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比赛的结果毫无悬念，每人十发子弹的次数，满分一百分的情况下，谈星徽拿到了九十七分，而边晚风只有可怜的六十三分，堪堪达到及格线。

这个分数，别说和谈星徽比了，放在整个专业里也是中等偏下的水平。

然而，谈星徽此时此刻关注到的事情完全和成绩无关。

平心而论，当时在公告栏上看到成绩时，他的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左右不过是有人比自己笔试的能力更强一些罢了，这根本吸引不了他的任何注意。

但当他和边晚风无意中对上视线时，竟莫名产生了几分兴致。

不为别的，只因那双冷淡到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眼睛。

眸如点漆、古井无波，却又有着洞穿一切的魄力。

让他忍不住想要看到这双眼睛染上别样的色彩。最好是惊慌的、恐惧的，又或者是不甘的、屈辱的，谈星徽无不恶劣地想。

没想到偶然在课上被分到一组，便借此机会给他一个下马威。

可他发现，边晚风不但没有被他的举动所触怒，反而对着自己开始认真观察起来，像是在看什么学习教材。

这种目光让谈星徽浑身都叫嚣着不悦，他打完最后一发子弹，一把扔开枪，转身和边晚风面对面对峙，脸色相当不善：“你看什么？”

“没什么。”边晚风进退有度，在谈星徽爆发的边缘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远处不断移动的靶上，重新举起枪。

谈星徽不明就里，明明比赛已经结束，他还要干什么？

没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画面，他自觉无趣，抬脚准备离开。

下一秒，一声枪响让他止住了脚步。

“砰——”

谈星徽应声回头，看到边晚风头顶上屏幕的分数多出了八分。

这比他之前十次里面任何一次都要高，并且从他举起枪到开枪，只用了五秒钟不到的时间。

如果边晚风刚才不是故意隐藏实力，那这次的成绩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能够进步这么大吗？

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想到这种可能，谈星徽没耐心再和他浪费时间，正想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沉静低缓的声音。

“再比一次。”

说完这句话，边晚风看向眯起眼睛露出危险光芒的谈星徽，表情坦荡，为了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太过生硬，降低邀请的成功率，又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他觉得再看几次谈星徽的操作，对提高枪技很有帮助。

谈星徽臭着一张脸，完全搞不懂边晚风哪里来的胆子：“凭什么？”

“因为你很强。”边晚风一脸认真。

闻言，谈星徽一怔，随即拉下脸，克制住想揍他一顿的**：“拿我当陪练？不好意思，我可没功夫免费给你这种半吊子当陪练。”

说完，他撇撇手要走，还没动，再次被边晚风的话硬控在原地。

免费？

边晚风想了想，果然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大餐，想要有所收获，还得付费。

于是他问：“多少钱一次？”

太贵他还得花时间攒攒，这个月打工的工资下周才能发。

谈星徽浑身一僵，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过来，眼中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你说什么？”

“多少……”

话说到一半，被气势汹汹冲过来的谈星徽单手攥住衣襟，往前一扯。

边晚风迈出半步稳住身形，望着对方近在咫尺狠厉的眼，余光察觉到谈星徽另一只拳头朝自己的脸急速挥来，迅速做出反应，伸手格挡。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哨声，接着响起老师严厉的呵斥：“你们干什么？！快松开！”

预想中的拳头没有落下，边晚风目色平静地看着谈星徽缓缓落下手臂，攥住他衣襟的另一只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他听到对方故意压低了的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要比？好啊，今天晚上八点，来礼堂后面的杨树林。”

说完，他松开了手，无视掉前来劝阻的老师，头也不回地离开。

碍于谈星徽的身份，被他当做空气的老师心有不甘却不能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谈星徽走开，再上前去询问边晚风发生了什么。

边晚风摇摇头，表示没事。

不过，晚上八点？

边晚风轻轻蹙眉，这和他打工的时间有些冲突，他正好是晚上八点下班，从外面赶回来的话恐怕要耽误一些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思考了半天，他决定晚上早点和领班打个招呼，提前二十分钟下班。

赚钱维持生活很重要，提升实力同样也很重要，要知道期末考核如果进入专业百分之前五，是可以申请奖学金的，中央军校出手相当阔气，奖学金的金额足够交一年的学费，那样他就可以省出更多的时间来训练，而不是出去打工。

深秋的夜晚，凉意袭人，风拂在面颊上又湿又冷，十分提神。

谈星徽在八点十分的时候慢悠悠来到了礼堂后的树林。

这里仅仅是一片用于装饰的绿化区域，除了几张长椅，没有其他的任何修筑，连边上的路灯都照不到里面。

本以为边晚风那种一本正经的性格，会守时的等在这里，打算晾他十分钟的谈星徽扑了个空，阴沉着脸站在原地等了五分钟，忽然发现被晾在这儿的成了自己。

而他之所以让边晚风来这里，是想给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一个教训。

但等了五分钟，也没见有一个人来，才猛然发觉自己现在像个傻子一样等在这里的行为究竟有多蠢。

边晚风很可能因为害怕，根本就没打算过来！

谈星徽越想越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大，脸色黑沉，恨不得立刻找到边晚风狠狠痛扁他一顿才解气。

思考着要不要想办法找到边晚风的宿舍把人拎出来之际，一阵“叮铃铃”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在旁边的道路上发出刺耳的刹车声，最后归于平静。

谈星徽转过头，正好看见抬腿从车上跨下来的边晚风。

由于边晚风背对着远处的灯光，谈星徽看不清他表情，却能够看到他脸侧薄汗反射出晶莹的光，不光如此，他的一双眼睛在阴影中尤为明亮，竟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对上这样的眼神，谈星徽不禁觉得稀奇。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上赶着找打的。

再看看被边晚风晾到一边的破旧自行车，他愈发对边晚风这个人感到好奇。

好奇归好奇，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揍他一顿。

迎着谈星徽不善的眼神，边晚风逐渐平复了因骑车而急促的呼吸，完全不觉得自己孤身赴约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他提前和领班打好招呼可以早些走，以为能够准时回来，没想到回来的途中被堵在了半路，为了不爽约，他特意骑车绕了一大圈才回到学校。

难得有提升能力的机会，他不会轻易放过。

瞧见他，谈星徽冷笑一声，语气讥讽：“我以为你这种乖学生会很守时。”

“抱歉。”边晚风认错态度十分诚恳，“路上堵车了。”

“……”攒了一肚子火的谈星徽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觉无趣，转身就走。

刚走出两步，肩膀落下不轻不重的力道。

意识到这是边晚风的手，谈星徽眼底一沉，几乎在瞬间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毫无征兆旋身发难，抬手朝边晚风袭去。

感受到急速靠近的拳风，边晚风下意识做出反应，侧身躲开，可惜左手手腕依然被谈星徽牢牢制住，能活动的范围大大受限。

好不容易躲开了第一拳，却没能躲开接踵而至的第二拳。

迅疾而有力的拳峰砸在边晚风的下颌处，他不得不用力咬紧牙齿，避免磕破舌头。

谈星徽的动作极快，在注意到边晚风的格挡习惯后，他迅速调整了策略，从上半身攻击改为下半身攻击，提膝朝对方脆弱的腹部踢去。

边晚风目光一凛，立刻向后撤步躲开攻击，如果被踢中，恐怕接下来的三秒钟他都无法自由行动。

可谈星徽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向后躲开，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动作毫不留情，旋身抬腿从侧面朝边晚风踢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没有什么怜惜之情，凡是出手，都直指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一旦打中，对手便会瞬间丧失反抗能力。

边晚风竖起前臂，险险挡住，腕骨传来一阵麻痛，短暂地失去了知觉。

然而，就是这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令他接下来都处于相当被动的局面。

他的格斗能力谈不上优秀，尤其在技巧方面，自开学以来，只接受了不到半年的专业教学训练，掌握技巧都是最基础的招式。

来到中央军校之前，他最多也是和街区附近的那些地痞混混打过架，和那种不入流的方式比起来，谈星徽显然更有技巧。

当然，也更加狠绝。

虽然基本上都是边晚风在单方面的挨打，但他竟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

这种感觉逐渐从头顶蔓延到指尖，就连血液都灼热沸腾起来，烧得他心跳不断加速。

像是饥饿到极致的人看到一块美味的蛋糕、迷路的人看到指向目的地的路标。

他觉得找谈星徽切磋绝对是一次正确的选择。

尽管按照学校的课程去学一样能够提高实力，但提升速度实在有限，尤其是像格斗这种需要大量实战训练的课程，按部就班的学习无法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他的时间非常紧迫，必须快速得到成果。

而谈星徽作为这方面的佼佼者，完全能给他提供一个不可多得的绝佳机会。

越是陷入困难的境地，往往越能激发人的潜力。

“砰！”

一记重拳没来得及躲开，砸在边晚风的右侧脸颊，他后退两步稳住身形，感觉到嘴角轻微的灼痛，手指一抹，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一道暗色的痕迹，大概是牙齿磕破嘴唇出了血。

“怎么不动了？”谈星徽收回手，因自己占据绝对的上风而感到愉悦，紧盯着垂头不语的边晚风，满怀期待想看到他惶恐耻辱的表情：“光躲可赢不了，还是说你害怕的连手都忘记怎么……”

话说到一半，他嘴角的笑意顿住，陡然变得相当古怪。

只见站在原地的边晚风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眸子在暗色中出奇的亮，跃动着蠢蠢欲动的光，直勾勾地朝谈星徽身上望来。他的胸膛由于剧烈的活动而不断起伏，唇角残留着些许擦过的血痕。

向来沉静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竟然展露出一丝笑意，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再来。”边晚风道。

“操，神经病。”谈星徽低骂了一句，心中却被挑起了几分兴致，勾起唇角，压低重心猛攻过去：“到时候别哭着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