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被选为保护沈怀梅的人，总有些过人之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混混们的包围圈就已经被撕开了一个缺口，很快就要接近沈怀梅了。

第二个动起来的是慕子瑜。他跟在侍卫身侧，帮忙加大这个缺口，换来了侍卫沉默的一瞥。

人多势众的时候，就很容易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虽然已经有人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其他人的反应仍旧是向着侍卫一拥而上。不等侍卫接近，沈怀梅身边已经有了可以逃走的空隙，沈怀梅自然就顺着空隙逃走了。

看见沈怀梅脱险，又得到她的示意，侍卫不再执着于接近，而是专注对敌，将每一个凑上来的人都放倒。

侍卫毕竟是生面孔，混混们全都知道他是敌人，围上他的人也就多些。但慕子瑜可是这贫民窟里的名人，四邻八舍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大家伙都盼着他一举夺魁，给贫民窟增光呢。

而且他打得那两拳不过是浑水摸鱼，也没几个人发现他这个“叛徒”。人群一乱，反倒让他也顺利脱身。

沈怀梅看见慕子瑜脱身眼前一亮，赶忙凑过去，“公子。”

虽然发生的一切都出乎了慕子瑜的意料，但好歹是同沈怀梅搭上话了，甚至还是沈怀梅主动，简直是意外惊喜。慕子瑜护着沈怀梅又走远了几步，等着她开口。

“多谢公子相助，不知公子能否送我至这巷尾慕娘家，我定有重谢。”

沈怀梅不看打架的众人，也不看慕子瑜，只一心盯着慕娘家的方向。往常沈怀梅到慕娘家中的时辰都差不多，今日被这么一耽搁，也不知道慕娘会不会着急。

可已经被围过一次，沈怀梅确实不敢独自走了。刚刚她找不出这些人的领头人，说不定这个领头的就躲在哪里等着她落单呢。

侍卫那边又暂时腾不出手来，沈怀梅只好求助其他人，正好注意到了慕子瑜。

对于沈怀梅不在意救她之人这一情况，慕子瑜早有心理准备。虽然还仍旧没有查出来她出身如何，但终归都是豪门大户，出入仆从如云。沈怀梅就算是个不喜欢有人跟着的异类，那也是被伺候惯了的，

慕子瑜原本就没有指望英雄救美这种桥段的发生。刚刚的场景里，对沈怀梅来说，慕子瑜的存在和她家的侍卫也没什么区别。做主子的，不会去注意跟在身边的是哪个侍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今日一事，慕子瑜的目的已经达到。毕竟，他也只是想要同沈怀梅结识罢了。

“原来姑娘就是来求学的那位小姐，久闻大名，在下慕子瑜，那我们便走吧，莫让母亲等急了。”慕子瑜身量高挑，作一身书生打扮，只见他拱手一揖，尽是少年风流。

沈怀梅听说眼前人便是慕娘的亲子，这才仔细去瞧他。

不得不说，慕子瑜的皮相确实好看，他是那种浓艳的长相，五官棱角分明，看起来甚至有点凶。那身青色书生袍却很好地中和了他的锋芒，像是披上羊皮的狼，藏住了他的攻击性。

沈怀梅差点被自己的比喻逗笑。若是让沈怀梅说，这人长了一张看起来就该位极人臣的脸。她回想着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贵公子们，尽是些用金银玉石堆出来的肉球，竟是一个能比过眼前人的都没有。

不过也是，慕娘长得那么好看，她的儿子自然是好看极了。

两人沉默着同行，很快就到了慕家门前，沈怀梅正欲上前推门，却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走远了些。沈怀梅回头看去，就看见慕子瑜含笑立在那里。

“我既已经离家，再回来难免惹母亲怀疑。既然已经到了，小姐就快些进去吧。”说完，慕子瑜又朝着沈怀梅一礼。

沈怀梅下意识回了一礼，重新站直的时候自己还有些懵，迷迷糊糊道了一句“多谢”便又去推门。嘴里还嘀嘀咕咕，说些“真该叫他们来看看，谁还能说我不懂礼数”之类的话。

推开门，慕娘已经等在院子里，手里摆弄着前几日沈怀梅送来的花。沈怀梅一看到那些花，就想起她还有一个与慕娘一起晒花瓣的计划，攥着她的荷包跑向慕娘。

“师父，你看我绣的荷包。”

沈怀梅边跑边说，那声音大的，被还没有离开的慕子瑜听了个正着。慕子瑜没有回家，若是慕娘问起沈怀梅来晚，便全看她自己决定怎么说。

是提及今早的围堵，或是不提及；若是提及，是坦白自己身份尊贵说随时有侍卫跟随，还是将功劳送给没有进门的慕子瑜。不论沈怀梅做何种选择，慕子瑜都考虑过，现下站在这里只是想听听沈怀梅是如何说的。

遣词造句的细微处才能真正了解一个人，而那些细微正是转述时候最容易丢掉的。不提慕娘能否分毫不差地复述出来，光是以慕娘对沈怀梅的喜爱，她也不会因为慕子瑜多问几句便同他复述。慕子瑜不欲因为这种事情与母亲争执，反正他站在门外也不是不能听到。

然而他站了许久，听着里面两人商量着晾晒花瓣，又开始弹奏箜篌，都没听见提及一句沈怀梅的迟来。可他也不能再站下去了。他家位于小巷尽头，来往行人不多，他才能站在这里不引人注意。但是沈怀梅那个侍卫该处理完那群混混找来了，他再站在这里就太可疑了。

也不知道这侍卫前几日都是怎么藏的，这么明显的生面孔，竟然没有一人发现过。

慕子瑜慢慢地往外走，正好与那名侍卫碰了个照面。那侍卫一见慕子瑜便停了下来，抱拳道谢，“多亏公子出手相助，不知道公子家住何处，好让我备了薄礼登门致谢。”

虽然慕子瑜刚刚走路确实不够专心，可也没到忽视周围的程度。可偏偏，若不是这侍卫停下来同他搭话，他便真的无法发现他。这侍卫大概是进行过专门的训练，怪不得被派来私下保护那位小姐。有如此侍卫，看来那位小姐隐姓埋名的**真的很强烈，是不能指望她主动坦白身份了，只能再想别的办法打探了。

慕子瑜知道侍卫是在怀疑他这个突然凑上去的人，嘴上同侍卫客套着，心下思绪也千回百折，还不忘试探侍卫何处出身，希望找到点沈怀梅身世的线索。可惜侍卫的嘴实在是严，得知慕子瑜是慕娘的儿子之后就只说着有缘分之类的空话。

侍卫谨慎，慕子瑜也不方便纠缠，与侍卫道别之后便离开了。路过之前打群架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周围的街坊正凑在一起闲聊，有人看见慕子瑜叫住他，“慕家小子，我明明看见你也进去助拳了，怎么你没有被抓走？”

原来这人在混混们围人的时候就趴在门缝里偷看，只是他那个角度不太好，只看得到慕子瑜打了进去，却看不到慕子瑜打的是谁。

“我是去救人的，官府为何要抓我？”慕子瑜也是才知道那群混混全被抓了，他原本以为最多就是来一群家丁，将这群混混全揍一遍。他的人一直藏在暗处，到时候只要记住几张那些家丁的脸，便能顺着找到主家府上。

没想到来的是官兵。今日之事与慕子瑜计划的有很多偏差，没想到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他都有些麻木了。

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

如今荣国朝堂文臣多武将少，且能够在家中养着那般身手的侍卫，可不是一般的武将。而荣国，恰好有一位沈姓武将，甚至连丧妻这件事都对得上，便是镇国公沈修文。只是镇国公的身份实在贵重，若沈怀梅真的是镇国公的大小姐，那她不仅是慕子瑜前往景国的一条捷径，更是可能祸及母亲的隐患。

慕子瑜初见沈怀梅的时候便有了个模模糊糊的计划。只要他勾引着京中贵女同他私奔，到了边城让贵女去叫门，镇国公说不定就妥协了。

他也知道这计划实在儿戏，可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沈怀梅太像是上天送来的礼物，他一见便觉得倾心。慕子瑜顺着那抹微妙的心动推演下去，便有了这个荒唐的计划。

而沈怀梅疑似的身份竟然让这个荒唐计划有了一丝可行性，慕子瑜越发觉得沈怀梅是天赐的恩惠，是上天为他前往景国赐下的启示。

就在慕子瑜为了如何确定这个猜想筹谋的时候，沈怀梅则在拉着慕娘说话。

她们刚刚结束一曲，两人各自抱着箜篌凑得很近，也方便了沈怀梅拉住慕娘的衣角。“师父，我要同您说件事，您别生气。”

慕娘闻言放下箜篌，又凑近了一点，含笑看着她，“说吧，我听着呢。”

沈怀梅发现，慕子瑜与慕娘母子两个果然相像，尤其是笑起来时候的眼睛。沈怀梅被慕娘的笑容安抚，坦白道，“我其实不是沈掌柜的侄女。”

“只是这个？”慕娘轻轻拍着沈怀梅的后背，“你来我这里学箜篌，每次都是独自前来。我教的是你，与你是谁的侄女，是谁的女儿并无关系。不过你一直瞒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坦白了。”

沈怀梅高兴地扑进慕娘怀中，“今天来的路上被一群人围住了，还要多谢慕公子出手相助，我家的侍卫才能顺利得救出我。只是动静应该闹得有些大，师父你出去走一圈就会发现不对，不如我先坦白。”

“好啦，别撒娇了。”慕娘听了哭笑不得，拍着沈怀梅的后背哄她起身，又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你是哪家的小姐？”

“我父亲是镇国公。”

慕子瑜：她肯定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我再想想怎么查。

沈怀梅：我爹是镇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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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