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对视半天，梁旭尧先瞥开眼，清了下嗓子才道：“昨晚上你记错了，别胡说八道糊弄我，我既然答应了……让你跟我，该做的事儿就肯定会做，别摆出这么一副我好像要把你怎么着的表情。”
方柏舟无声地勾起唇角，有些话还不好挑明，慢慢来吧。
他直起身，道：“酒不是好东西，能少喝还是少喝。”
梁旭尧没答应，但也没再反驳什么，只保持了沉默。
正好这时田雨回来了，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心里基本上有数，面上什么都不显，“手续办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梁旭尧应了声，掀开被子下床，避开了方柏舟要扶他的手，神色冷淡，“别碰我。”
方柏舟无奈地笑了笑，退了一步道：“换衣服吧，我先去开车，等会儿送你回去。”
梁旭尧抿了抿唇，没搭茬，还是田雨乐呵呵地答应下来并且道了谢。
方柏舟不再多说，先离开了病房。
田雨拿了东西，跟梁旭尧慢慢跟在后面下楼，他没刻意去看身边的人，道：“作为助理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作为朋友，旭尧，很多事儿你也多考虑考虑自己，既然心底里不是……现在有机会为什么不再尝试一下？”
梁旭尧神情冷淡，“注定了的不可能，没必要。”
田雨叹了口气，见这样说不通就换了个说法，“那就先不考虑以后？有个词说的好，叫且顾当下，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那为什么不选个让自己高兴的方式？”
梁旭尧没说话，想到昨晚上的那些……心里百般滋味混杂，不过田雨的话却又让他若有所思。
见对方把话听进去了，田雨不再多说，感情上他到底是旁观者，只能是点到为止，具体的还是要看俩当事人。
方柏舟把梁旭尧送回公寓，一路上都没说几句话，进门后对方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还有砰的关门声。
他能怎么着，他的小狮子正闹别扭，硬刚肯定不行，对方吃软不吃硬，硬来只会让两人本就紧张和岌岌可危的关系雪上加霜。
他先跟副导通了个电话把事情安排妥当，随后看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准备午饭，等他收拾利落想去叫梁旭尧起来的时候，一转身就看到了靠在转角处的人，对方抱着手臂倚着墙，表情疏淡看不出喜怒，也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
他轻笑道：“正好，来吃饭吧，主食是南瓜煲，小南瓜微微甜，不腻，尝尝看喜不喜欢。”
梁旭尧沉默了的半分钟才慢慢走近，“我还以为你走了。”
方柏舟将午餐摆到桌上，“你这个情况一个人待着我不放心，午饭八成是不吃或者随便点些外卖糊弄糊弄。”
梁旭尧在桌边坐下，把午餐扫了一圈，分餐制，算是两人各吃各的。
主食是金灿灿的八宝小南瓜，其他还有米蒸山药小肉丸、蒜蓉西兰花、一小盅莲藕排骨汤，种类多但每一样的分量并不很多，是全吃了也不至于撑到的刚刚好的程度。
他拿起勺子戳了戳小南瓜，语气不咸不淡的，“你这是回来后就泡在厨房了吧，方大导演还有这个闲时间？有空在厨房折腾不如研究研究剧本，我可不想那么大一笔投资最后打了水漂。”
方柏舟轻笑道：“如果是给别人做那可能是在浪费时间，但给你做我是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乐意之至的事儿怎么能叫浪费时间？至于电影不用太担心，我心里有数，赚是肯定的，只看赚多少。”
“小心话说太满了没达到自打脸。”
看着梁旭尧动筷子，方柏舟心情挺好，接道：“如果真赔了，随便你怎么着都行，把我赔给你也没问题。”
梁旭尧将排骨骨头丢进小碟里，又尝了块儿切成丁的莲藕，鲜脆入味，再喝口清鲜的汤，整个人都舒服了，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缓和不少，“那要看你想拿多少投资，真赔了自己抵不抵得上。”
既然说到了，方柏舟顺势道：“说起投资，拍摄加后续宣发费用，两千万以内全部搞定，现代都市悬疑片，等我手头这部电影结束拍摄，后期制作过程中就可以着手筹备了。”
梁旭尧略一想，“还行，这个投入不算大，先拍，不够再追加。”
方柏舟牵起唇角，笑问，“你这是担心赔，还是不担心？”
梁旭尧懒得跟方柏舟多说，不过看在这顿午餐的份儿上还是多解释了一句，“赔了赚了都不担心，赚了自然好，赔了就当是的为小情人花的钱就行了，这个钱我出得起。”
方·小情人·柏舟相当淡定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当然比起这几个字，他更愿意对方用恋人、爱人这样的称呼。
目标是定下了，关键要看怎么做。
一餐饭吃得差不多了，他看着梁旭尧喝掉最后一口排骨汤后餍足地眯了眯眼，趁着这个放松状态不动声色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很好，比那些所谓的大厨做的味道好多了，你要是开家餐厅绝对是……”
梁旭尧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瞧见方柏舟眼里明晃晃的笑意一瞬间有些愣怔。
“嗯？绝对是什么？”
梁旭尧站起身把餐具收到厨房，冷下声音，“绝对只能把人骗进去做个一锤子买卖，都没什么回头客，三个月就得倒闭。”
方柏舟把自己的餐具收拾了跟过去，笑道：“别说，还真有可能，只是既然你已经夸奖过好吃了，梁先生愿不愿意当我的第一位回头客？晚上一起吃饭吧，想吃什么？除了生冷的东西都可以。”
看着方柏舟清理了餐盘后把餐具分门别类放进洗碗机，梁旭尧答应的话到了嘴边却没了声音，对方看过来时直接转身往卧室走，“不用，我晚上约了经纪人。”
看着梁旭尧的背影，方柏舟靠在料理台边，唇边留着一丝上扬的弧度。
这要换了别人十有**会误解，但实际上仔细观察，梁旭尧的微表情是很明显的。
透过这层冷厉强硬的表象去看隐藏在这下面的柔软本质，再倒着去想对方刻意挑刺的话就有不一样的理解了。
而他需要做的是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将对方筑起的心防一点一点凿个洞出来，慢一点没关系，方向对了就好。
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
第二天早上他没等梁旭尧起床就先出门了，当然，早餐做好了保温着，不跟他一起就行，对方能少些局促。
问就是扔了嘛，他知道。
想到这儿他就止不住唇边上扬的弧度，这些年在影视圈里见了太多人，没有哪一个像他家小狮子这样让人放不下，连冷战、闹个别扭、刻意的疏远都可可爱爱。
他心情不错，到剧组后面对犯错误的演员时没像往常那样严厉地训斥，只是他难得在剧组好脾气了反倒让众人更战战兢兢，意外地提前收了工。
他有些无奈，但能提前保证质量完工挺好，就没多解释什么。
他导演工作室的负责人、副导薛子成走近后，他跟对方交代了下接下来几天的拍摄任务，最后道：“余下的戏份整合一下，夜戏不多就集中一到两个晚上拍摄。”
薛子成应下工作上的事儿，笑问，“今天心情这么好，有什么好事儿发生？前两天我们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事，今天一看就算出事也是好事吧？”
方柏舟对薛子成很放心，对方原来做场务的，他看上就给挖到了自己的工作室当负责人，事实证明他的眼光不错，薛子成八面玲珑会来事儿，工作室和剧组的各项事务都统筹得非常好，他基本上不用操心乱七八糟的杂事儿。
对方也是工作室唯一知道他另一层身份的人。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应道：“确实是好事儿，我曾经……弄丢了我唯一的珍宝，现在终于找回来了。”
薛子成有点意外，珍宝？
他还是头一次听方柏舟用这样的词，能这么形容的十有**应该是某个人吧，“那确实是好事，有机会带工作室来大家认识认识？”
“还不是时候，我还没追上人家，稍微缓缓，对了，拍摄六点前结束，跟他们都交代到，我不希望有谁拖后腿，能今天这样提前结束最好。”
“六点？”
薛子成有些疑惑，他们拍戏拍到晚上**点甚至凌晨都是常事，怎么突然要求这么早了？
方柏舟看向薛子成，眼里浸着明显的笑意，“对，六点，我得回去给我的宝贝做饭，他饮食本来就不规律，我能多顾一点儿是一点儿。”
薛子成愣住，但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打趣道：“行啊，你这是不谈恋爱则已，一谈恋爱就动真格的。”
方柏舟笑笑，叮嘱了先别多说，他没打算藏着掖着追梁旭尧这事儿，但说也是他自己说，他不希望别人先乱传什么。
出来休息室往停车场去时，他正好碰到了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扮演者——影帝崔罗，两人就边走边聊了，他正好有件事跟对方沟通下，崔影帝性情沉稳，演技好还不搞幺蛾子，两人私交不错。
崔罗温和笑道：“不少人都私下里议论，说你今天这么反常应该是遇到好事儿了。”
方柏舟性格很好人缘也非常好，但在剧组却不讲什么情面，再大的咖位只要演了方大导演的角色，要么乖乖听安排让干嘛干嘛，要么就收拾东西滚犊子，第一部作品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抱怨，但成片品质堵上了这些话。
票房与奖项是实打实的。
想到梁旭尧，方柏舟的心情自然是好的，“当然是好事，失而复得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事了。”
“那就恭喜了，”崔罗心里有了计较，并不多问，又提起另外的话题，“前些天听你说正在找下部戏的投资，怎么样了？你现在炙手可热的，想投资的人多的估计数不过来了吧？”
方柏舟扫了崔罗一眼，不动声色道：“找到了，而且是我最满意的，等手头这部结束后就着手物色演员，说起来——崔影帝想不想再合作一部？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男主角我有人选了。
“男二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考虑，这个角色适合你，这两天我把剧本先发给你看看，考虑下，不着急。”
崔罗倒并不在乎男主男二，男主最好，但最后还是看角色的，适合才最重要，“好，我尽快给你确切回复，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一点，你这次看中的男演员是……”
方柏舟叹了口气，略有几分惆怅地开口道：“人家没答应我呢，我还指望着出卖色相磨一磨。”
崔罗一怔，方大导演的精分本质他不意外，但他想不出来有谁舍得拒绝这样的邀约。
方柏舟是作品不多，但出道即巅峰，一部封神，难能可贵的是再后面的作品也保持了高质量高水准，可以说是圈子里行走的金字招牌。
然而他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等到电影开拍，他一贯沉稳儒雅的面具吧嗒一声直接裂开了，其他一众人更是哗然。
果然，方柏舟总是能给大家带来惊喜。
总能给大家带来惊喜的方大导演现在没心思去想下部戏，正在厨房忙忙叨叨。
他对下厨称不上喜欢，但也不排斥，就像他之前说的，关键是看给谁做，吃的人开心……实际上的舒服又开心，这就很值得。
他回来时就给梁旭尧发过消息，对方没回复在意料之中。
他又问了问田雨，说是今晚上没其他安排，剧组的拍摄也顺利——这位在一些不涉及原则和底线的问题上总还是愿意给他提供些帮助的。
算算时间梁旭尧该到家了，却还没见着人。
他拿着手机翻来倒去的连一条消息都没等到，在时间划过八点时他坐不住了，刚解锁了手机打算给梁旭尧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方喝了酒不舒服那天晚上……
他觉得基本上十拿九稳破案了。
他直接来到地下车库，果不其然，半天没回他消息的人正靠坐在吧台边，微微仰着脸盯着吊顶发呆，桌上放着加了冰的酒，搭在腿上的手里正夹着根燃到一半的烟。
整个人看上去疏离又冷漠，还有些沉郁的寂寥。
他皱起眉，对梁旭尧这样的情绪与姿态有心疼，但不是一点不生气，烟配酒，很好，简直不能更好了。
听见动静，梁旭尧回过神，看向方柏舟的眼神里依旧是空荡荡的，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倦怠，也没开口说什么，又恢复到了刚才的姿势。
方柏舟走近，先把那杯干白放远了些，随后抽走梁旭尧手指间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灭，瞧见干燥的烟嘴他微松了口气，还好没抽。
他的神色稍沉，开口的声音略压抑但还算平静，“八点了，忙了一下午不饿？没吃东西就喝酒，你这胃受得了？”
梁旭尧没动作，语气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我受不受得了跟你没关系，别多管闲事。”
方柏舟不在这个问题上面杠，直接道：“关心你是应该的，既然早回来了为什么不上去？是车库里风景独好，还是讨厌我到连见面都嫌弃？”
梁旭尧顿了下，收回视线看向方柏舟。
又停顿了会儿他才开口道：“我说了，我干什么不需要跟你报备，这是我的地方，我想待哪儿就带哪儿，不需要向你解释原因。”
方柏舟没当即回答，他靠近了一步，双手从梁旭尧两侧越过按在后面的吧台上，凑近了因为坐姿而比他位置略低一些的人。
他压低了嗓音，“你当然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旭尧，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宁愿坐在这儿发呆都不愿意回我的消息，不愿意回去吃饭。”
太近了。
梁旭尧都能从方柏舟漆黑的眼中看见他小小的影子，对方的眼神专注而温和，好像可以包容他的所有，仿佛蛊惑一般要他坦言。
他瞥开眼，薄唇微抿，过了半分钟才道：“没什么原因，就是烦，想冷静冷静。”
闻言，方柏舟偏过头凝视着梁旭尧的侧脸，尽管语气平平中透着冷，但对方抿起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一丝情绪。
他靠得更近了些，本来压低了的嗓音微一缓和，带上了若有似无的笑意，“想冷静一下当然可以，想想我们的过去怎么样？每次我情绪不好的时候总会去回想，慢慢就能静下来了。
“对我来说大学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
“你呢，你觉得那几年怎么样？”
梁旭尧心里有莫名的窘迫和烦躁，明明只要把靠这么近还乱说话的人推开就好了，粗鲁些也没关系，正好让对方少招惹他，但是他的手根本抬不起来，好像刚才的那口酒让他有点醉了一样，可他分明酒量挺好的。
他只能应付道：“没什么好想的，对我来说不怎么样，过去就过去了，没有想的必要，我不喜欢往回看。”
方柏舟已经习惯了不只关注梁旭尧表面上说的话，听话听音儿，要听背后的意思，再加上的那些并不明显的微表情，对方在想什么就能窥见一部分了。
他靠在梁旭尧耳边，声音更轻了些，“那我先问一件事，当初是我跟你表的白，旭尧，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如果不记得了，我很乐意帮你回想一下。”
梁旭尧的眼神抖了下，慢慢攥起了手指。
尧尧烟酒都会戒掉的~
抽烟喝酒有害健康，戒烟戒酒保平安【大写加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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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章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