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姑娘走后，伏天纵才从房梁上跳下来。
他啧啧了几声，接连摇头：“不可能，这不是归晚，你瞧她那个模样，装大家闺秀装的一点也不像，像是没见过男人似的，眼睛都快粘在你身上了，归晚绝对不可能会这样！”
“画灵只是顶着归晚一模一样的脸，只有解决画灵的心愿，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发挥阵法最大的功效，画灵的心愿便是嫁人。”
明鸩羽看向他，这种眼神，伏天纵分外眼熟，不祥的征兆。
他立马炸了起来：“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让我娶画灵吧？？这可不行，绝对不行，我得为归晚洁身自好，我的人和心都是她的！”
明鸩羽话语冰冷：“就算你想，你也没有那个能力启动阵法，只是走个过场，并不是真的娶。”
“哦。”伏天纵松了口气，却有些遗憾。
可惜了，要是真的成亲入洞房，他就少了个强劲对手，没准归晚就是他的了，嘿嘿。
“你是怎么知道画灵的心愿，是嫁人？”
“画灵起初并不是真的画灵，原先她只是一棵略有些修为的桃树，种在一个书生的院中，那名书生贫困潦倒，食不果腹，一直陪着书生的桃树，心生怜悯，便帮了一把，后来桃树不知不觉便对书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明鸩羽声音冷淡：“入夜，桃树妖便潜入书生梦中，与其相会，书生醒来记得梦中的姑娘，也就是桃树，便将梦中姑娘画了下来，以寄情思，但是桃树修为尚浅，不能化人形，只能在梦中与书生缠绵，在梦中与书生私定终身，直到后来书生考取了功名……”
“这个我知道！”
伏天纵饶有兴趣，侃侃而谈，“书生考取功名，遇见另一位姑娘，便与她成亲，桃树觉得书生始乱终弃，负了自己，便予以报复，对不对？人界的话本就是这样写的，说起来这桃树妖也算是个可怜人。”
“书生成亲之日，桃树便枯萎了，相反，桃树妖并没有报复书生，而是附在了自己画像上，将自己的画像给抹去，枯萎前的愿望便是穿上喜服成亲嫁人。”
“说到底，还是一对苦命鸳鸯，书生从始至终都以为是一场梦，偶尔想起可能会感叹几句，只有桃树妖一人承受这情中苦。”
伏天纵认真思索了明鸩羽的话，他叹气道：“这倒是有趣，她居然没恨书生？有颗善心，若是没有爱上书生，怕是早就修成正道了。”
明鸩羽肃然道：“本尊随时可能会变成没有记忆的书生，明日的婚事你全程负责，决不能有差池。”
“成，我办事儿你放心，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伏天纵朝门外走，他还要去找那个臭女人算账。
人一走，两位魔兵现身屋内，向明鸩羽禀报戚褚紫被卖进青楼的事情。
明鸩羽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三日后拍卖……继续盯着，若那满红楼的老板突然提前让她接客，改变主意的话，知道该怎么做吗？”
“属下明白！”两位魔兵齐声，该怎么做，当然是救人。
戚褚紫倒是聪明，把时间拖延到三日后，还弄画像大肆宣扬此事，是想把消息传给来，让他去救她？
他轻轻一笑，笑容薄凉：“这样困着她也好，明日正式驱动画灵阵，聚到归晚的灵，便可出阵。”
*
深夜，满红楼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胭脂俗粉的气味，打扮妖娆的女子妆容艳丽，扭着俏丽的身姿招待客人。
这个时间是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莺歌燕舞的声音都传到楼上某间厢房中，门口有几个彪头大汉把守着。
戚褚紫知道红妈应了她，却也在时刻提防她逃跑，她坐在桌前，不安的攥着衣袖，她确实是在赌。
抱着一丝期望，期望明鸩羽得到消息后会来救她，被卖进青楼，一个女紫的清白有多重要，她不相信明鸩羽不知道。
可虞小姐……她确实有做错的地方，虞小姐愤怒也是应该的，现在，她戚褚紫不欠他们的了。
有三天的时间，就算没人来救自己，她也会自己想办法逃走，逃不走，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当什么花魁。
“咚咚！”
敲门声拉回戚褚紫的思绪，她拿了茶杯藏在袖中，警惕的看着门口：“谁啊？”
红妈是不会敲门的，这里是青楼，晚上正是生意好的时候，这间厢房是为她这个‘花魁’准备的，说不准一些客官会酒壮人胆的跑了上来。
“我是来给姑娘送糕点夜宵的，顺便同姑娘谈谈心，让姑娘想开些。”
这声音戚褚紫耳熟，是白日里那位她问话的老妇人。
戚褚紫上前开门，连忙让老妇人进来，赶紧关上门：“大娘，你怎么来了？”
老妇人笑眯眯道：“我来和姑娘讲个故事。”
“故事？”
戚褚紫疑惑，下一秒，老妇人猛地抓住她手臂，戚褚紫顿时一动不动的，她的眼前闪过很多画面。
大概故事讲得是一位书生，和一姑娘是青梅竹马，但是书生家境贫寒，但好在用功刻苦，在姑娘暗中接济下，很快就考取了功名，娶了女子为妻。
重点就在于考取功名前，这书生院中有棵桃树，这树有几分灵性，便夜夜闯入书生梦中，不顾书生拒绝，硬是与其厮混，还逼迫书生为她作画。
书生被折磨的日夜不能眠，便提前上京赶考，回来连院子都没进，直接与那接济他想姑娘成了婚，院中那棵桃树便在当日伤心欲绝，枯萎了。
老妇人松开她，戚褚紫猛然回神，她秀眉微蹙：“刚刚……”
她疑惑的看向老妇人，戚褚紫知道老妇人没有敌意，关键是在于，刚才并非老妇人‘讲’故事，而是她所看到的‘画面’。
老妇人温声道：“那棵桃树精，却一直以为是自己救济了书生，自以为与书生恩爱，互生情愫，在书生成亲后，更是以为是书生负了她，甚至在枯萎之前，还想着嫁于书生。”
事实上是桃树精常在书生梦中，书生也有所察觉，对她这种妖物心生惧意，不敢违抗桃树精，一切都是桃树精自以为的。
书生、桃树精……戚褚紫想起在虞小姐眼中看到的桃花，她忙问：“那桃树精现在可还在，哪位是桃花精？”
老妇人道：“就是你相公要娶的人，起初我还怀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你们都是从画外来的，终于有人使用了画灵阵，有人能阻止她了。”
虞小姐就是桃树精，起初戚褚紫还紧张了下，随即想到明鸩羽也不是，两个人都是妖精怕什么。
戚褚紫叹息：“大娘，你恐怕找错人了，我只是个人。”
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不是精就是妖，而她可以肯定，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又有什么能力去阻止一个会法的妖呢。
银梭狂点头：嗯嗯嗯，我们主人现在是个普通人呢，太危险了！
“你也不是普通的人，是被桃树精抹去了记忆，你相公太过残暴狠戾，不是能合作的对象，”老妇人面色沉重，“他要娶桃树精，无非是想复活画上的一位叫‘虞归晚’的姑娘。”
虞归晚？虞小姐不就是明鸩羽喜欢的那位虞归晚吗？
而且还是明鸩羽亲口承认的，他自己喜欢的姑娘，难不成连真假还分辨不出来吗？
戚褚紫开始对老妇人的话半信半疑，老妇人很像是骗人的神棍，可他们确实并非常人。
“说多了你可能也不信，你的那位相公太厉害，进来并没有像你一样全失忆，时而并非境内的书生，桃树精的真名叫做‘桃九枝’，也不是全新实意的想嫁给你相公，而是想在新婚当夜挖他的内丹。”
“没了内丹会怎样？”
“他现在是灵体，平常修行之人没了内丹还能侥幸活下来，灵体时没了内丹将会元神俱灭，彻底灰飞烟灭，消散在这画中，如果桃九枝得了你相公的内丹，她必定会出画酿成祸端，残害无辜。”
“大娘，”戚褚紫无奈，“单凭你口头之言，又该让我如何相信？”
“都是在幻境里，这样，我给你一样东西，可以让你相公记起和你的点点滴滴，”老妇人上下看着戚褚紫，思索着，“放哪儿好呢……”
最终，老妇人将目光落在戚褚紫薄唇上，她抬手：“就这儿了。”
一似雨滴般的东西飘落在戚褚紫唇瓣上，冰冰凉凉的。
“只要这东西碰触到你相公，你的相公便会记起和你的点点滴滴。”
记起和她的点点滴滴……戚褚紫恍惚了下，往事历历在目，若是明鸩羽想起与她的曾经，他们，是不是有希望重归于好。
随即，她摇摇头，嘴角的笑意悲凉：“记起来又如何，他的心里，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其他姑娘。”
这么多年来陪着明鸩羽的不是她，他们二人既已生情意，如果记起……难不成，要让她与另一位姑娘共侍一夫？
她就算是孤独终身，也不愿共侍一夫。
“那是他在幻境外喜欢的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境外什么关系，但是你失忆，在幻境内，你可以找回你的相公。”
老妇人临走时道：“只要你肯帮我阻止桃九枝，我便可帮你一个已故朋友聚灵寻魂，等你出了画，你的朋友便有死而复生的希望。”
＊
门外热闹非凡，仅一门之隔，像是异地般，屋内安静，只剩戚褚紫一人。
看着桌上老妇人送过来的糕点，戚褚戚猛地伸手抓起几块，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吃着。
必须保存体力，她才有力气逃跑。
入夜时，那红妈妈找来了画师，给她画了数张画像，画像恐怕早在开张之时，就已经送了出去……至今没有消息，戚褚紫已经不指望谁了。
她拿着糕点来到窗边，小心翼翼的开了条缝隙，低眸就看见下面来回走动的人，手里都拎着灯笼，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戚褚紫连忙后退几步，生怕惊动了他们。
后面就是院子，翻窗逃跑不太可能，而且还是在二楼，逃不逃得了先不说，没摔成残废就不错了。
吃饱喝足，戚褚紫躺在床上，四脚朝天，若有所思的看着床幔，一一思索着老妇人所说的话……
子时，桌上的烛火已燃尽，房间内一片漆黑，门外的青楼独特的嘈杂声不减。
周围安静，连带戚褚紫的心也静了下来，她仔仔细细的想过，发现十分的不对劲。
以前她还是明鸩羽书童时，常常和明鸩羽待在一块，甚至有时寸不离身，她怎么不知道明鸩羽是妖怪？难道是后来发生什么，遇见了什么事儿才变成了妖？
虞小姐根本不是虞归晚姑娘，而是桃树精桃九枝。
照老妇人的说法，桃九枝和明鸩羽成亲，二人都是心怀不轨，各有阴谋，一个是想挖对方的内丹，另一个是想利用对方，复活真正的‘虞归晚’。
倘若桃九枝得逞，便会残害无辜，被挖内丹的人就会灰飞烟灭，若是明鸩羽得逞，他就能和心爱的姑娘双宿双飞，喜结连理……而她，只是明鸩羽的一个过客，一个被他忘记的人。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明鸩羽注视自己的模样，那目光中藏着的冷意和陌生，至今想起，戚褚紫都觉得被无形的压迫到难以呼吸。
她想起的那些记忆，连带过往对明鸩羽浓浓的爱意，青梅竹马的情思都给勾拉了回来，席卷着她整个身心，往事历历在目，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般。
相思，对明鸩羽的爱，想见他的迫切感如潮汐般席卷而来，戚褚紫心脏一阵阵抽着疼，身体忍不住蜷缩，轻轻颤抖。
“我不管！都给小爷让开，不就是钱嘛，小爷有的是！”
门外响起一男子醉酒的声音，嘈杂声越来越近，是喝醉酒的客官闯了上来，被门外守门的人给拦了下来。
戚褚紫皱眉，强撑着爬了起来，她咬紧牙关，到桌边砸了一个茶杯，破碎的茶杯尖儿锋利，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护身的东西。
“听说这花魁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美人，我倒要看看这美人儿究竟有多美，我……我告诉你们，你们越拦，小爷我今儿个就越要掀她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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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各有阴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