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小说还是写着情书的明信片,内容都太超过了。
唐苏做贼似的飞速扫过一眼。
又一眼。
然后红着脸冲进卫生间。
今晚第三次挤牙膏,刷完觉得不够,又冲了第二遍澡,匆匆将自己摔到床上。
他真的该睡觉了。
可深入人心的震撼内容并没有因为睡着而放过他,反而清晰地出现在他的梦里。
梦中依旧是深沉宁静的夜晚,他依旧静静地躺在卧室。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郁铭洲拿着旺财的狗链子进门,单膝跪到床沿上,将他拽起来后,狗链子绕了两圈,缠在他的脖子上。
梦境之中虚虚晃晃,他看不清郁铭洲的脸,有点喘不过气,于是点了点对方的手背,央求道:“松一点,郁铭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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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却越勒越紧,在犯罪的边缘停下,另一只手缓缓伸过来,将他揽进怀中,柔软的唇在他耳廓上蹭了蹭,熟悉的嗓音夹带着几分蛊意。
轻声问他:“从什么地方先开始呢?唐苏,你自己说。”
他被吓得心脏都颤了三颤,手不自觉伸出去,抓住郁铭洲腰侧薄薄的衣服,温热的体温从指尖传遍全身,他呼吸不匀,说话也格外费劲。
“情书。”
郁铭洲“嗯”了一声,用的是平日惯常的淡漠嗓音,低头在他脖子上落了个浅浅的吻,然后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才问:“你把情书藏哪儿了?”
唐苏指着书架,“夹在《夜夜笙歌》,……第一章。”
郁铭洲于是松开他,从书架上抽出那本书,盯着封面上的两个古风男看了很久,从里面抽出了带着清浅木质香的明信片,凑过来,“要听哪一段?”
唐苏抓着狗链子,给自己松开一点呼吸的空间,喘着气对郁铭洲央求。
“全部,我想听你念。”
郁铭洲于是真的开始念。
“亲爱的唐苏:
我一直在思考,以什么方式向你告白才算正式。手机网速太快,车马邮寄又太慢,而我想跟你谈一场永不落幕的恋爱。任凭沧海呼啸,山巅落雪尽消融,我对你的爱也会如那夜空穹顶的万千星宇,亘古明亮,永不落幕。
但你和星星不一样,星星在天上,而你在我心里。
我不知道这份爱对你来说是不是太过冒昧,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或许我真的在犯错,我真的错了,爱你爱得不知所措。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好像真的爱你,哪怕你也是男生,我也总忘不了你。
这些天我总在想我的前程与未来,想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最近我想明白了,我只想做你的人。
我爱你,小唐苏,我……”
梦境变幻缥缈,从四角处开始崩塌。
唐苏猛地睁开眼睛。
月华透过玻璃洒进窗,细碎光影落在书架角落。
《夜夜笙歌》的金字书脊被映出微弱的光。
“小唐苏”三个字穿越梦境萦绕在耳边,伴随着密鼓般的心跳,一声又一声。
唐苏抬手摸了摸脖子。
梦里被郁铭洲亲吻过的地方还泛着滚烫的热意。
救命。
谁能救救他!
他要碎了。
他要碎了!
他真的要碎掉了!!!
唐苏几乎从床上弹跳起来,抽出那本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进抽屉里。
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抽屉推离宇宙位面。
郁铭洲怎么能写出这样的东西?!还要夹在这种书里亲手送给他!
他知道这封情书有多丢人吗!!!
单被他看到也就罢了,这信居然还被郁宇清看到过!
天!!!
唐苏恨不得今晚就去撬开郁铭洲的房门,替人把郁宇清装着情书的大脑给挖出来!
他真的替郁铭洲尴尬得想死!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今晚别想再睡着了!
*
第二天清晨,明章踩着七点的时钟进工作室,一眼就看到脑袋盖着外套,躺在老人椅上补觉的唐苏。
“嚯,稀客!”
他欣赏珍稀动物似的将人打量了一圈,递过去杯热豆浆。
“活久见了,居然能看到你十点前出现在工作室,发生了什么地震海啸的大事?情伤醉宿去了?”
唐苏抱住豆浆,面容凄苦。
的确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情伤,伤残十级往上。
“在家睡不好,”他对明章说。
明章:“工作室能睡好?”
唐苏点头,“工作是效果显著的安眠药。”
明章:“别转移话题,怎么个事儿?和铭洲老师吵架了?”
别提他!
唐苏将外套扔开,三两口喝掉豆浆。
“工作!工作工作!!!”
明章眸色幽幽。
呦,没否认。
没否认就是承认了。
承认就是确实和铭洲老师吵架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三天两头的吵?
难道是暧昧期的新fashion?
不是很懂。
但事实证明,不懂不影响传八卦。
密闻由明章和林嘉沐开始,很快通过暗渠传遍了整个工作室,连牧慕都接到了两人似乎在冷战的消息。
他们虽然缺一个艺术顾问,但唐苏才是自己人,没人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找不痛快,于是工作室的“铭洲老师”含量直线下降。
唐苏工作舒适度随之提升,于是强迫自己先冷静,耐着心思等了足足四天。
什么多余的消息也没收到,郁铭洲像是死了。
他又将这件事多消化了两天,觉得实在消化不了了,鼓起勇气给郁宇清打了个电话。
“那封情书,为什么是郁铭洲送给我?”他攒了几天的腹稿和勇气,问得很直白,“送完后也没再发任何消息,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这个问题很严肃,关系到定性问题,他必须要弄明白郁铭洲这一举动到底是不是在向他告白,如果是,为什么没头没尾的连个后续都没有,他连拒绝的话术都编辑好了,结果对方连态度反馈渠道都不给开通。
卡在这么个不上不下的位置,简直让人如鲠在喉。
而另一头的郁宇清也完全没有准备,他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了会被唐苏突然打电话质问情书的事情,而且抛出的问题如此犀利,他连替他哥解释的头绪都没有。
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觉得实在圆不过去这个慌,索性如实招了。
“其实是我让我哥送的,我哥不知道这里面是情书。唐苏哥你千万别拿去对峙,他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
唐苏听完一阵窒息。
心情更糟糕了,也不知是因为被耍了还是因为郁铭洲根本没打算送,总之对比下来,手上的工作都变得格外有趣。
就这么热情高涨地干到七月初,才终于从情书的泥潭里挣扎出来,脸上稍微能看出点气色。
林嘉沐八卦的心已经压制不住了,趁着吃饭的时间连忙询问冷战结果。
“最近怎么样啊?情感方面,生活方面……”
明章在旁边添油加火,“近期工作太忙了,老板考虑给咱俩放个假。”
林嘉沐瞪了明章一眼,眼神打架:糖儿给假,你不给!
明章回瞪:糖儿不在,这个逼班我是一天不想上。
林嘉沐:那你走!
明章白了他一眼:NO!
接着当着唐苏的面嚎,“到底放不放啊?昨天不是说放假吗?最近面价是不是降了啊,怎么遇到谁都在画饼啊!”
林嘉沐咬牙切齿,“放!玩去吧!”
转头又开始八卦,“糖儿呢?打算和谁出去啊?……这个时间,美院应该放暑假了。”
顺便点开手机日历来了波疯狂暗示,表示你一定要好好看清这个时间点,这是美院放暑假的时间,也是咱们艺术顾问空闲下来的时间,不干点什么实在可惜。
唐苏不想被暗示,边吃饭边刷手机,不走心地应了一声。
“补觉。”
这么热的天,鬼才想出去。
说完点开郁宇清的聊天页。
对方上午十点发了条消息,他还没来得及回。
【郁宇清:唐苏哥,昨天放暑假了,再过两天我就要回家,有时间不?出来聚聚呀!】
已经是那通电话后的第四次邀请了。
唐苏第四次冷漠拒绝。
【Ts:最近都忙,应该没时间。】
【Ts:假期回来再聚吧![猫猫捏脸·可爱道歉]】
【郁宇清:[熊熊拒绝.jpg]】
【郁宇清:别啊!暑假回来两个月都过去了,什么感情都淡了,唐苏哥,什么时候能出门,我等你的时间。】
【Ts:恐怕要八月底。】
顿了顿,又回。
【Ts:不会淡的,暑假回来我请你吃饭。】
【Ts:[假期快乐·猫猫撒花]】
回复完果断退出聊天页,吃了口面,问林嘉沐,“这单不是还没拍完吗?给我放什么假?”
“你不是快复检了吗,”林嘉沐说,“怕你太累。”
还怕你情感危机走不出来。
唐苏摇头,“不累,拍完再放吧,正好我回家看看我妈。”
他打算复检完就飞去老妈那里,待到八月再回来,连堵门的机会都不给郁宇清。
林嘉沐与明章对视了一眼。
得!
还要回家疗情伤,看来伤得还不轻。
没戏了。
*
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才下决定了没两天,唐馨就打来了电话,“小苏,在干嘛呢?”
唐苏刚下班停好车,让对方等了个电梯,进门后才说,“刚到家。”
电话另一头默了三秒,“都晚上八点了,宝贝儿子,什么身体也不能这么熬啊!”
“出去散步了,”唐苏一句话将人应付完,问,“怎么了?”
唐馨:“临时起意想去看你,想问问你明天有时间没?”
唐苏:“没有,别来了,过几天还要来陪我复检,折腾什么。”
唐馨:“不折腾。”
唐苏:“算了吧,等我再工作几天,复检完跟你一起回家,在家待一段时间。”
唐馨一听开心了,爽快答应着,“正好旺财也想你了。”
说完又和唐苏闲聊了半小时,从工作聊到相亲,“同事家的姑娘,正好这次你回家,约个时间见见面?”
唐苏:“不约。”
他现在对恋爱都ptsd了。
只要一谈论,满脑子都开始循环“亲爱的唐苏”。
唐馨也不强求,劝了几句,见人实在拒绝,索性就算了。
“你不着急我就不着急,等你什么时候着急了,妈去给你翻相亲网!但你别拖太大龄了,大龄青年推销不出去。”
唐苏被她逗笑,目光扫过卧室,不走心的开起了玩笑。
“那我如果喜欢男的你接受吗?”
唐馨那头的沉默振聋发聩。
唐苏一听就意识到玩笑开大了。
不是……
他在莫名其妙开些什么鬼玩笑?
脑子是不是被郁铭洲给污染了?!
他慌忙解释:“我没有真的喜欢,就是随口问问。”
唐馨的语气却格外郑重。
“没事,”她甚至安慰了唐苏一句,“妈妈会认真考虑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唐苏:“不是,……我没有,我不喜欢男的。”
唐馨语气有点急:“别!小苏,妈妈没有不接受的意思,就是说考虑考虑。”
唐苏也有点急:“没有,真没有!妈你别误会,我真不喜欢。”
唐馨更着急了。
“不考虑了!妈妈不考虑了!!你喜欢谁都行,妈妈都喜欢!!!”
唐苏:…………
唐苏:“我真的没……”
唐馨沉默了半晌,“我还是订个机票吧,明天去看看你。”
唐苏脑子嗡嗡的,“说了别来,我最近忙。”
唐馨:“正好出差路过,就待一天,后天立刻走,决不打扰你!”
唐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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