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猜不到伊尔迷在想什么,以前是,现在也是,
看着坐在我面前,用着一双大黑色眼瞳直直盯着我的伊尔迷,我长叹了一口气。
伊尔迷,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看到我叹气,他没有任何波澜的黑色眼瞳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情绪,但我觉得那只是我的错觉,因为当我真的去看他的眼睛时,伊尔迷眼睛里那份波澜又消失不见了。
伊尔迷张了张嘴,他似乎想说什么,他似乎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说。
伊尔迷也会犹豫?
“为什么叹气?”还没有等我思考出他是否在犹豫,伊尔迷先开口说话了。
我没想到伊尔迷会问我为什么叹气,以前在我叹气的时候,伊尔迷只会直愣愣地看着我,然后什么都不说。
伊尔迷那样的人,大概是不懂得叹息是什么的,在我和伊尔迷认识的这些年里,我从来没有听过伊尔迷叹气。
过去时的我猜想,当伊尔迷看到我叹气时,他一定在觉得我奇怪极了。
毕竟揍敌客家的人对于遗憾的、想要改变的事情从来都是奋力去做的,所以他们从来不会叹气,因为他们会去努力改变那些事情。
但我却和揍敌客家的人不一样,我是一个懦夫,我只会顺从。
这大概也证明了我并不适合做揍敌客家的未婚妻。
“为什么不说话?”见我一直不说话,伊尔迷又问。
不夸张的说,我甚至在伊尔迷这种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焦急。
这可能吗,伊尔迷会因为我的事情而焦急?
我也太自恋了。
我赶忙把这种想法抛之脑后,对于我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伊尔迷身上不存在“焦急”这个感情,也根本不可能会因为我而焦急。
“啊,只是想叹气,所以就叹了。”我将商业版的笑容挂在脸上,看着伊尔迷,说,“不用太在意,但是请问您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冷漠又疏离的语气。
其实我并不想用这种语气和伊尔迷说话,我想软下声音趴在伊尔迷的怀里,用着撒娇般的语气对他讨要着亲吻,对他表达着爱意,然后听他在我的耳边用着低沉的声音回应着我。
这是我在过去曾经数次幻想过的事情,但那也只是我的幻想。
现在幻想破碎,我回到了现实。
“你在撒谎。”伊尔迷看着我,断言道。
当然不是没什么。
对伊尔迷撒谎是愚蠢的行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伊尔迷总是能看穿我的谎言,每次我撒谎时,他就会用他的那双黑色眼瞳直勾勾地看着我,说出像现在这样的话。
但那时候的伊尔迷和现在的他不同,他会用他的那双黑色眼瞳直直地盯着我,直到我说出我的真实想法后,伊尔迷才会放过我,移开他的视线。
但现在的伊尔迷却不能那样做了。
因为他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夫了。
伊尔迷意识到了我的语气冷漠又疏离,他顿了一下,当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时,他却开口了,问。
“为什么撒谎?”
我真的搞不懂伊尔迷现在是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和我的爸爸说让我出来和他一起执行任务,难道他不懂得解除婚约了就是解除搭档关系了吗?
难道他不懂得解除婚约的未婚夫妻再次见面时会有多尴尬吗?
难道他不懂我们已经解除了婚约,我的想法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好吧,伊尔迷确实不懂。
我不该拿常人的思维去猜测伊尔迷,因为常人根本无法猜到伊尔迷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在撒谎。”我笑着说,“伊尔迷少爷,即使我撒谎了,我想应该也和您没什么关系了。”
我确实在撒谎。
但我不撒谎又能怎么办,我能说我在蓄谋想要去死,而你的一系列不寻常的举动给我带来了困扰,你在影响我的决心吗?
我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大,我觉得如果我把这些话说出来了,现在坐在这里的可能就不是我,而是被伊尔迷用念针插进脑袋里的人偶了。
“蒂亚。”伊尔迷这次没有犹豫也没有停顿了,他直直地看着我,说,“不要这么说话。”
伊尔迷生气了。
伊尔迷的身上冒着黑气,他身上恐怖又强大的气场把餐厅里的人都给吓走了,我坐在他的面前,被这份恐怖的气场所包围。
伊尔迷不常生气,在我和伊尔迷认识的这么多年里,我只见过伊尔迷生气几次。
而其中一次,是因为我。
在妈妈走后,我短暂地陷入了消沉之中,妈妈给我留下的阴影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数次在梦里看到妈妈躺在浴缸里满身都是血的景象,然后又数次被惊醒。
一身冷汗的我无法再安眠入睡,我抱着自己的胳膊、裹着被子躲在角落里,两只眼睛紧盯着前方。
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我只觉得周遭的所有都恐怖极了,我无法再安心地闭上眼睛。
于是第二天,当侍女打开我的门时,她便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躲在角落里,直愣愣地瞪着眼睛盯着她。
那个侍女被吓了一跳,她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把其他的侍女管家们也给吸引了过来。
我的状态实在不对,他们将我的情况报告给了我的爸爸,上面写道。
「大小姐就像深夜的恶鬼一样,瞪着两只大眼睛,不说话也不做任何反应,看起来恐怖极了。」
我看起来很恐怖吗?
或许是吧。
但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深夜的黑暗与睡梦里妈妈在浴缸里的景象才是真的恐怕。
这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时至今日仍然在折磨着我。
爸爸为我请来了心理医生,他和心理医生一起来看了我。
“您的孩子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在和我做了简单的沟通后,心理医生对爸爸说,“请陪您的孩子一起度过这些日子吧,不然的话,她很可能会走上和夫人一样的道路。”
心理医生说的没错,现在的我确实准备和妈妈走上一样的道路。
我想过,如果当时爸爸给予我更多关注与爱意,我会不会不像现在这样消极,会勇敢地反抗一切,会继续大胆地向伊尔迷表达爱意,会选择乐观地看待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准备像妈妈那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爸爸并没有像心理医生嘱托的那样做,在妈妈去世不久,他就娶了另一位女人,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进来了。
那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他们和我不一样,都长得和爸爸像极了。
这或许也是爸爸不爱我,而爱着他们的原因。
我当时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爸爸和妈妈早就走散了,他早就不想再和妈妈再在一起了,他早就拥有除妈妈之外想一起走下去的人了。
那妈妈的死算什么呢?
那我又算什么呢?
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在和伊尔迷的一起日常训练里,我失了神,刀一下子就划到我的脖子上。
如果不是伊尔迷停下来,我就要因此丢掉性命。
“蒂亚。”伊尔迷看着我,他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躲开,又问,“你在做什么?”
他的语气不对劲,当时的我却并没有察觉出来,还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我低下头,我迟钝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感受到了血液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死亡。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在和死亡确切地有了接触之后,我这样想。
我没有回答伊尔迷的话,我脖子上的伤太过于严重,基裘很快就叫来了医生为我治疗。
“好啦。”在医生为我治疗结束后,基裘说,“蒂亚,不能再有下次了,杀手是不允许失神的。”
下次?
我歪了歪脑袋,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想。
当天晚上,在侍女和管家都回到房间之后,我走到了浴室里。
我试图还原母亲自杀时的场景,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听着水流的声音,我觉得自己的大脑也在随着水流流动着,最后随着水流一起结束。
我走到了浴缸里。
我拿出了我随身携带的刀片,虽然已经和这块刀片相伴数日了,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打量着这块刀片了。
我认真地看着这块刀片,心想,这块刀片碰到自己的手腕时,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在浴缸里坐了下来,因为浴缸里的水,我浑身的衣服都湿了,紧巴巴地贴在我的身上,难受极了。
可显然不是去在意这些的时候。
我伸出手,将刀片放到手腕上,但却并未如愿。
浴室里的窗户发出破碎的声音,我惊讶地看向声音来处,出现在我视野里的是伊尔迷,浑身冒着黑气的伊尔迷。
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过来,伊尔迷就踏入了浴缸里,他夺过我手里的刀,将我从浴缸里捞了出来。
伊尔迷把我抱入了怀中,我浑身都湿透了,将这样的我抱入怀里的他也因此浑身都湿透,但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在意那些。
伊尔迷的脸近的吓人,他黑色的眼瞳直盯着我,我甚至看到了他的眼睫毛和他因为生气而形成微妙弧度的嘴唇。
“蒂亚,你在做什么?”
伊尔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愤怒。
现在的我至今也不知道,当时的伊尔迷是怎么躲过斯特林家的保安闯入我房间里的浴室里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谁都没有看出来我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伊尔迷却看出来了,甚至阻止了我。
我真的猜不到伊尔迷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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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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