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帝王醉酒

殿内烛火微动,照应着两人的面庞。

燕珩蹲下,与霁明柔平视。

一双眼似那勾魂夺魄的弯刀,丝丝目光,乱人心神。

霁明柔呼吸一滞,敛了心神,微微偏过脸庞。

你我彼此之间是什么关系,燕珩你心里不清楚?这么多年的桩桩件件,都已数不清。

不过这些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霁明柔是不敢说出来的,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避而不答。

“恳求陛下,让臣女带走我曾经的贴身女官珠絮。”

对面的人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这是……不同意?

霁明柔抬头看着突然转身往回走的燕珩,顾不得礼数,急着站起来,上前两步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的手上并没有用大的力气,却轻而易举地拉住了燕珩,让他停在了脚步。

他回头,眸色渐凉,声音也有些冷,“倒是鲜少听你求朕,从前不是硬气的很,如今转性了?头一回出言相求,竟是为了一个宫女。”

他顿了一下又说,“还真是稀奇!”

被发落渝州贬为郡主的时候,她都没有求过一句,骨头硬得很!

霁明柔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从前是臣女不知礼数,惹得陛下不悦,自知有罪,不敢多言,陛下若想听,臣女尽可说与陛下听。”

说着,她便要跪下,好好的认错行礼一番。

霁明柔认错痛快,但燕珩的手更快,紧紧地握住了她一边手臂,止住了将要下跪的动作。

“惺惺作态,你心不诚,认错也没用!”

“陛下怎知臣女心不诚!臣女知道从前惹陛下不悦,年少时不懂事,但现在懂了,当然是诚心来认错的。”虽然心里确实不怎么诚,甚至想给他两巴掌,但霁明柔是不可能说真话的。

“呵,就你那点小心思,朕当然知道,你现在怕不是在心里骂朕吧?不解气是不是还想动手?”

别以为他不知道几年前他醉酒的时,霁明柔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打他的事!他是喝醉了,又不是失忆了,怎么会不记得!

但她好像默认为他喝醉后就会失忆一样,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话本子里看来的瞎话,不知道用在别人身上会不会被报复。

“哪……哪有,臣女不敢,而且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人会长大,物是人非……”霁明柔说话的声音有些虚。

“好像是长大了。”燕珩在心里说。

似有似无的视线游移,如羽毛般轻轻拂过,不甚在意,却又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那暗自窥视如野兽一般带有掠夺意味,好像马上就能将人吞吃入腹。

霁明柔一惊,下意识甩开燕珩紧紧搭在自己手臂的手。

她后退一步,惊疑地看向燕珩的双眸。

帝王精致为天人的眉目微蹙,神情不悦,但显然与平日的冷淡威严不同,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少年人。

霁明柔抿了抿唇,略微放松,心想果然是醉着的。

“嘶”,燕珩揉着太阳穴,身形摇晃不稳,脚下也卸了力道。

“燕珩?”霁明柔试探地叫他一声,下意识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哪想他是真的醉很了,连站都站不住,将重量依靠在霁明柔身上。

霁明柔心里没有防备,也支撑不住燕珩这么重一个人,两人直接双双倒下。

......

紫宸殿外,围观的宫人都已散去,只剩福安公公和几人在外边等候。

行刑的禁卫都停了手,候在一旁。

福安和南骁一同站在殿门外,听着里面细微的说话声,忍不住一遍遍地往大殿内看去。

然殿门紧闭,不透一丝微光,也听不见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陛下并未收回杖毙的命令,南统领就此停手,不怕陛下怪罪下来?”

“本将下的命令,若有违圣意,自己担着就是,公公担心什么。”南骁一派的冷静,不见有丝毫违抗圣旨大祸临头的慌乱。

福安收回眼,悻悻止住了话。

不多时,殿门推开。

霁明柔神情自若的走出,对南骁道:“陛下已将珠絮赏赐于我,还请南统领许我带珠絮离开。”

南骁点头,没有丝毫迟疑的让禁军们把人给放了,根本没有想过去要进去问陛下一句,略过验证真假这一茬。

珍宁走上前来,与霁明柔一同扶起受过刑的珠絮。

福安见此景,往殿里张望,不知要不要进去向陛下复命。

“陛下酒醉,此时怕是已经歇下了,公公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的好。”霁明柔提醒道。

福安躬身行礼,弯腰说道:“谢郡主提点。”

脑袋里却在想今日宴上陛下喝了多少?酒醉?是他记错了么,怎么觉得陛下没喝多少呢,应该是陛下今日龙心大悦,所以醉得快了些吧!

因着今日宫宴,所以宫门还开着,稀稀落落的马车行出皇宫。

霁明柔带着已经不省人事的珠絮,坐在珍宁拜托德贵太妃安排的小轿里,缓缓随着出宫的马车而行。

珠絮是霁府的家生子,生母是霁贵妃身边的贴身婢女,为霁贵妃挡刀而死。

若是别人,霁明柔今日不一定会犯这个险去救,但珠絮生母于她有大恩,不能不管。

幸好燕珩今日醉酒,神志不甚清醒,才让她如此轻易地将人带出来。

霁明柔松了口气,不再想殿内的情景,可燕珩醉酒倒下,压在自己身上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炙热的呼吸就在颈侧,让她僵硬的不知如何。

黑金的龙袍与淡紫色的女子轻裳缠绵在一起,混乱中透露出隐秘缠绵,帝王俊美的容颜直教人心驰神荡,忘却前尘过往。

“也就这张脸看着还算顺眼……”这是霁明柔被燕珩压在身下时的无奈感叹。

霁明柔承认她是好色的,燕珩这张天妒人怨的容颜,她是怎么看都看不腻,每次都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他的脸上。

五年未见,他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好重,少吃点吧。”

反正他已经醉倒了,她说什么他也不知道。

霁明柔用力推开他,费尽力气将燕珩拖进内室,安置在龙床上。

没错,霁明柔扛不动他,就只能拖了,至于他的胳膊和腿在拖行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哪里,那就不关她的事了,毕竟她已经够小心的了。

霁明柔累的喘气,成功将燕珩放在床上后,她蹲在床边,看着燕珩的侧颜,趁人之危地说:“陛下若不反对,臣女就当陛下同意我将珠絮带走了。”

燕珩已睡了过去,自然不会答她的话。

那就算是他同意了。

霁明柔站起身准备往外面走,但她刚一抬脚就又蹲了下来。

她探究的眼神在燕珩脸上徘徊了一会,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嗯……没反应。

再用力掐一下……

啧,还是没反应,应该是真的睡死了吧。

霁明柔摸摸下巴,眼睛转了转,目光在燕珩身上扫了一圈。

掐哪里比较隐蔽还能出口恶气呢?

嗯,这小腰看上去不错。

......

侯府的侧门开着,往常不会有人光顾的地方今日却热闹。

霁明柔一下小轿就见谢霖屿和崔挽迎都在此,旁边是一脸心虚的玉棠。

霁明柔蹩脚的借口能瞒过谢夫人和崔挽迎,却瞒不过谢霖屿。

谢霖屿只需稍稍一逼问玉棠便知结果。

霁明柔本以为谢霖屿会问她去做了什么,但他没有,只是吩咐人帮她扶住了昏迷的珠絮。

崔挽迎倒是好奇霁明柔刚刚去做了什么,但见谢霖屿不说话,她也就不好多问。

“郡主,去歇息吧,夜深寒重,当心着凉。”崔挽迎随着霁明柔一同走到院子里,安排好了大夫。

霁明柔起身向崔挽迎行了一礼,谢道:“今日多谢长嫂。”

“郡主客气了。”

崔挽迎是不敢当这一礼的,连忙扶她起来。

谢霖屿还未离去,站在一旁,崔挽迎猜到他是有话想对妹妹说,就先行离去,留了兄妹二人在一处。

“兄长恕罪,今日是明柔鲁蒙了。”

霁明柔如实交代了今日的事,当然了,她省略了她在燕珩睡着后对他下黑手的事。

谢霖屿摇摇头,脸色凝重,“我只怕明日陛下会追究于你。”

他不是担心陛下会对妹妹下死手,毕竟宫里还有晋王和魏王在,陛下总会顾忌着兄弟情分的。

可陛下本就不喜明柔,若是再借此做些惩戒,只怕妹妹今后的日子更难过。

霁明柔看向谢霖屿的目光真诚恳切,“兄长放心,我做的事,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镇远侯府,若陛下怪罪下来,我便搬出去...”

“明柔!”

“你我乃血亲,不要再说这种话。”

谢霖屿说完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有些不自在的看着妹妹,叹了口气,缓声说:“有我在,镇远侯府就是你的靠山,安心即可。”

霁明柔欲说些什么,可谢霖屿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转身离去。

饶是谢霖屿护着,霁明柔宫宴夜里擅闯紫宸宫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候府里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谢老夫人,当着谢霖屿的面上不能做什么,但想要将霁明柔尽快嫁出去的心一天比一天强。

没几日相看的事情就又提上了日程。

谢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宜出面,便把这件事压在了谢夫人的头上。

谢夫人带侯府女眷去城外的灵山寺上香,此行中便有霁明柔,名为上香祈福,实则相看人家。

没多久就到了谢夫人带着女眷们上香祈福这日。

临行前,霁明柔住的院子里热闹得很,玉棠站在霁明柔身后,一同看着跪在地上的珠絮。

珠絮哭的可怜,目光乞求地看着上首的霁明柔。

“奴婢愿留在郡主身侧伺候,当牛做马报答郡主大恩,郡主就将我留下吧!”

霁明柔一脸温柔的叹口气,可惜的说:“不是我不留你,是你不能留在这,我也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渝州祖宅是个好地方,我会吩咐人为你安排好去处,若你想嫁人也是可以的,祖宅那边也会为你找个好人家,给你一份不错的嫁妆,风风光光嫁出去。”

她救珠絮是为了曾经的恩情,但留她在身边是绝不可能的。

这姑娘的心思不老实,她早八百年前就看出来了,不然之前也不会把她从身边调走。

珠絮泣不成声,一连串表忠心的话说得顺溜,还搬出了她为救霁贵妃而死的生母。

都在御前犯了杀身的事了,如今还贼心不死?

“我倒是好奇,你究竟在御前犯了何事?”霁明柔问道。

珠絮头更低了,哭泣着不知道怎么回才好,“奴婢……奴婢……”

玉棠冷眼瞧着珠絮支支吾吾的模样,试探着说:“你莫不是想爬上龙床,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

珠絮只是哭,没反驳。

霁明柔握着茶盏的手一紧,茶水险些溢出来,她眼中泛着寒意,脸上却笑得温柔,“看昨日情形,你是没成功,还是成了之后被灭口?”

“奴婢贱命一条,哪配得陛下垂怜,紫宸宫的宫女们是连近身都近不得的。”

“是么。”

霁明柔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给玉棠递了个眼色。

玉棠心领神会,立马出去招来几个力气大的粗使婢女,让她们将珠絮拉出去。

“郡主以身犯险救她一命,又开罪了陛下,遭人议论,没想到这白眼狼这么不领情,还一心想着攀高枝,我昨天见珠絮看侯爷的眼神都要放光了,她一心攀附,肯定打定主意赖着不肯走。”玉棠愤愤地说着。

霁明柔无所谓了,罪多不压身,左右一条命,而且燕珩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皇帝事多,能不能想起来这件事都未可知。

“不走也得走,由不得她!”霁明柔笑笑,起身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敲玉棠的头顶,笑着教训着。

“慎言啊慎言!你主子我如今落魄了知道么,小心让人听了去,咱们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玉棠闻言立马闭上了嘴,卖乖地看向霁明柔。

主仆俩嬉笑一阵,没多久谢夫人身边的人便到了门口,催霁明柔起身去灵山。

谢夫人这次为霁明柔单独准备了一辆马车,车内宽敞舒适,一应俱全。

霁明柔靠在软塌上昏昏欲睡,玉棠倒是精神,非要在外面跟着马车走,顺便与随行的丫鬟们闲聊着,打探消息。

玉棠唤郡主起身的时候,霁明柔已经与周公交谈了好一会了,伸着懒腰不愿起身,眉间慵懒黛色正浓。

玉棠将马车的门帘收了收,不让外人瞧见郡主的模样。

郡主向来心宽,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怡然自得,看来这次夜闯紫宸宫的事并未在郡主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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