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里,月光安静地洒进窗帘的缝隙之间,幽幽地照在沙发的一角。
沙发上横躺着一个瘦削的身影抱着抱枕,头埋在沙发中,只有些许细碎的黑发露在外面。苍白的脚背被月光照亮,细细的青筋随着脚的摆动隐入黑暗。
周应淮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拿开怀里的抱枕翻身坐起,**的双脚直接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去厨房接水。
“吧嗒”,厨房的灯亮起,冷色调的灯光照亮了黑色的台面。周应淮端起冰水一饮而尽,但是不知为何心里的燥热却没有像素日那样被扑灭。他难得又倒了一杯,双脚踩在地面上慢慢走向沙发,身体一歪,又把自己窝了进去。
沙发正对着落地窗,周应淮的脸在光影交错里明明灭灭。他一只手撑着大腿,脚架起把自己整个人窝进了沙发深处。过了一会儿又直起身喝了一口冰水。
周应淮想起刚刚狼狈而逃的样子抿起了唇,难得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多蠢的事。
祁景说完那句话以后,自己的大脑系统似乎直接宕机了,只僵硬地拿着手机望着屏幕。他能感受到祁景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是他一时之间居然不敢抬头看一眼对方的表情。
之后的事就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他混乱地撞上了一个侍应生,仓皇地道了声歉就跑出了餐厅,然后就是开着车风驰电掣地回到了这所他常住的公寓。
所以他在慌张什么啊!
如果他当时从容地拿掉头上的假发,优雅淡然地嘲讽祁景“脑子就别看了,眼睛还能救一下,趁早去医院吧”然后淡笑着走掉,那刚刚就是祁景仓皇逃走了!
有这个把柄,以后祁景在他面前可抬不起头了。
周应淮把玻璃杯贴上似乎还有余温的面庞,刻意忽略他面颊发烫的事实,压下心里莫名的悸动,默默遗憾了一波。
“叮叮”
一直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两声,屏幕亮起,跳出了一个视频电话。
下面一行黄字标记:【已被一人标记成骚扰电话,谨防诈骗!】
周应淮瞟了一眼,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居然是林深。
怎么被标记成骚扰电话了?
林深和他联系就不多,更别说给他打视频电话,突然打来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不过他现在没兴趣接。
周应淮眉眼淡漠,毫不留情地挂了。
那边似乎是愣了一下,接着像是被激怒立马又打来一个视频。周应淮又挂断,那边又打,如此循环四五次一副不接不罢休的架势,周应淮烦躁地阖了阖眼,还是举起手机按了接通键。
林深那张千年不变的死人脸跳了出来。
周应淮狭长的凤眼望向屏幕那端的林深,面无表情道:“什么事,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刚想发作的林深听闻愣了一下。
这两个神经居然还先发制人?
林深差点气笑了,深吸了一口气压制火气,冷漠开口:“你们还恶人先告状上了?先是祁景挂我十几个电话然后把我拉黑,现在是你。”
林深皮笑肉不笑地拉开嘴角,黝黑的眼瞳盯着周应淮:“怎么吗,你们今天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吗?”
“连个电话都不敢接。”
周应淮手一顿,想起来了:“那个电话是你打来的?”
“不是说是骚扰电话吗?”
林深:“......”
他咬牙切齿道:“所以你们今天背着我在一起吃饭?”
周应淮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林深:“谁要和他一起吃饭了?”
林深不信:“那你怎么知道我给他打了电话?还知道祁景给我标成了骚扰电话。”
周应淮:“不是你自己说的。”
“至于骚扰电话,你打来的时候有提示,你被标记了。”
周应淮煞有介事地给林深展示了一圈自己所在的环境:“看见没,我一直在自己家。”
林深将信将疑,突然感觉今天周应淮有点奇怪。平时他和周应淮说这些事,周应淮的反应一般不会像祁景那么气人,但也不是很良好的精神状态。
祁景是笑着满嘴跑火车,然后装作委屈无辜地内涵一波。周应淮比较简单粗暴,他直接不理人,实在烦了就毒舌发作淡笑内涵,神情冷淡地气死你。
今天周应淮居然和他解释这么多。
林深神情狐疑,细细地上下打量屏幕对面的人。
周应淮用玻璃杯贴着脸,林深看不见他面上的红晕,但是注意到了紧紧抿起的嘴角,凤眼里也含着烦躁,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尤其他头发散乱,凌乱地搭在光洁的额头上。
这就是真不正常了。
林深心想。
周应淮向来对自己有一种几乎变态的苛求,就体现在外形和各种习惯上。
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不得体的地方,哪怕夏天也很少穿宽松休闲的衣服,白衬衫的扣子要整整齐齐扣在最顶上,布料不能有任何褶皱,更别说发型,向来都是精心打扮。
所以即使周应淮和祁景一样,也是一个心机深沉,做事疯狂,肆无忌惮,厚脸皮的人,但是周应淮的迷惑性就比较强。
因为他表面上还过得去,不像祁景一样喜怒无常的变脸,而是淡笑着把所有情绪藏在心里。
林深想了想还是没有细问,他不动声色地掠过周应淮的头发,咳了两声终于开口讲了今天的正题:“是这样,我弟弟想和请你来吃个饭。”
他微妙地略过了“和祁景”三个字。
周应淮冷淡道:“什么时候?”
林深道:“一个月以后。”
周应淮颔首算答应了。
林深总算松了一口气,随口问道:“你今天喉咙怎么有点哑。”
周应淮的声音和他的相貌一样清冷,冷冽如同寒冬腊梅上将融未融的冰雪,但是今天听起来却带了一点沙哑,一听就听出来了。
周应淮面不改色:“唱了很久的歌。你要听吗,我给你来一首。”
林深:“......”
他断然拒绝:“不用了。”
他无福消受。
说实话,这个世界上估计也就周应淮一个人觉得自己唱歌好听。林深看着周应淮淡淡的表情,怕他真的心血来潮突然给他来上一首,急忙转换了话题,绕到了祁景身上:“对了,你今天真的没和祁景在一起?”
“他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把我拉黑了,下午的时候说是晚上有约。”林深若有所思,“那我估计是找他那个一见钟情的对象去了。”
周应淮漫不经心地听着,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视线落到手里的水杯上,专心致志得仿佛要盯出一个洞。
林深没注意他的神色,自顾自讲着。“说起来真是好笑。”他说着忍不住肆意嘲笑了起来,“祁景那天喝了酒才敢发朋友圈。”
“我说他是胆小鬼,他还说我是第一个说他胆子小的。”
什么意思?
周应淮听到这句话来了兴致,终于把视线放到了林深脸上:“什么叫喝了酒才敢发朋友圈?”
林深道:“就是我办宴的那天,祁景下午找我喝酒,说他路上对一个女生一见钟情了。喝酒壮胆了才敢找人。”
还有这一出?
和林深再简单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周应淮放下了手机,刚刚无精打采的眸子亮了几分。
他细细回想着今天两人的对话和祁景的表情,不由更确定了几分——
祁景没有认出他。
祁景那天见过他然后就上了心,今天贸然和他打招呼虽然看起来不太正常,但是确实是祁景会做的事。而且他刚开始再三拒绝以后祁景就没有再坚持。
祁景貌似肆意妄为大大咧咧,内里却心思深沉。但在自己这么细致的观察下居然没有露一点马脚,没有一点不自然的神色,这是基本不可能做到的。
刚刚林深打来的电话让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所以,应该是真的没看出了吧?
至于祁景为什么看不出...
谁知道呢。
或许是眼睛真的出问题了吧。
周应淮放下水杯,刻意忽略祁景对他一见钟情这一事实,思考着如何根据现在的情况为祁景量身定制诈骗陷阱。
过了一会儿林深电话又打来了,周应淮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林深差点没笑出声,压着嗓音给周应淮分享八卦:“我刚刚给祁景打了电话,他那个对象有一米七八。”
“笑死我了。”
周应淮:“.......”
他面无表情:“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林深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声音里是明晃晃的嘲讽:“我看祁景要是真谈恋爱了,可有个人能让他看看颜色了。”
“他这么多年一直肆无忌惮创人,他遭报应的时候可算到了。希望他那个对象能替我好好教训一下他。”
周应淮看他一口一个对象有点受不了:“他还没谈。”
林深道:“早晚的事,你知道祁景的性格的,他这个人大少爷脾气,想要的一定会拿到手的。”林深的声音带着戏谑:“也该让他吃吃爱情的苦了。”
周应淮突然灵光一闪,慢慢地扬起了唇角。
对啊,现在祁景既然喜欢“祁隐”,那他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一点呢?
周应淮的凤眼一点点亮起,面色淡然,实则内心激动不已。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悠然地摇了摇杯子里剩余的冰块,一饮而尽以后拿起了手机。
这么多年,总算让他找到机会了。
祁景,你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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