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天彻底黑下去了。

院子里扫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小路。这是春花女士吃完氨茶碱药片后扫出来的。年纪大了之后，稍微干点重活就呼吸不畅，胸闷气短，只能通过药物进行缓解。

到家后，闻佑荆跳下电动三轮车，二话没说拿上工具开始扫雪。边扫边道：“不是说不让你干这个吗？”

“闲不住嘛，再说这点活我还是能干得了的。”

闻佑荆抿抿唇没说话。

阳景看那些刚刚隆好的雪堆，心里止不住心疼，那样好、那样干净的白雪还没等玩，就被扫净了，当真是可惜！

闻佑荆注意到身后的视线，回头看过去，那双大眼睛里的情绪一览无余。

阳景过来拎起地下的书包，跟着闻奶奶回屋。

看着那荡啊荡的书包带，少年扬了扬唇，继续埋头扫雪，动作也不自觉变得轻盈起来。

吃完晚饭的时候，雪又下了一阵，一直下到八点多，下了两个多小时。原本被闻佑荆清理过的地面，裸｜露的地表又一次被皑皑白雪掩盖，它反射着月亮的光，黑夜被它照亮，即便小院里没有开灯，也能看得清院子里的一砖一瓦。

雪应当是又摞了好些了吧？

阳景有些按耐不住心里的痒意，她穿好厚衣服，蹑手蹑脚下了楼。

说来不怕笑话，白天偶尔看到有同学往雪堆里扑的时候，周围人太多，阳景没好意思往下跳，但是心里止不住地想跳！趁着现在人少，她也想体会一下北方人的乐趣。

只是她双脚离地的一刹那，背后突然一紧，被人揪住了衣服。

跳没跳出去，反倒被一股力量逆势束缚，停滞在了半空中。

阳景惊呼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闻佑荆。

少年咬肌有些明显，可见是咬着牙在使劲儿，原因无他，着实是因为右胳膊提着她有点费劲儿。这丫头不知道是吃多了还是穿多了，应该是比平时胖了点，他单只胳膊快提不动了。

“你让我下去！”

“下去冻死你。”闻佑荆提着衣服就要把人往屋子里拎。

“闻佑荆！”阳景扑腾着双腿，“放我下来！我就是想感受一下扑在雪地上什么感觉，你再不放我下去，我就要生气……！”世界突然消音。

闻佑荆原路返回，抓着她衣服的手往下放了十几厘米。

少女被轻轻放在了柔软的雪上。

雪堆轻轻凹陷。

阳景趴在隆起的雪上，没有回头，听着身后传来的低沉暗哑的声音，听得她心里小鹿乱撞。

“怎么样，舒服吗？” 音调如她身下的雪一样柔软，一样温柔。

阳景吞咽一口，心道：闻佑荆说话怎么这样了，娘们唧唧的。

“舒服。”她羞着脸答道。

接着，闻佑荆一个纵身跳进了雪堆里，头埋在里面，屁股撅在外面。

傍晚回家阳景看他的时候，他立马就猜到她心里所想了。为此特意没有弄脏白雪，将它们高高窄窄地堆放在一起，要是她过会儿想堆个雪人，那也是非常方便的。

阳景：！！？

“闻佑荆！你干什么！”

少年的腿扑腾两下，借力把头拔出来，摘下卫衣帽子，一双眼睛笑着看她，“叫我干什么？”说话时脸上还有细碎的雪颗粒往下掉落。

她反应过来，闻佑荆这是在开玩笑。阳景不知为何，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里面凉快吗？”

“……你试试。”

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阳景推开闻佑荆，自己钻进了他刚刚拔出脑袋的那个洞，里面黑漆漆的，凉凉的，万籁俱寂，只能听得见雪花碎片之间拥挤破裂的声音，像是误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邂逅了一场奇遇。

“快出来吧，再冻着你。”闻佑荆把人从里面揪出来，继续道：“玩也玩了，快回屋去。”

“不行！”阳景说：“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完。”

“什么事？”

阳景去四周找来一根细细的枝条，从口袋里掏出校园卡，按照宋馨教的开始做。

她抓起一把雪，攥成两个指节长的花·芯，用校园卡和手掌心压出雪片，围绕着花·芯层层贴合。

冰冰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透过皮肤，浸到骨子里，冻得通红。

不一会儿，花瓣越来越多，一点点呈现出玫瑰花的样子。

闻佑荆睁了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阳景。

“嘿嘿，没见过吧，这个叫冰封玫瑰，网上可火了，呐，这个送给你。”

“送我？”

“你不是让我感谢你？用这个行吗？”

闻佑荆没想过这朵冰封玫瑰会是给他做的。

少年接过来，枝条上方的雪沉甸甸的，他害怕玫瑰会塌掉，改用双手捧着，长枝条从双手交合的地方延伸出去。

白色的花瓣贴着他的掌心，冰冰凉凉的。

闻佑荆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花。

而且，还是阳景送的。

他害怕自己的粗枝大叶弄坏这朵娇花，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却又万分欣喜阳景愿意送花给他。

“你、你送我花，那你想要什么，我也送你。”闻佑荆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阳景。

“我？要不，你给我堆个雪人吧。”

“好，好。”

闻佑荆把冰封玫瑰小心放在阳景手里，“你等着，我给你堆个顶顶大的雪人。”他脱下厚外套，着急忙慌地要堆雪人，撅着个大屁股，四处拢雪，当真像是狗熊爪子乱刨。

阳景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嗔笑道：“不用这么急，慢慢堆。”

少年回过头冲她笑笑，手里活计半分不带停的。反倒被她的三言两语激动地更想表现表现，手被冻红了也没停。

天晓得闻佑荆现在心里美成什么样子了！

也许是材料都在手边，做起来也容易，一个大雪球不出五分钟就做好了。

见阳景眼里着实好奇，他把雪球推给她，“你先玩着这个。”

阳景摸了摸雪球，“你堆得真好，这个是肚子吗，好圆的肚子。”

“那个不是，我说要给你做个顶顶大的雪人，就要做个顶顶大的，比别人做的都大。”

“哇，你真好。”少女不吝夸奖。

闻佑荆没说话，可是疯狂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小心思，少年心道：我不好谁好，那些个小伙子们能有我好？他们可会给你堆这么大的雪人？

大雪人做好了。

说是雪王也不为过。

几乎和闻佑荆一般高大。

阳景赞叹一声：“哇。”

听到这一声“哇”，即便手冻到没知觉，那也值了。

阳景掏出手机在给雪王拍照。

闻佑荆也掏出手机。

她拍它，他也拍它。

少年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直到相框中走入倩影，闻佑荆不小心拍到了阳景。

心里某个地方在作祟，诱导他多拍了几张。

阳景一回头，少年心下一惊，镜头一转，不小心摁下快门键。有一种做了坏事怕被人发现的局促。

他不小心拍到了一旁的石榴树。

照片里，枝条被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或弯曲，或笔直，或交错，虬枝反射着月亮的光辉，零星闪烁。

再继续看，雪后的晴朗夜晚，月光更显明亮。

石榴树旁有雪人陪伴，它们都感觉不到孤独了。

今夜月色很美。

闻佑荆躺在床上，翻看今晚偷拍到的照片，心驰荡漾，久久睡不着。

翻到那棵石榴树的照片时，少年的指尖微微停顿，没舍得删。

因为这张照片，是他暗恋的证明。

-

“叮——”

“本场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作答，如若继续作答，将按违规处理。”

阳景扣好笔帽，将试卷翻到正面放好，边收拾笔袋边等待监考老师过来收试卷。

收完试卷，考场内的同学一哄而出，奔向食堂。有的手里还拿着考试袋，都没来得及回教室放下，便着急涌入干饭大军。

阳景走在后面，等拥挤堵塞那阵过去，再小跑回教室放东西，随后下去吃饭。

教室有同学跟她打招呼，“阳景，没下去吃饭啊。”

“放完东西就去。”她笑道。

等她到食堂的时候，打饭窗口前排着一条长龙，来往匆忙的同学端着餐盘回到座位。

闻佑荆抻着脖子看到阳景，朝她挥手示意。

一中的食堂足够大，共有三层，他们在二楼吃饭。这些座位随便坐，先到先得。

有时候闻佑荆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小心机。

是不是男生心机起来，就没有女生什么事了？

之前送阳景猫，这样她就不用去猫咖，不用和别的小伙子一起写作业；这回帮她打饭，两人还能一起对桌吃饭，一起回教室，平白多了半个多小时的相处时间。

只不过，和阳景吃饭，闻佑荆吃东西再也不像从前那般狼吞虎咽，反倒秀气了许多。

而阳景对他那堆成小山一般的餐盘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这个鸭腿是新出的，你尝尝好吃不？”

“新出的？那这个很难抢吧。”

闻佑荆神气道：“我是谁，谁能抢得过我。”

“哇，你真厉害。”

闻佑荆对她的夸赞毫无抵抗力，把自己餐盘的那根也给她，“你吃两个。”

“不用不用，我吃不了了。”

“吃不了给我。”蔺呈志凑过来道。

自己琢磨出了一句诗：

你误入了我的风景，我将照片珍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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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