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昏沉,温念栀陷入了一场混沌的梦里。
梦里闪现过无数过往的画面,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有宋卿钰的存在。
儿时意外的结识,开启了他们长达近二十多年的牵绊。
在梦里,她时而是扎着羊角辫缺牙巴的小女孩,整日叽叽喳喳地跟在宋卿钰的身后,像只喧闹的小麻雀,而宋卿钰从最初的冷漠抗拒,慢慢转变为无奈的默许。
时而,她又变成逐渐抽枝发芽的懵懂少女,在青春的十几岁,迎风绽放,而她的身后,总站着一个冷漠桀骜的宋卿钰。
梦的最后,在那场秋风过境的大雨里,她眼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却与混混们厮打在泥泞里。
她哭泣着,呐喊着,呼救着,却怎么都护不住少年。
“卿钰哥,不要......”
温念栀猛然睁开眼,刺目的白光令她不得不重新闭上眼,手臂微抬起时,紧随传来密密麻麻的针刺感。
下一秒,她的眼前落下一道及时的阴影,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替她挡住了强光。
“现在感觉怎么样?”
温念栀不用看,都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挂水挂麻痹了的右手此时也被他握在掌心,一下下耐心地按摩着。
“好些了。”
意识逐渐清醒,白天发生的小插曲又在她脑海里浮现上来,心虚地眼皮上下来回拨动,浓密的长睫不时扫过宋卿钰的掌心。
宋卿钰忽而感觉,掌心有酥麻感荡漾开来,漆黑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暗色,喉结跟着上下滚动。
“怎么哭了?做噩梦了?”
宋卿钰收回手的刹那,第一时间发现了温念栀眼角那颗落到半途的泪珠。
他粗粝的大拇指轻柔地抚过女孩娇嫩的脸,低沉的声音不自觉放软。
“卿钰哥,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打架了,好不好?”
温念栀对方才梦到的事情仍心有余悸,她用那只没被扎针的手轻轻勾住男人的衣角,声音软糯带着一点哭腔。
宋卿钰目光一顿,明白过来了什么,然后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弹了一下温念栀的脑门:
“小姑娘,一天天的,自己都顾不好,还老爱操心别人,不乖!”
“那要是哪天,我真的不乖了,卿钰哥还会要我吗?”
温念栀吃痛一声,眉宇之间染上明显的失落。
“乖巧”、“懂事”这类形容词,她从小到大,听过太多次。
“你这小脑袋瓜,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宋卿钰痞气的眉尾轻挑,手指对着温念栀的脑门又是一击。
“以前你大门牙漏风的时候,哥都没嫌弃你,现在倒好,你还质疑起哥来了,小没良心的!”
糗事重新被人拎出来讲,羞得温念栀一阵脸红,但此刻她觉得在气势上,她不能输:
“哼——也不知道是谁,在池塘边撅着个大屁股抓蝌蚪,都能被女生要联系方式!”
话说出口,温念栀才后知后觉,她这话里透着一股浓浓的酸味。
她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垂眸不敢再看坐在她病床前的男人了。
“看来我们笑笑,真的很喜欢男人的屁股呢。”
宋卿钰胸前双手抱臂,眼眸含笑间,在安静舒适的单人病房里投下一枚炸弹。
闻言,温念栀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她的眼睛本身就大,还继承了母亲沈朝云漂亮的双眼皮,此时她更是因为宋卿钰忽然落下的这道惊雷,吓得眼睛瞪得溜圆,放在宋卿钰视角下,就像只小兔子一般可爱有趣。
她也是没想到,宋卿钰的注意力会落在这点上。
“我的屁股,笑笑看着还满意吗?”
宋卿钰继续打趣道。
默默躲进被子里挺尸的温念栀:......
已安详,勿扰!
*
季节交替,温念栀总是容易感冒发烧,每回烧起来,都需要连挂好几天的点滴,这次亦是。
温念栀本觉得自己就是发个烧,按时过来挂水就好,没必要住院,但被宋卿钰强制性地驳回了:
“你这次差点就烧出肺炎了,如果昨天电话里,我没有发现你的不对劲......反正你乖乖住着,其他的我会处理。”
白天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宋卿钰每每回想,都是一阵后怕,说话间,语气难免冷硬了些。
这是温念栀记忆中,宋卿钰为数不多对自己展现出严肃的模样
最终,她穿着病号服,瘫在病床上无奈仰天长叹。
翌日,525寝室的其他三位,闻讯等下课后就一起赶了过来,脸上皆挂着肉眼可见的担忧。
“怎么样了?”
白棠维提着果篮开门进来,身后是朱兰鑫和许见悦。
“我已经好多了,医生说再挂几天水,就彻底恢复了。”
温念栀舒服地半坐在病床上,手里端着一盘宋卿钰离开前给她切好的水果,看见她们连忙招呼她们往沙发上坐。
“你呀你,知不知道听到你说住院了,我们魂都差点吓没了,下次不许这样了!”
寝室老三许见悦最憋不住情绪,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知道啦...别担心我了,我这不是又生龙活虎的吗?”
说着,温念栀还怕他们不放心似的,放下果盘,躬着她那条伤腿,就要从床上爬起来,作势要打拳给她们看。
“唉唉唉!快别动,烧还没完全退呢,就乱动。”
白棠维立马起身伸手去拉她,许见悦一起帮忙,才将人重新按回病床躺下。
“转头就能看见鲜花,住院的心情也能跟着变好,是不?”
老成的朱兰鑫没有参与太多她们之间的嬉闹,转身出去从隔壁病房借了个花瓶,将她们带来的花束给温念栀插上。
“嗯~还是鑫鑫最温柔了~”
白棠维:“我明明也是温柔端庄的美女子!”
许见悦:“温同学,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发言!”
淫威之下,温念栀赶忙抱住她的最后一根大腿——朱兰鑫。
“好了好了,她还病着,不能闹腾太久。”
朱兰鑫推了推眼镜,浅笑着做起了和事佬。
白棠维:......
有道理,戏精·维收!
许见悦:“温念栀,你个狗腿子!”
*
下午挂完水,白维棠几人推着温念栀去到医院楼下的小公园透气。
东桑市一夜入秋,树木的枝叶被那晚的大雨打落不少,不知不觉铺满了医院公园的小道。
浓郁的翠绿夹杂着点点金黄,就像画家深夜打瞌睡时留下的点睛之笔,勾勒出绵绵独属于秋天的浪漫。
一行人,散着小步,聊着八卦,好不惬意。
“话说,这次你跟你的竹马哥哥有没有什么进展——”
许见悦凑到温念栀跟前,鬼灵灵地转着眼珠子,摩拳擦掌只等吃瓜。
“对哦,念念,今天怎么没看见宋卿钰?”
聊起八卦,寝室大姐大白棠维也跟许见悦一样,兴奋得两眼放光。
“他有点事要处理,说是晚饭前会回来。”
当着闺蜜们的面提宋卿钰,温念栀说着就害羞地低下头,随风鼓动的碎发之下,耳朵上的粉红时隐时现。
“哇呜——这就开始报备上了呢~”
许见悦兴奋地撞了撞白棠维的肩膀,两人饱含深意地对视一笑。
“那看起来,你们发展得还不错。”
老实人·朱兰鑫给出了一个相对中肯的评价。
“可是,经过那天的乌龙,我怕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
温念栀望着自己还佩戴着护踝的右脚,有些怅然若失。
她第一次想追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没事儿,你不都发朋友圈说明了嘛。”
许见悦不以为意,心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后面,我又不小心提到了屁股的事......”
说着说着,温念栀心中愈发得心虚,脑袋也越垂越低。
许见悦:“啊?”
白棠维:“什么时候的事情?”
朱兰鑫:“展开说说。”
温念栀破罐子破摔,将她昨夜醒来后,跟宋卿钰斗嘴斗急眼了的事情,简单跟她们说了下。
当然,她没有具体形容宋卿钰是以何种姿势给她抓蝌蚪的。
不过,白棠维她们吃瓜无数,就算温念栀没有明说,她们也能自主脑补出绘声绘影的画面来。
1秒过去了......
2秒过去了.......
3秒过去了......
空气中似有无数只乌鸦飞过......
温念栀一直没等到身旁三人的下文,以为令她苦恼的难题,也难住了她们。
可谁知,她正欲开口,身边传来三声爆笑。
这笑声持久且具有极强的传播力,引得远处同在散步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们纷纷侧目看过来。
就连平日里沉稳淡定的朱兰鑫,此时都扶着眼镜,咧嘴大笑。
见状,温念栀更愁了。
可是,就此让她主动放弃自己与宋卿钰之间的可能性,她会遗憾,也会不甘心。
“没....没事儿的,就是....哈哈哈哈....”
白棠维瞧见温念栀的沮丧,本想出声安慰,但她这一笑就笑得停不下来。
她一手抓着温念栀的轮椅把手,一手捧着笑得快抽筋的肚子,模样莫名得诙谐搞笑。
“不行,先让我..笑会儿,鑫你上!”
转头一瞅,许见悦已经笑出了泪花,白棠维只能将安慰人的重任交付给朱兰鑫。
“咳咳..好了,念念,你要知道,真正爱你之人,是会喜欢且包容你所有样子的。”
朱兰鑫顺了顺呼吸,才缓缓道出她的想法。
“另外有时候,我们以为是很严重的问题,在对方那里,可能就是一次温馨有趣的玩闹罢了。”
朱兰鑫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说起爱情里的大道理,总能侃侃而谈。
“况且,这世上有哪条法律明文规定了女性被爱的标准吗?”
“每位女性,都可以大胆地去爱,或者被爱,这是生命赋予我们的。”
“念念,他人的眼光,定义不了你,也没资格定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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