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霁明柔正一脸认真地绣着手中的平安福袋,她眉目柔和,嘴角笑意浓浓。
美人姝色嫣然,正值好年华。
她本是想给阿珵做件衣服的,结果跟着玉棠学了两天就放弃了,她年少时也是学过女工的人,但她手艺不成,这几年也没碰针线,所以这绣工实在拿不出手,做出来的衣裳要是让阿珵穿出去,怕不是要让阿珵被别人笑话。
算了算了。
可霁明柔还是想给阿珵亲手做点什么,在尝试过衣裳、护腕和鞋面之后...她选择了香囊。
没办法,她自小就侍弄不好针线这些细致的手艺,在渝州外祖家时,家里只有祖母和她两个人,祖母只有母亲一个女儿,母亲在宫里封妃不能归家,几个外孙女孙子除了世子就皇子公主,就她一个孤零零的长在渝州。
所以祖母心疼极了,将她当个宝贝一样宠着,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霁家是商户,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祖母将她金尊玉贵的养着,从不要求她学这些东西,只求她快快乐乐当个只会花钱的米虫。
反正霁家不缺钱财,琴棋书画好不好不重要,才情有没有也不重要,好好活着会花钱就得了。
想到这,霁明柔又念起祖母了,她进宫之后祖母也搬到了京城居住,但是也不常与她们见面,总怕见多了给女儿和孙女孙子们惹麻烦。
老人家年纪大了,晚年在京中也算安然,霁明柔和弟妹们也会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是老人家床前尽孝,只是生死有命,不由人定,七年前母亲过世,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场风寒后匆匆就跟着去了,临走前她都没能在床前尽孝几日。
“嘶!”霁明柔一出神,下手就更没有准头,一不小心又给自己的手指扎了一下。
这香囊上什么花样都没绣,只有孤零零的半个“平”字。
扭扭歪歪的,针脚只能勉强入眼。
呃...怎么说呢,这心意是到了,能不能用就...
“郡主小心手指啊,您就不要礼物绣了,这个荷包要不还是奴婢来吧。”玉棠心惊胆战看着郡主已经扎了好几下的纤纤玉指。
“没事没事,马上就完事了。”霁明柔摆摆手,自认为很满意的继续绣着,神色很是认真。
玉棠:“......”要她说,还是直接给银子吧,真金白银什么的更有心意。
在霁明柔第五次扎到自己的手指后,玉棠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了这个绣完“平”字的香囊。
“郡主!您就歇歇吧!”玉棠将惨不忍睹的香囊放远些,真心的建议道:“要不郡主绘个图样,然后让霁家琉璃楼里的师傅做些个男子用的发冠和腰坠子吧。”
霁明柔略微嘟着嘴,美眸幽幽看着玉棠,那是外人见不到的娇憨姿态。
“不做了不做了,我这手艺做出去的香囊怕是会让阿珵遭他们的笑话。”
玉棠嘻嘻的笑着,坐在另一边给郡主做夏季穿的衣裳。
霁明柔瘫在炕垫上,嘴角抑制不住的欣慰,“不知道阿珵长多高了,现在什么样子,阿珵和阿珏从小就一模一样,除非至亲很难分辨的...”
“宴王殿下指定是与魏王殿下一样的俊美啦,奴婢从小就分不清两位王爷呢!真真是一模一样啊,不愧是双生兄弟呢,不过两位王爷一开口说上话就好分辨了。”
霁明柔同意的点头,可不是嘛,他们两个啊,性情真是大不相同,阿珵性子开朗和善,至情至性,是鲜衣怒马的儿郎,而阿珏就不同了,那是个混小子,宫里的混世魔王,疯起来谁也拉不住。
“郡主可歇下了?”外面有年轻的女子声音传来,还有好几个不同的脚步声。
玉棠向外张望去,隐隐约约能见到好几个人影在外面,手里都提着灯笼,将院子里照的很是亮堂。
霁明柔听出这是长嫂身边一位贴身女使的声音,立马起身,披上一见外裳,示意玉棠去开门。
玉棠打开半扇门,探出头去,问:“郡主尚未歇下,敢问姑娘这时来访所为何事?”
说话的女使半蹲行了一礼,然后便匆忙让开了身,毕竟身后这位就算是谢老夫人见了得客客气气的。
一位年长嬷嬷走上前来,她神情严肃正经,眼神苍老浑浊却掩不住锐利,应是在高位者身边呆久了,所以她的身上也透露出常人没有的威压。
玉棠从小就跟在郡主身边,也是在宫里带过许多年的人,自然是认得这位年长的嬷嬷的。
她当即瞪圆了眼睛,脚步下意识退了一步,心里直觉不好,连忙转头给屋里的郡主递了个眼神。
这位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莫不是郡主前在紫宸殿的事被太皇太后知道了,所以现在让人来问罪了?
霁明柔这时已穿好了衣裳,依旧是她常穿的淡紫色衣裙,此时她来不及挽发,所以一头墨发用一根带子系在脑后,装扮很是简单。
她见着玉棠挤眉弄眼的表情愣住了一瞬,竟一时没能理解玉棠是什么意思。
张嘴无声的对着口型,“什么?谁?”
玉棠比划着:“太皇太后......”
霁明柔:“?”
外面的人率先张了口,“郡主可在,老奴奉太皇太后懿旨,请郡主入宫一趟,有要事相商。”
霁明柔愣了下,眉目瞬间静了下来,抬步而出。
“原来是周尚宫在此,多年不见,尚宫可还安好。”霁明柔点头行礼,周尚宫自称老奴但身份却不简单,是当得这一礼的。
周尚宫是太皇太后的陪嫁丫鬟出身,太皇太后身边最是心腹的老人了,也是内廷的第一女官,官至正三品尚宫,更因积年资历被先帝赐予“敬安姑姑”的称号,堪比一品夫人。
周尚宫抬眸,直视缓步而出的柔安郡主,满脸褶子的脸上微微扯出一丝笑意,但不多。
“奴婢安好,多谢郡主关心了,奴婢今日来是有要事请郡主入宫的,时态紧急,还请郡主尽快岁老身走吧。”
“明柔可否问下,是何事如此紧急?”
“这...郡主先上马车吧,奴婢随后与您说。”
周尚宫带着太皇太后的口谕而来,霁明柔是不可能拒绝的,自然是乖乖的跟着周尚宫上了入宫的马车。
马车疾行过市,进了宫门后也未停歇,周尚宫拿着宫牌畅通无阻的将霁明柔往紫宸宫的方向带去。
霁明柔是认路的,掀开帘子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去后宫的路,反而是离帝王居住的紫宸宫越来越近。
马车行入宫门就该停下,宫规是命令禁止在宫里行车的,瞧着周尚宫面不改色的模样,定是照令办事,太皇太后向来不待见她,是什么样的急事会让她老人家在宫门已经下钥的情况下将她宣进宫来?
“尚宫这是要带我去哪,咱们不去拜见太皇太后么?”霁明柔疑惑道。
周尚宫面色沉稳,闻言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老奴奉太皇太后的命令送郡主去紫宸宫。”
紫宸宫!去见燕珩?
霁明柔心下一凛,顿时生出些抗拒,但面上还依旧保持着冷静,“为何要去紫宸宫,这、这时辰也不早了,恐怕不太合适吧。”
“都是一家子的兄弟姊妹,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时候您去最合适了。”周尚宫老神在在,一脸认真地说。
霁明柔:“?” 谁跟他兄弟姊妹?
她不是很理解周尚宫的意思。
“周尚宫就不要与我打哑谜了,有话便直说吧!”
周尚宫终是叹了口气,直言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让您陪朝阳长公主在宫里小住一段时日,顺便劝劝长公主,阖宫上下怕是只有您能劝得住长公主了。”
“兮云!”霁明柔心里一慌,一颗心倏得提了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兮云如何了?”
周尚宫摇摇头,“长公今日午时后领着楚家军归来,按理说这本是一件乐事,太皇太后在慈宁宫见着长公主时也是欢喜极了,只不过...”
周尚宫在说道关键地方时顿住,这可让霁明柔急得要命,担忧的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是长公主她啊,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听说长公主行至荆州时与驸马大吵了一架,两人在荆州冷战一夜,第二天长公主在驸马独自外出时令队伍出发,将驸马一个人撇在了荆州。”周尚宫叹息着说。
说实话,听到妹妹无事时霁明柔就暗自松了口气,至于周尚宫口中的驸马是死是活,她其实是不大在意的。
只要妹妹完好,驸马有没有不重要,男人都是可以再找的。
周尚宫继续道:“本来这事可大可小,料想驸马一个人在荆州也能联系上州府那些官员,他一个人回到京中也并非难事,就是丢些脸面,面子上挂不住罢了,只要皇家将这事捂住了,等到驸马回来,陛下再安抚好驸马就没什么事了,可巧救巧在啊,公主今日进宫时正好撞上了楚国公夫人,这婆媳俩本来就不和,长公主的性子您也知道的,没几句话就漏了馅,这事让楚国公夫人知道了可还得了,本就是咱们皇家理亏,楚国公夫人直接闹到了太皇太后和陛下面前,哭了许久,求皇家给个说法。”
楚国公夫人是燕珩的嫡亲舅母,燕珩就算有心向着兮云,但也有楚家的关系在里面,也不能太过偏颇了。
马车行至紫宸宫外,周尚宫做了个请的姿势,“长公主也是个性子倔的,不肯认错,现在还在紫宸宫里跪着呢,一个时辰多了,您就去劝劝她吧,陛下面前服个软,好好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霁明柔应承下来,匆匆下了马车往紫宸宫内走去。
兮云的性格她这个做姐姐的是清楚的,兮云脾气上来,还真能硬着头皮和燕珩对着干,毕竟她可是不怕燕珩的。
长公主殿下长到这么大都是顺风顺水的,先帝的掌上明珠,哪里对谁认过错呢,就是下跪都极少,普天之下,除了皇帝就没人能让她跪上一个时辰之久了。
“我的祖宗啊,可别倔……”霁明柔为妹妹捏了一把汗,步子飞快的进了紫宸殿,门口的南统领见她来了虽有些诧异,但也只是点点头,没有通报就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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