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的晚阳烧得烈，橘红和阴影将操场分割。

小鱼把交接棒递给周衔星，建议道：“学神腿长，校霸爆发力强，那就你俩一头一尾？我们就插在中间。”

沈芜水抬了抬黑框眼镜，对小鱼说：“我没意见，到时候我接你的棒。”

秦方也转头对孟孜楠说：“我接你的。”

游寻面无表情地眨眨眼，气氛怪怪的。

这时，身旁的周衔星侧首来说：“我在终点等你。”

游寻：“......”气氛更怪了。

“还练不练了？”游寻转身往两百米起跑线走，远离这几个莫名其妙的人。

这个时间点，是学生下操场散步消食的高峰期。他们也没办法尽全力跑，只是练位置和默契度。

一圈练下来，小鱼竖起大拇指，夸：“我们交接超级流畅，也没掉棒，牛死了。”

但是，孟孜楠现在捧不动场，他饿得能吃一头牛了：“走走走，练完吃饭去，快饿死了。”

左手游寻，右手秦方，拉着就往食堂走。

今天训练耗了些时间，吃完饭没多久晚自习就开始了。

游寻坐在座位上有些晕碳，看着面前堪比英语作文的数学大题，眼皮已经涂上502了。

接收到周衔星关切慰问的纸条，他努力睁开眼看清内容。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游寻拿起黑笔，犯着困手有些飘。

【月考结束了，我可以不学了吗？】

周衔星垂眸，看不出什么表情，没几秒纸条又传了过来。

【不是要超过李承？】

游寻撑着脑袋，慢悠悠地写，【让他猖狂几天，我后面一定学。】

【哦，放大话而已，到时候不丢人。】

游寻睡意被这一来一回驱散不少，鼓着气给他回了一句话。

【学！现在就学！！！】

磕磕绊绊三小时，终于把今天布置的作业写完了，顺带把周老师传授的私人学习技巧给消化一下。

铃声一响，游寻把书包往后背一甩，从后门出了教室。走廊的灯光打下来，投出两道身影。

自从上次赵庄围堵事件后，周衔星更是每天‘顺路’路过他家楼下。

分道扬镳前，周衔星看了眼小楼，问：“游寻你晚上睡得着吗？”

听到这话，游寻莫名其妙：“我又没失眠。”

他顺着周衔星的视线望去，骤然响起一道惊呼：“天胡十三幺！！！”

一楼灯火通明，隔着窗子人影憧憧，人声嘈杂。

游寻摊摊手，说：“上星期搬来的麻将机，最晚也就打到一两点。麻将机睡得比我早，吵不到我。”

周衔星稍稍凝眉，抿唇思忖。

蓦然，前方树丛中传出一声短促尖叫。

他俩离得近，听到动静就寻声过去了——是一楼屋主的女儿，草丛里还躲着一直炸毛的小猫。

屋主阿姨听到尖叫也跑了出来，看见游寻后，忙不迭地将女孩拉到自己身后：“宝贝，没事吧？”

小女孩白着个脸，眼睛盛着泪水，举起手臂说：“我想给猫猫喂吃的，结果它抓我。”

小奶猫的爪子还软小，女孩手上只是留了一道白线。

屋主阿姨搓了搓她的手，视线瞟了一眼游寻，用半责怪的语气说：“都叫你不要和...这个哥哥呆在一起，就是不听话。”

闻言，周衔星蹙眉：“我想您这个年纪应该还耳清目明，不至于听不出她是被猫抓的。”

“她抓着猫尾巴，导致猫应激。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游寻本来懒得和她们纠缠，没想到周衔星竟然替他抱不平，想转身上楼的脚步就这么顿住。

屋主阿姨面露尴尬，她结巴笑道：“小弟，这个，你还不知道啊。就是，阿姨劝你啊。”她不敢看游寻，手指摩挲着女孩肩头的衣料，说：“就别和他走太近，他命...”

游寻沉下脸，冷笑一声，提醒道：“阿姨，这儿离海边还有些距离。”

屋主阿姨心一跳，也不敢再说什么，拉着女儿就回了屋。

“她的话听见没，别和我走太近，别多管闲事，”游寻转身就走，也没有给周衔星说话的机会，“快十一点了，赶紧回家周大少爷。”

沉重的铁门被关上，夜间微弱的光亮被隔绝在门外。游寻走进自己黝黑的房间，从小窗台往外望，周衔星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喵~

微弱的猫叫被楼下喧闹的声音掩盖，但游寻还是准确找到那瘦削的小身影。小奶猫似乎出生就被猫妈抛弃，能活到这么大也是奇迹。

它现在在草坪上低着头寻寻觅觅，翘起来的尾巴尖秃了一块，应该就是小女孩薅的。

游寻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王中王，掰了一段扔到草坪上。小猫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跳进灌木丛里，等了半分钟才试图地来到了火腿肠前，嗅了两下后，往隐蔽的草丛叼。

-

【9：孟孜楠说明天你不来网吧？】

【xyz：不去。】

周衔星垂眸看着手机，最顶上弹出一条消息。

【孟子：只要游明彰出差，寻哥就不会来网吧。哎，咱寻哥内心深处应该是想要一个独属的小空间。】

【孟子：也有可能是没有游明彰的空间。】

【9：为什么不出去住？】

【孟子：因为贫穷。会演的名额有限，不一定次次都是寻哥，每个月能不能交齐租金都是问题。】

周衔星切出聊天界面，点开头像一片白的某人。

【9：明天去你家补习。】

【xyz：不补。】

【9：今天李承向小夏拿了一套理综测试卷，203分。我记得你也做过，有210吧？】

对面停顿了几秒，才发来一条消息。

【xyz：。。。明天拿来，我再做一遍！】

【9：好。】

周衔星坐在书桌前，唇角笑了笑。那份理综卷是他自己组合的，掺杂了高三的知识点。当时游寻拿错了，写得抓耳挠腮，最后只拿了150，气愤了许久。他也将错就错没告诉他，将整张试卷给他理了一遍。

叮咚——

【孟子：大周哥，游明彰出差一个月，这个月你就上学期间给寻哥补吧。】

【9：明天去他家补。】

【孟子：？？？】

【孟子：寻哥被夺舍了？我到现在都没去过他家。】

【孟子：大周哥你记得给我拍张照，稀罕的我可以挂照片墙的程度了。】

【9：尊重个人**。】

看到这条消息，躺在床上的孟孜楠惊坐起，尊重个人**你追到别人家补习？！

-

铃铃铃——

门铃声响起，游寻顶着幽怨脸开门。

“浇个花再进去。”他挤开周衔星，来到门外的小花园，打着哈欠，提着浇水壶给山茶洒些水。

越往年底，山茶花苞开始松动，到了冬季开花期，整个花园都将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山茶花。

周衔星走近问道：“你养的？”

眼睛还泛着酸，游寻揉眼，说：“我妈养的。”

山茶对水分需求度不高，游寻零零散散洒了些，就放下水壶：“走了，进屋补习，补完赶紧走。”

两房一厅的空间不大，黑白极简风格的装修倒是干净利落。客厅的茶桌上倒扣着瓷器，微微泛着茶渍黄，茶几上禅坐的阿弥陀佛被茶水灌得透亮。

正对面架着一尊佛台，阿弥陀佛铜像左手托莲花，右手掌心下摆，身后的暖灯打出光环，普渡着世人。

周衔星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跟着游寻进了房间。

是与外面极端的碰撞风格。

白墙被绘成彩色，一座小型的管风琴被画入墙中。游寻遵循近大远小的绘画规则，在一个视角看去，仿佛真的立了一座管风琴。

真的是能挂在照片墙上的程度。

周衔星没注意脚下，往里面走了几步，踢到乱扔的鞋、吃完的饼干包装袋、还没来得及拆的快递盒......

游寻轻咳一声，有点后悔没早起收拾一下：“平时挺干净的，昨天晚上太随意了一点。”

周衔星默默拿起门后的扫帚：“......”一个晚上就能造成这样吗？

其实要多乱也没有，只是因为游寻房间摆堆的东西繁杂，导致视觉效果有些冲击。

毕竟打扫完后，垃圾桶才装了半桶，游寻这么安慰自己。

书桌前，周衔星坐在临时搬来的红色塑料凳上，递给游寻一份崭新的套卷。

“我根据上一份找了相似的题型，检测一下知识点掌握情况。”

拿到卷子的游寻，一霎那觉得自己有些悲凉。这么美好的周末，他为什么要和孟孜楠一样…在补课。现在应该和周公下棋，不然就是打游戏，还可以刷刷视频...

一个响指在眼前打响，周衔星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写完下午带你去放松。”

“你？”游寻侧脸怀疑道：“带我出去？放松？”

周衔星颔首问道：“怎么了？”

游寻低头写卷子，小声嘟囔道：“貌似是我在这生活了十几年吧。”

周衔星也没打扰他，挑了一份奥数卷，安安静静地陪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游寻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知识的海洋中，余光偷瞥周衔星，打算悄悄松懈一会。也就是这时他听到窗外有一丝动静，有光明正大摸鱼的理由了。

“周衔星，窗外好像有东西。”游寻起身往琴键旁的玻璃窗走去。

游寻侧首，隔着玻璃看见一只花色的小身形，它伸长脖子歪着脑袋，看见游寻后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那天的猫？”

周衔星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由于小猫的位置尴尬，他也只能微俯身侧首看去。导致他俩的姿势...属于覆盖，他整个人似乎都被拢了进去。

这个认知一秒占据整个大脑，全身的神经沸腾叫嚣，让皮肤隐隐发热。于是，他别扭着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外挪。

小猫视线中失去了他的身影，它喵喵叫了两声，没见到想见到的人，又迈着小步往前走。

周衔星侧过身，视线大幅度扫过外墙，说：“它应该走铁楼梯上的二楼，跳到围栏上后，沿着外墙的水管走到这边。”

闻言，游寻拧眉上前：“没脑子，等下脚滑掉下去怎么办？”

他话音还没落，小猫还没发育完全的肉垫轻轻一滑，经过一番四肢忙乱才重新稳定猫身。

这一幕给俩人看得心一惊。

好在距离不长，它稳稳走了几步就跳上水泥窗台口上。嫩粉色的肉垫压在玻璃上，半直起身，蓝玻璃般的竖眸软乎乎地看着游寻。

喵~（可以开个门嘛~）

游寻扭开玻璃窗锁扣，拿起一根火腿肠，敲了敲它的猫头：“这么危险你也敢上来！”

敲完又给它撕开外包装，掰成小块放在窗台，垂眸看着小猫吃饭。

周衔星指尖拨了拨猫尾，看见原本秃的那一块已经开始长出短毛。但也就是这个动作，让小猫龇起小乳牙。

周衔星收回手，眉梢轻动，问道：“它这么亲你？”

游寻：“往底下丢了几天王中王。”

猫小，干饭却挺快，吃完还用吻部蹭了蹭游寻。

游寻揪住它的后颈，语气不妙道：“你把我当擦手布呢？”

猫咪动弹不得，用圆溜溜的玻璃眸无害地求情。

喵~

“算了，”周衔星不动声色的用手机记录下一人一猫的对峙场面，而后劝架：“孩子还小。”

游寻放了手：“......”这话有点不对劲。

小猫趁游寻游神，得寸进尺地往他俩缝隙钻，想跳进房间。

游寻面无表情地顶住了它的脑袋，听不出情绪地说：“别进来，我养不活你。”

周衔星：我们一起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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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奶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