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在停车位停下了车，回到家给屏幕上备注着伊地知的人打了电话。

伊地知我是认识的，他参加过婚礼，我也偶尔见到过他，听七海介绍说他是小一届的后辈，是位辅助监督。

辅助监督照七海的解释是尽管从高专毕业，但并非是能够战斗的类型，在辅助咒术师拔除咒灵前后都起到了很多关键性作用。

…不过想必这个职业一定是很辛苦吧，明明是后辈却看上去比身为混血所以格外成熟的七海海还要年纪大一些，真是让我这个自由人看到都深深地由衷同情。

“那个学生的生病和狐姬说不定是有关系的，不过具体还是要看伊地知调查到的情况来判断。”

挂了电话，面对我的疑惑，七海是这样回答的，“但这和釉月你无关，有很大可能是假想咒灵。”

“假想咒灵是什么？假想出来，但实际并不存在的咒灵吗？”我好奇地问道。

“不完全是。”

“那到底是什么啦…嗯，因为相信存在的人多了所以会从不存在成为存在，但是本身又不存在，所以是假象？”

七海放下手机，嗯了声，给我解释着，“共通意识认可的恐怖形象很容易以诅咒的形式呈现，不过二级以上的诅咒在假想咒灵中并不是很常见，像是学校里的怪谈一般最多是准二级，到时候可能会分给高专里的学生去处理。”

“是小真希吗？”

“也可能是其他人，准二级对真希同学来说有些棘手了。”

他抬手拿下了我头发刚才不知道在哪里沾到的毛絮，神情柔和下来，“至于你不喜欢那些人那就遵从你的想法远离好了，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和他们相处。”

我宣布，我永远爱他！

什么狐妖的长生，什么九尾狐的昌盛，这些我早就放弃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没有错过七海海。

我猛地抱住了他，呜咽一声，“我再也不去参加同学会了，和七海海你待在一起发呆都比那个同学会有意思！果然我还是最爱你了！”

“…”

他停顿了一下，“我也是。”

我敏锐地捕捉到他这句话，从他怀里抬起头，追问道，“你也是什么？什么什么？”

比起我每天会说无数次我爱你，七海说的次数就相对来说要少很多。他咳了声，在我的追问和连续的撒娇里，他干脆地用行动堵住了我的嘴。

我还是听到了我想听的话

——在我哭了后。

第二天是手机的铃声吵醒了我，我迷迷糊糊地叫了声七海。

我缩回被子，模糊听见了七海接起电话和谁交谈的声音，但很快我又再次睡了过去，直到七海叫醒了我，和我说昨晚有人出了车祸。

“…谁出车祸了？”我疑惑地看向七海，大脑还没有睡醒，其他人的声音都仿佛离我很远，听见七海的话我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山木志介，你的同学，警方那边初步推测车祸是谋杀。”七海解开围裙，“先去吃饭吧，等吃完饭再说。”

我握住七海伸过来的手，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吃完早餐，七海和我说了那通电话。

昨晚也参加了同学会的山木志介在凌晨四点左右被发现在一条偏僻的路上，发现时已经死了，死因是车祸导致的失血过多。

他的车撞击在了路旁的栏杆上，前车头损毁严重，警方发现了车里的刹车被动了手脚。

而他真正的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十点，也就是同学会结束后的时间，警方怀疑凶手有一定可能是同学会中的某个人。

作为参加同学会的人员之一，我需要去做个笔录。

我有些讶异，毕竟昨天刚刚见面，虽然时隔多年见面后给我带来的印象不是很好，但听到昨日还鲜活的生命仿佛一眨眼就消亡了的消息也还是让我不得不无声感叹起了人类的脆弱。

什么都有可能不公平，唯有死亡是世界上绝对公平的事，这点对人也好，妖也好，甚至是天上人来说，都是相通的。

比如我的父母兄姐、那对年迈的老夫妇，还有无数无数的同族人，像是昙花一样，他们的生命只是匆匆地活了一下，又很快地以不同的方式奔向了那个我暂时无法触及的远方。

我见过太多次死亡了，每次我都会以为自己要习惯了见证他人的死亡，可在下一次再见到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愣神。

我情绪低落起来，不过很快又在七海的怀抱里恢复了心情——

归根结底，我还是个以无情闻名的狐妖，我最多也就是静默一会，也不会困扰太久。

对我来说，除了爱人之外其他人不过都是云烟，更何况生死有命，他人的命顺应天理，那便是合该如此。

七海以为我还在伤怀，他吻了下我的额头，又亲了亲我的眼睛，打算安慰我，但我回吻在他的嘴角，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没事啦，只是觉得人的生命还真是脆弱啊，明明昨天还刚见了面，只是一晚上昨晚就成了最后一面。”

我往他的怀里又靠近了些，“不过只要你没事就好啦，除了你我谁也不在乎，所以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最好不要受伤啦。”

天命这般，全世界的人都死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七海没有受到伤害，那我就不会插手任何的生死。

七海在我头顶似乎叹了声气。

我知道他是在叹气我显露出来的依赖心，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猜到了他肯定是在思考假如他真的牺牲后该怎么让我受到最小伤害之类的残酷问题。

或许这个问题对于咒术师来说不是什么假如，而是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未来，这点在告诉我真相的那天七海就说过。

“…我会尽力。”

最后，七海还是对我做出了承诺。

但是对我来说，这并不是满意的答案，我想要的是他的百分百安全，可是我也知道这种话说出来就是强加负担的任性。

……不甘心。

搂住了他的脖子，我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一侧，嗯了声，慢慢地藏起了冷漠下来的眼神。

七海陪同我去录了笔录后过了几天，我从花依子那里知道了这件事的结果：

凶手被抓住了，的确是同学会上的一位同届的同学，杀人动机据说是经济纠纷，面对山木的恶语便一时冲动，临时起意，激情杀人。

我没有去参加他的追悼会，花依子和学姐去了。

来咖啡厅找我的学姐提起这件事时表情也很冷淡，死了个后辈似乎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也确实是没影响，山木和我们都不算熟，他的死亡对他的父母来说可能是无法忘怀的一道伤痕，但对其他人来说可能也就是多了个谈资，时间一久，就会被新的谈资取代，他也会被慢慢地遗忘。

“杀人的话，似乎就只有这几种原因吧。”

学姐垂下眼，漫不经心地往咖啡里扔了块方糖，“利益、感情，或者是单纯的杀人**，无论哪种，追其背后的根源说到底就是情感驱使，人的感情就是最可怕的罪恶啊。”

“犯罪的又不是感情，是借口被感情控制的人类，照你的话，罪恶的是人类，和感情可无关。”我托着脸说。

“所以人类的爱才被称为原罪，经过扭曲的爱会发酵成最恐怖的东西——”学姐忽然抬眼，像是在告诫，“釉月学妹，要小心才行啊。”

“…小心什么？七海海也不会成为那种变态，我们可是健康正常的爱情。”

学姐笑了一下，没有解释，而是转了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相信你是狐姬吗？”

我没说话，她也知道我会沉默，所以她问完后又自顾自地回答了起来。

“因为你就是她。”她说。

“？”

我以为她又要说那套话，但是她却喝了口咖啡，头一次说出了新的答案。

“我在你刚入学的时候就听说过你，傲慢冷漠的性格，新生里的高岭花，说起来，我一开始觉得你就是只有脸好看的没礼貌的后辈，还不能理解其他人为什么对你那么狂热。”

“不用你觉得，事实就是这样。”

过去的我就是没什么礼貌，我一直不否认这点。

“不，后来我真的见到你我才意识到我错了。”

学姐说，“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在烧别人给你的情书，就当着那个人的面，你一脸冷漠，甚至是无情地借了另一个人的打火机，烧了手里的情书。”

我眨了眨眼，我烧过很多次情书，因此我也不知道青川学姐现在说的是哪一次。

在学会爱人之前，我即使选择成为了人类活着也只是想抛弃过去的生活而已，但打心底我没有把自己当成过人类，也没有想和人类有什么深入接触的想法，始终游离在人群之外。

而高中时我总是收到或是匿名或是当面递来的情书，过多的情书甚至成了麻烦，所以为了一劳永逸，我干脆把收到的情书当着他们的面全烧了。

我以为被我这么糟蹋自己的感情后，那些人应该都能彻底消停下去，不会再来打扰我，也不会再有很多人非要和我交什么朋友，但后来没什么用，反而起了反作用。

学姐紧紧地注视着我。

“从那之后，我开始观察你。你的外表虽然的确是少见，我现在成了编剧也没见到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你，但是我在观察里逐渐明白了其他人对你狂热的真正原因，于是我创作出了《狐姬》。”

“…原来原型是我吗？”

“不是原型，那就是你。”学姐坚定地说，“你现在变得温和是因为你有了人类的心，你爱上了人类，但是你的本质还是狐姬。”

我不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我和青川学姐在这件事上永远没办法达成一致，谈多了只会影响我的心情，所以我只是敷衍了说了什么，就把这个话题含糊了过去。

学姐很擅长聊天，只要不讨论起狐姬，和她聊天就还是个打发时间不错的选择，我端过橱窗里今早刚做的提拉米苏，和学姐聊到了下午开业。

藤木进来的时候学姐正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她待了一下午也该回去工作了，结果看见藤木，学姐又停住了。

“您不是去看明日香的那位…”

藤木也愣住了，安静了一会才不确定地开口。

我披着外套，在旁边来回看了两个人，慢悠悠地问道，“你们认识吗？”

我当初为什么想不开用了第一人称…

越写越暴躁，大家随便看看吧，我也知道很菜。

狐姬事件马上就要结束了…再来个百鬼夜行事件、小副本、涉谷就结束了。

二十章里，我一定要完结（握拳）小魔女十章内一定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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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