对关琴说道：“阿姨，可以请您帮我一个忙吗？”
*
周衡刚忙完手里的工作，正准备抱起小比，安慰一下儿子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轰炸一样，叮叮咚咚地响着。
周衡解锁一看，是关峤渊的团队成员给他发的消息。
“周哥，您去了关老师家吗？”
“是您打开的设备吗？”
“我们这边远程监视到关老师家的体验机登录了《斩劫》！是您操作的吗？”
周衡蹭的一下站起来，直接傻眼了，抓起钥匙就要出门去看看。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是宁今是。
“周衡，你现在方便吗？”
周衡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昭昭，你现在在哪儿？”
宁今是手里拿着那张拍立得照片，将它与关峤渊桌上那半张照片放在一起，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在关峤渊的工作室里。”
“是你打开的体验机？”
“嗯。”
“你疯了吗！！”周衡怒道。
电话那头的宁今是笑了一下：“可能是吧，但反正，如果不解决和关峤渊之间的问题，我肯定要疯。”
周衡深吸口气：“他的事情会解决的，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启动体验机？”
宁今是难得看到周衡这么着急，于是先安抚他道：“你别着急，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甚至还问过关阿姨呢。”
只不过问的是能不能进关峤渊的工作室。
“你先前不是说，你们从外界捕捉不到关峤渊的自主意识吗？那如果我进入游戏里，找到他把他带出来呢？”
“你怎么确定自己就一定能够唤醒他？”周衡语气严肃：“如果你这次也像关峤渊一样被bug吞噬了怎么办！”
宁今是笑了笑：“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昭昭！你现在！立刻退出来！”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周衡以为宁今是听进去了，正准备再多劝几句，让他打消这荒谬的想法，对面却直接发过来一条监测申请。
“我知道仅靠我一个人，肯定没办法把关峤渊救出来的，可能自己也有去无回了，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忙，周衡。”
宁今是看着操作面板上的读条：“我在关峤渊这台机上找到个监测功能，能随时和你联系，这样你可以稍微放心了吧。”
周衡脸色铁青：“我放心个屁！”
“哎呀不要生气嘛，我现在只能靠你了，要是在里面遇到坏人欺负我，或者又看到那个bug了，可全都得靠你救我了。”
“那你为什么非要自己去救关峤渊！你以为你葫芦娃吗！”
读条跃至一百的时候，宁今是笑了笑，语气颇有点儿咬牙切齿：“因为我真的，很想当面问关峤渊，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玩弄我的感情，还是两次。”
“等等！昭昭！！”
周衡还想继续劝道，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他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忙接收宁今是那边传过来的监测信息。
*
宁今是是被一阵鸟叫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脸上好像罩着什么东西，阳光从缝隙里照进来，落在脸上。
是一顶草帽。
宁今是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周围。
好像……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