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黎开车赶回去的时候。

已经临近晚上十点半了。

到底还是初春，夜深些，与白天的温差很大。

“我先下去，你停好车。”祁姿对施黎说。

车窗摇下，她看见了豪车边，被搀着不稳的男人，俯着腰似在呕吐。

施黎：“是你那位同学？好。”她没再多问，心照不宣地应下。

车内开的暖空调，祁姿的外套还是敞着的，她扣好纽扣，缩着身子就从车上下去了。快步走向那方明亮处。

风不温柔，很冷。吐够了的男人整个人跌坐在路牙边，只穿了单薄的衬衣，衣领处微敞着。身侧的伍俊怎么想去拉他，都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

“我不要你，走开！”

“祁姿，祁姿，我要祁姿。”

“你把她喊回来，喊回来，我只跟她回家……”

……

“祁小姐，你可来了，你看这……”伍俊缩了手，望向前来的女人，犹如看见希望眼中亮起了光。“先生最近心情不好，跟人打赌，输了灌了好多瓶高浓度白酒，不要命一样。”

“怎么劝也不听，就非要到这来。祁小姐，我也没法子。”

“只能求助你了。”

“得亏先生酒量好，要不然估计这会儿可能就在……”伍俊深深叹了口气，字里行间尽是无奈。

祁姿眉眼间浮了些愁云，她上前勉强拉住醉了的他的手，“夏承议。”她喊了声，试图唤醒他残存的意识。

夏承议不知所云地准备打掉扶他的手，听见熟悉的声，身形晃荡地站了起来，不到一秒钟整个人扑在了祁姿的肩颈边。

突如其来的重量，祁姿步子往后顿了两下。

酒气味好重。闻着就不舒服。

“对不起，别不理我……”他的声音很冗长拖沓，似是浓浓的愧疚都藏在里头了。

无助又很可怜。

说完话，祁姿明显感受到抱着的人晕厥过去了，脑袋很沉重地靠着她。

伍俊面色纠结，“祁小姐，不如您，收留先生一晚吧”

“先生，最近很想您。”

祁姿的手臂圈着夏承议精瘦的腰，看向眼前的伍俊，她犹豫了。但环着的男人醉成这样了，祁姿多少有些于心不忍，更何况他实打实地帮了她这么多。

“你都把人送到这了。”

“不过说好，你明早把他接回去。”

伍俊回地立刻，“哎哎！好嘞。”

“我帮您拉着。”伍俊上前帮着祁姿托着夏承议。

橙暖色的路灯光一路指着路。

进了馨赫馆祁姿那栋，电梯到达所处楼层时。

夏承议似乎有了点儿意识，痛苦的轻微喃喃声，比蚊子声还小。

施黎上来的时候，看见立马上前搭了把手。

施黎：“天呐，什么情况？”

伍俊安全把人送到门口，就跟祁姿说，“祁小姐，那我就先离开了。”

祁姿安抚式地拍了拍夏承议的背，“好，你先回去吧。”

“剩下的交给我，别忘了明早。”

“麻烦祁小姐了。”伍俊说完，望了望施黎朝她礼貌颔首。

“对了。”

“祁小姐。”

“先生这些年。”

伍俊转身时顿住脚，说出的话一滞。

最后似是豁出了。

“过得不好。”

声音很清，却为这浓浓夜色，添了略显沉重的一笔。

祁姿张了张唇，似要说些什么，却又淡了下去。

“小黎，帮我一把。”祁姿望向一边的施黎。“他喝醉了。”

施黎自然看出来了，帮着祁姿将人送到了她的卧室内。

因为是独居，就一张床。

床单和被褥都是裸粉色的。

此时此刻，躺着个满身酒气的英俊男人。

显得很违和。

“祁姿你睡哪？要不你去跟我睡吧？”施黎讶着声。

祁姿视线移到床上的夏承议，他的表情很痛苦，脸整个往里埋。

祁姿：“没事，我睡沙发吧。他状态不好，我担心出事。”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个访谈。”施黎提醒了声。

不过访谈在下午到晚上，还是可以睡很久的。

“嗯，你也回去休息吧。”祁姿朝施黎点了点头。

施黎走后，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窗帘外是寂静的夜。

“对不起。”

闷着脸的男人，隐约间发出的声。

祁姿这几天也不是不理他，一方面事业有些忙。还有她察觉到自己升了些微妙情愫，她不喜欢情绪被勾着走。另一方面还因为那天他的突兀，的确吓到她了。

不清醒不理智的夏承议。

……

-

第二天一早，黎明破晓。

天蓝的清冷晶莹。

昏暗的室内，床上熟睡的男人，微微睁了眼，似是头痛的厉害，指尖还揉着太阳穴。周围不是他所熟悉的房间，倒像是个女孩子住的地方。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离得不远处的沙发那，安静地躺着个女人。她歪着脖子，脸刚好正对着夏承议的视角。少许亮光打在她的小脸上。她的素颜很白净。

有点儿懵。

他沾了酒的衬衣被换下了，裸着上身盖着薄绒被。

床头边还放着半杯水。底下毛毯撒了些水渍的痕迹，不过已经干了。

只记得他和萧正顾已他们玩牌，那会儿他实在没心情，故意输灌着酒。后来伍俊来了，再后来他就记不清了。

怎么会在这儿。

他没吵醒祁姿，蹑手蹑脚地拿过他的手机。

萧正和顾已发来的几条短信。

顾已：[醉成那样还念叨着心上人呢。]

萧正：[大情种，我录视频了！太情种了，能从你口里听见“对不起”三个字。稀罕稀罕。]

还有伍俊。

伍俊：[先生，我明早来接您。]

夏承议记忆是记不太清了，断断续续的。

只记得一点儿。

不过好像确实是他死皮赖脸，贴过来的……

“你醒了。”

沙发上的祁姿，在夏承议看手机的时候，迷迷糊糊醒了。

夏承议一怔，合了手机，抬眼对上了她的双眸，“醒…醒了。”

祁姿：“想吃什么吗。”

“等会伍俊就会来接你了。”

被夏承议折腾了一晚上，祁姿是被饿醒的。

夏承议眨了一下眼，不知道是刚醒还是面对的是祁姿，那双黑眸显得有点儿傻气。

祁姿对看了眼。都怀疑夏承议是不是喝醉酒，把脑子也喝没了。

“不说话？”祁姿挑了下眉。

“吃。你做什么我都吃。”夏承议立马应。

“你——”

“不生我气了？”

他的声音还哑着。每个字咬着都很清，他问的不自信。

祁姿没回他，只是起身去了厨房那。

夏承议耳边只能听见厨房门开合的声。

有些沮丧地垂了垂眸。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夏承议瞬间抬眼。

她照顾了他一晚上，自己睡沙发。

是不是就等于不生气了。

祁姿只煮了汤圆，还是元宵节剩的。

芝麻甜口。她最喜欢经久不变的味。

速食快没过一会儿。

祁姿小心地端着汤圆，走向了客厅。

两碗。

夏承议从卧室出来，光着上身。

他皮肤白，腹肌也是。精瘦完美的腹肌群，明显的人鱼线。就像天工巧匠雕刻出来的一样。搭上那张冷隽的俊颜，简直是诱惑女人的绝杀计。

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尽管昨晚祁姿已经领略过了，再看见还是会面上一热。

“干嘛不穿衣服？”

大清早的引诱谁呢。

孤男寡女的，很容易想入非非。

更别提祁姿做过和他的荒诞梦。

越想越尴尬。

夏承议走近，看着碗里每个圆滚滚的小汤圆，还冒着热气。

是她亲手做的。

“想勾引你。”他凝着祁姿双眸，几乎脱口而出。

祁姿拿筷子的手都一顿。

“其实是衬衫味道重。”夏承议轻轻笑了声。

自圆其说道。

不过勾引也是真的。

这句话藏于了夏承议心底。

祁姿：“……”

“吃吧，吃完伍俊差不多到了。”

“芝麻馅的。”

祁姿转换了话题，低下眼不去看他那诱惑人的腹肌。

她可不想一大早脸红。

夏承议很听话，乖巧地坐在了她对面。

拿过筷子，慢吞吞地咀嚼着汤圆。

似乎这样可以让时间过得一点儿一样。

“好好吃。”他说。

夏承议一边吃着一边注意着祁姿。

她的手腕此刻光洁无瑕。

送她的手链，她摘掉了。

“手链…不喜欢吗？”夏承议问。

祁姿刚夹一个小汤圆，抬眼看了眼夏承议，“没。”

“太贵重了，带去工作招摇。”

“而且都是品牌方提供的，不好带别的。”

夏承议松了口气，“那就好。”

“下回别喝那么多酒了。”

“惜点命。”

祁姿舀了口汤圆汤。

刚说完，夏承议的唇角就扬了起来，“好。听你的。”

“那——我不酗酒了。”

“你能不能也不生我气了？”

夏承议小心地试探说出声。

祁姿凝了他好一会儿。

“别那么吓人就好。”

“其实也没生气，最近忙。”

“而且，你是我靠山，我还得仰仗你呢。别总是那么卑微。”

“这不好。你我用云泥之别来形容都不为过。”

祁姿很认真地说。昨晚夏承议那样，属实祁姿没想到。

本来只是以为青春时期被拒绝的遗憾，现在看来，夏承议对她的执念似乎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祁姿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但祁姿得承认。

如果那个靠山是夏承议。

她似乎愿意打破原则。

就像现在这样。

不可否认。

夏承议对她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只是遗憾，他们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是她无法跨越的。

“祁姿。”

夏承议认真喊道她的名字。

“之前高中你拒绝我，是不是也因为这个？”他问。

祁姿愣了下，“是啊。”她没否认。

“所以，你现在又想用同一个理由拒绝我。”

“我不同意。”

夏承议的声音坚定极了。

祁姿望着他，淡光映着的轮廓凌厉而严肃，鼻梁高挺，剑眉压下的双眸闪着坚毅的辉光。卧蚕浅清。

在她的注视下，他的薄唇微张。

轻轻然道。

“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