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说罢，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四目相对，程靖面上无甚表情，心下已是惊涛骇浪。
“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想说什么还不够明白吗。
程知牵了牵唇，从善如流更进一步，“儿想说，父亲赤胆忠诚，腹引韬略，当是帝王肱骨之臣。”
见程靖眉眼动了动，欲言又止，便仍旧继续。
“儿想说，昭王生于锦绣，长于京都，难免一身文人习性。但倘若有机会去一去边疆战场，见一见战争由无数血肉堆积，或能体会武人艰难、胜利不易。或能真正明白，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①。而秦怀远此人野心勃勃，尽行蝇营狗苟之事，为了向上爬什么都做得出来，也最是适合让帝王见证卑劣了。尤其这位未来帝王还曾经欣赏他、放过他。”
程靖眸色愈深，开口问道，“昭王天潢贵胄，怎会去往前线？”
程知视线不移，“北周年年掠边，近两年动静愈发大了。昭王身为皇子，若能亲自督军，必会鼓舞士气。他若能亲眼见到父亲大败北周，也必会对武人改观。”
程靖捻须沉吟，几息之后，终是点头。
“善，吾儿言之有理。有消息传来，今遭旱涝连连、虫灾肆虐，北边收成欠佳更甚往年，早已是蠢蠢欲动。这会儿边境小动作不断，只怕一场大战将起。为父会择机上奏，请圣上圣裁。”
“那秦怀远身有缺陷，再不能为官，被昭王逐出王府后，便是上下活动，试图投入哪家府上做个幕僚。为父觉得，户部员外郎邓虎贪财好色，邓府正是个适合他的好去处。”面色一沉，眼中杀意弥漫，“不日为父有意征调邓虎前往宁城。”
“父亲自有成算，孩儿浅见，令父亲见笑了。”
不愧是平康侯。半生驰骋疆场，就是杀伐果决。
“瑜儿聪慧，非池中之物。你只需记得，无论身处何方，你都是平康侯府大小姐，是我平康侯程靖的嫡长女。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总有侯府在，总有为父在。”
“诺，儿晓得的。”
且看你秦怀远到时怎么选择了。你要尚有底线，我就到此为此。但倘若你寡廉鲜耻，始终卑劣，那除恶务尽，我可放你不得。
这接下来便有了章程。朝事既罢，程靖又问起女儿行程。
“瑜儿这是要去同福安公主会合了？你行过拜师礼后有何打算？”
“儿先去一趟子虚宫，过后会一路北行，直至宁城。”
宁城位处两国交界，是战场前线，也是时疫发源地。作为日后祸乱的关键处，她无论如何要去一趟。现下在宁城设饵，倒是将将好。
程靖也觉巧，“怎会去宁城？”
“师父行迹无踪，只让我去子虚宫磕个头就是。并说师姐医术已有小成，教我绰绰有余，让我跟着师姐。”
程知适时露出求道的虔诚，“医道，至精至微之事。医者，博极医源、精勤不倦①。师姐正要继续向北游历，就刚好边为病人看诊边给我讲学。如此甚好，我也能在宁城等候父亲消息。”
“这也是，”程靖眉头一松，“你一路当心，好生照顾自己。”
确实，程知日前有收到传讯，子虚道长应下收徒，并让陈文蓁先行代师授业。
那之后，她还为验证猜想，兑换了1个因果度的初级医术。她要试一试属性值能不能通过学习技能反向增加。只是不想这叫她亲爱的师姐认为她是个可造之才，在医道上颇有天份，教学愈发热情。一下就要带着她在京郊走访，同时积累实践经验。
稍后再提到增广见闻，说起四方游历，这游历线路、这目的地宁城就其实是她建议的了。
程知说服了陈文蓁，与对程靖之言差不离，不过角度不同。
世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昭王性情为胞妹岂会不知，北周野望为当朝公主、甚至曾为受害人岂能不明。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②，程知提出的设想并不困难也不意外地得到了陈文蓁的支持。
有福安公主相助，昭王督军也更有把握，约摸就是板上钉钉。
程知一念忆起，唇边弧度又扬了扬。果然，叫文蓁的姑娘就是同我合契，一拍即合。
①出自《孙子兵法》；
②出自《汉书·传·陈胜项籍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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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侯府嫡女（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