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告诉伊尔迷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了解自己，我知道自己所想的一切都太过于混沌复杂，我不知道要从哪里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而且，即使我把我所想的一切都告知伊尔迷，他会理解我为什么会这样想，他会懂我的心情吗？

他会懂我为什么会喘不过气来，会懂我为什么会选择以死亡来结束一切吗？

即使是具有丰富感情的正常人也不可能会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又更何况是伊尔迷这种不具有感情的非正常人类呢？

我垂下眼睛，想扯开话题：“伊尔迷，下次任务的目标是什么样的人？”

但可惜我扯开话题的技术很差，伊尔迷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意图，他直接戳破，说：\"不要转移话题。\"

这句话让我沉默了下来，我尴尬地笑了一下，因为没办法再转移话题，我所幸沉默了下来，伊尔迷也没有再说话，他似乎在等我开口，等我告诉他我在想什么。

伊尔迷太横行霸道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不想说呢。

既然看出来了，又为什么还要一直逼我说出呢。

幸运的是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没过多久，委托人就进入了房间里，他坐在我和伊尔迷的对面，向我们递来一沓a4纸，那是任务目标的介绍。

“拜托你们了，我会给你们丰厚的报酬的。”

伊尔迷是个具有职业素养的杀手，见委托人进来，他就不再逼问我，和委托人交谈着。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和执行任务比起来，还是伊尔迷更难对付。

我和伊尔迷的配合默契，这次的任务依旧很顺利，只不过在和任务目标的保镖打斗时，我受了一点小伤，但这并不算什么，在过去执行任务时，我曾受过比这还要重上好几倍的伤。

所以我没有告诉伊尔迷，我认为这点小伤只要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结束这次任务后，我知道按照惯例，我肯定要和伊尔迷一起坐上揍敌客家的车回去。

虽然我已经向伊尔迷表达过好几次我不愿意再坐揍敌客家的车，但很显然，他并不把我的抗议当作一回事。

为了避免像上次的情况出现，也为了避免和伊尔迷单独相处，这次的我学聪明了，在任务完成后我就准备立刻溜走。

“蒂亚。”

任务完成后，伊尔迷转身向我看来，他正想开口说话，可我却突然开口打断他。

“我...我先回去了。”怕他会抓住我，我刚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从窗口跳出去，我跑得飞快，生怕被身后的人追上。

我是明白自己和伊尔迷之间实力差距有多大的，如果我没有迅速离开这里，那么毫无疑问，伊尔迷可以轻松追上我。

那样的话我就麻烦大了，我不想跟伊尔迷单独相处，要是和他单独相处的话，伊尔迷一定又会问我那个问题，可我是真的不想告诉他。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对那个问题失了兴趣，伊尔迷并没有追上来。

我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放松，以最快速度奔回到家里。

因为害怕碰到弟弟，我并没有从正门进去。

弟弟实在太难对付了，他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就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的炸弹一样，我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

我很熟悉斯特林家的保安系统，轻车熟路地从窗台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看到我从窗台翻进来后，我看到了薇齐，薇齐瞪大了眼睛，她张开嘴似乎要尖叫，我赶忙捂住她的嘴，说：“别叫别叫，是我，不用害怕。”

看到是我，薇齐才放下心来，她松了一口气，疑惑地问：“大小姐，您怎么不从正门进来？”

我不想回答薇齐的问题，毕竟我总不能和她说是因为害怕碰到弟弟。

我尴尬地笑了两下，找着蹩脚的理由解释道：“从窗台进来比较快。”

这个理由显然没说服薇齐，但在她开口前，我先用其他理由转移了话题。

我露出自己胳膊上的伤口，问：“能不能给我拿点药？”

薇齐是一个合格的侍女，她不像其他的侍女管家一样，知道我不受宠就对我不上心，在看到我的伤口后，薇齐瞬间紧张起来，她惊呼一声，焦急地说：“好的，我这就去给您拿。”

她急匆匆地从我的房间里跑出去，我刚坐到房间里的沙发上时，她便又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我来给您上药。”她拿着药和绷带，看着我认真地说。

“啊，不用。”我却拒绝了她，我摇了摇头，说，“你把药放在那里吧，我一会自己来就行了。”

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就已经能熟练地处理伤口了。

“不行。”但薇齐却很坚持，她确实是一个负责人的侍女，“这是我们身为下人应该要做的。”

见她这么坚持，我也不好再拒绝，见我点头，薇齐面露喜色，她赶忙拿着药给我上药，可在看到我胳膊上还没完全恢复的其他伤口之后，薇齐脸上的喜色又没了。

“怎么了？”我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问。

“大小姐真的受了很多苦。”薇齐似乎流泪了，她用袖子擦去眼泪，给我上药，又说，“以前夫人还在的时候，大小姐还好过一点，现在夫人不在了，那些人就这样对大小姐，会遭天谴的。”

“什么？”她似乎认识我的妈妈，也认识我，但我搜寻了自己的记忆也没想到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她，问，“你认识我？”

“何止是认识。”薇齐的样子似乎是在回忆以前，“我还抱过小时候的大小姐呢。”

“我是跟在夫人身边的那个侍女啊，大小姐，您不记得我了吗？”薇齐抬头看着我，让我看清她的样子。

我这才看清薇齐的样子，想起从前。

在小的时候，妈妈的身边确实有一个侍女，但我并不记得她的名字，只记得她似乎和妈妈的关系很好，在妈妈流泪的时候，她都会陪在妈妈身边。

“那个人，是你？”我有点不敢相信。

“是的啊，大小姐。”见我想起来她，薇齐笑了起来，但似乎是因为想到妈妈，她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了，“夫人去世后，我本来想来照顾您的，但是先生把我调到了其他地方，我没办法来看您。”

“我没办法反抗先生的命令，只能远远看着您。”她苦笑着，“但好在前段时间因为那件小事，先生又把我调到您身边了。”

“小姐，您真是吃了太多苦啦。”她的面容已经老去，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但由她身上而来的亲切感却似乎和小时候并没有相差太多。

她看着我，又说：“小姐，您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伤害自己？”我问。

“是啊，我是知道的。”薇齐拉住我的手，她用手抚上我的手腕。

我的手腕处留有一个很长的伤痕，那是我曾经伤害过自己的证据。

薇齐看着我的伤口，她又哭起来：“大小姐，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啊。”

我没有回话，她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您怎么能像夫人一样选择结束掉自己的生命呢？”

“您怎么能这样呢？”她一边哭一边说着，“要是夫人知道的话，她一定会伤心的。”

她的这句话终于引起我的反应，我顿了一下，反驳道：“妈妈不会伤心的。”

妈妈不会伤心的。

我以前一直都认为妈妈爱我，但后来才发现，其实妈妈并不爱我。

妈妈对我的爱是来自于爸爸，她只把我当成能获得爸爸关注的工具，为了多获得爸爸的爱，她愿意把我丢到揍敌客家里，愿意让我吃下含有毒素的事物，愿意让我忍受残酷的训练。

但她和爸爸不同，因为是她生下了我，毕竟我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再看到我遭遇到痛苦时，妈妈还是会心疼我，还是会感到愧疚。

所以儿时她才会抱着我一直对我道歉。

我不知道妈妈到底为什么会爸爸怀着畸形的爱，我甚至还猜想过，难道爸爸曾经救过妈妈的命吗？

这真是个可笑的想法，可又不是没有道理。

我似乎挺像妈妈的，妈妈对爸爸怀着畸形的爱，而我也病态般地喜欢着伊尔迷。

但和妈妈不一样，我至少还是能称作为“正常人”的，我放弃了对伊尔迷的喜欢。

虽然还没完全做到就是了。

想到这里，我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妈妈不会伤心的。”

因为现在的我已经不能再帮助妈妈获得爸爸的关注了。

对于妈妈来说，我是一个没用的工具了，她不会为了没用的工具离开这个世界上而伤心。

如果真的有鬼魂，如果在我死去后我要去往另一个世界遇到妈妈，那妈妈一定会指着我，对我尖叫着。

“你这个没用的孩子！”

我讨厌斯特林，我讨厌爸爸，也讨厌妈妈。

我讨厌他们都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待，我讨厌他们只把我当成工具，因为我是有独立思想，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我想挣脱这些束缚我的东西，我需要方法挣脱这些东西，而因为种种因素，现在的我只能选择死亡这一种方式。

我要以斯特林小姐这个身份死掉，我要结束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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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