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楪指尖触到的风忽然凝了霜,像是无数冰针顺着袖口钻进肌理,连骨髓都泛着寒意。搞不清楚慕酌到底是什么想法,忽冷忽热,一会想杀了自己,一会又像是多年的好朋友一样,自然融洽的相处。
此刻他垂眸拨弄着腰间玉佩,玉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倒像极了他这人。
宛楪摩挲着自己的手,脑子是一团浆糊。
妖本是三界弃子,偏生百年前天地异变,草木精怪竟能化形入世,可这人间翻涌的人心诡谲,比千年修行更难参透。
马车里传来皇子嘴里喊着绳子支吾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在磨盘上碾过,听得她耳廓发麻,喋喋不休如同催命曲一样传进宛楪耳朵。
“六六兄弟。”慕酌开口,声线温得像春溪,却裹着子夜霜风的清冽,
宛楪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回应道,“慕将军,有什么事吗?”
慕酌声音淡淡的,似乎说着平常的事情,但内容却让人心惊肉跳。
“这位皇子很欣赏你啊,撒谎人的能力都可以克制,说不定你到了北国,能混成王侯将相一样,你不心动吗?”
“不心动。”
正常人可能听出来这是试探,也是表忠心的好时候,但宛楪是妖,妖还是太实诚了一些。
“阿已在他们手上,连孩童都能成为食物,这个国家太恶心了。我对王侯将相没什么想法,要是有机会,我也会离开这,”宛楪如实的回答他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慕酌似乎听到这话有所触动,眼眸轻颤着。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能解撒谎人的毒吗?”宛楪有些试探地问。
却听见慕酌嗤笑了一声,“你不是说你家里是做中药的,连时令花都能拿得出来,想有撒谎人的解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宛楪没想到他给自己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借口,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再说话。
如果他是这么认为的,那最好。
不知道哪句说中了李胜这位皇子的痛点,竟然吱呀着发出声音,“这位公子这么厉害,不知赤魔蛊能不能解?”
这句话引起了宛楪的好奇,但她没有答话,宛楪看着慕酌,随即靠在树上假寐。
慕酌似乎接收到了信号,温润的声音响起,却又带着那种戏虐的笑,掺了冰碴般泛着寒意。
“赤魔蛊,原来你得的是这个,怪不得说能帮你解决赤链蛊你无动于衷,原是中了这等煞物。。”
宛楪投去疑惑的眼神,慕酌开口解答。
“赤魔蛊和赤链蛊看似只差了一个字,实际上却是天壤之别。”
"赤链,名字里有链条的意思,作用是让人的心脏像是被链条分开一样产生剧痛,然后造成心脏供血不足,最后痛苦死去。"
“但是赤魔不一样,它不会让人产生剧痛,反之会在你疼痛的时候减免,但是慢慢地你就会变成傀儡一样四肢不便,毕竟感受不到痛觉,那最后就连知觉也没了。”
“要是它只是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中了赤魔蛊的人死得会比赤链蛊的快,到后期更是形同魔鬼一样,控制不住自己暴虐杀人的冲动,这东西一般用在想要弄死却没办法的人身上。”
“因为……”慕酌顿了顿。
“亲眼看着自己杀死自己的亲人,爱人,甚至是所有对自己好的人,心智善良者会内疚自杀,就算是心智邪恶的人也会失去民心,从而被赶到圈外失去权力。”
慕酌停了下来。
宛楪被这一长串的话震惊了,她是真的没想到人类研究药物上可以复杂到这种程度。宛楪指尖发凉,这人间方术竟比妖界咒术更狠绝。
攻心,杀人,毁誉,狠绝。
一直到宛楪消化完,还有些震惊和佩服地看向慕酌,才听他继续询问那位皇子。
声音变得狠厉,如同最开始遇见宛楪想要掐死她的时候,只不过这回多了几分从容。
“不妨让我猜猜,这下毒的人是谁呢?”
“皇子身边的人,不,按你这个警惕来看,他们不会有得手的机会。那就是你信任的人……”
“你信任的人,会是谁呢?”
接下来就是慕酌的沉默,夜晚的风变得冷,宛楪看着眼前递过来地黑色大衣,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慕酌歪了歪脑袋,用余光看着宛楪,声音高傲地说,“那,给你。”
见宛楪不接,他咳嗽了两声,“去北国还要用到你,可别冻坏了,不然我不帮你找那个小孩。”
宛楪还沉浸在慕酌刚刚的推理里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她是妖,不怕深寒,虽比不上那些天然雪域的植物,但倒也不至于畏惧中秋的夜晚。
“不需要。”
宛楪实话实说,但是慕酌明显的皱着眉头,“你真不要?我可就好心这一次。”
“不用,你要不继续你刚才的话,他最信任的人是谁啊?”
宛楪眼中慕酌明显带着不悦,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不说就不说吧,有人告诉她,别人不想说的事不要问。
慕酌一下子收回了自己的衣服,动作幅度大的以为遭到了敌袭。
宛楪以为没什么事情,但是显然不是。
旁边含着怒气带着阴森的声音传来,“是,你就那么在乎那个孩子吗,是不是所有人在你眼里都一样?”
听着让宛楪窝火,“不然呢?那孩子不过五岁,就被拉到战场上,能活到现在实在不容易,怎么,你到底合不合作?”
宛楪的声音带着怒气,她闭上眼睛不想搭理这个神经。
神经,人类世界骂人的话,用在他身上可真是合适。
旁边倒是没有继续争辩,过了很久,传来一声轻声呢喃,轻得似乎让人听不见。
宛楪细听着,到真捕捉到了。
“对他,像我一样,执着吗?”
这话听得让人一头雾水,宛楪不想问,但是要是不问清楚,怕是不知道慕酌到底合不合作。
“执着什么?”
宛楪冷不丁一句话似乎惊到慕酌,他没有接话。
马车上看着自己双腿的血已经结痂,风吹过都留下刮板的刺耳声,痛苦慢慢消失无踪,心脏处传来异样的大皇子嘴里发出“额,和,配”这样的声音,眼睛猩红一片,看着远处的两人,挣扎后眼神变得清明,陷入了沉思。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慕酌,眼睛睁开在夜色里。
宛楪闭上眼睛,她思考不出那么多可能方法,只不过担心阿已那个小孩现在怎么样了。
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小孩一样,失踪,然后怎么找也找不到。
“你很希望那个小孩活下来吗?”
模模糊糊中听到这样的话,宛楪砸动着嘴,吐出的字似乎在回答。
谁在问?
当然啊。
朦胧中她似乎想起了以前一个活不下的小可怜……
“慕酌大人,我们在谈一个合作怎么样?”晚风簌簌地响,夜风裹挟着荒野特有的泥土腥气。
马车上的人又说话了,慕酌垂眸盯着膝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将暗纹锦缎揉出细密的褶皱,他倒是醒着,不过没有答话。
“我知道你是有大抱负的人,我们北国若是我登基,保证不会侵犯你们南国的边界,另外,
要是有一天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
这话听着倒是漂亮,慕酌心里清楚不过是些场面话,索性抿唇不再理会。
但后来那句确实恶心到他了。
那腌臜字句裹着虚伪,偏生要往人的心尖上泼脏水,当真是污了这满室的月光。
那被困的皇子居然一脸阴笑,带着喉咙里的绳子吐字不清,喉间的锦绳陷进皮肉里,勒出深紫的淤痕。他每吐一个字,绳索便随着喉结滚动而收紧,漏出的话音碎成气音。
“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男的,北国这风气你们南国不喜欢,,但是你敢说你身边这个,你一点想法没有?”
“不止这个就连那个小孩北国也可以给你养着……”
这话一出,他瞳孔骤缩,原本交叠的膝头猛地一掀,锦被如浪般翻卷落地。
慕酌再也忍不了,下一刻,人已如离弦之箭欺近,迅速地过去,"啪!啪!"两声脆响震得梁上浮尘簌簌,在李胜脸上扇了几巴掌,骨节分明的手掌扬起时带起破空锐响,那半边脸颊瞬间腾起五指红痕。
接着拳拳到肉,屡屡带风,径直地把那双本来就断的腿弯折了几下,露出骨头缝碎块的另一截断肢。未等对方惨叫出口,慕酌膝弯一沉,膝盖已狠狠顶住其肩胛骨。拳头裹挟着风雷之势砸落,指节碾过面骨的脆响混着闷哼在殿内炸开——左颊、下颌、鼻梁,溅起的血沫糊了他半片衣襟。
忽的,他停手攥住那人脚踝,骨节在掌心发出"咯吱"哀鸣,被玄铁锁链锁着的断腿本就缠着腐肉,此刻竟被他生生掰向反折角度。
"咔嚓!"
脆响过后,撕裂的裤管里爆出一截白森森的骨茬,断裂处还沾着几星暗红筋肉,碎骨块混着脓血顺着裤脚滴在青砖上,砸出一朵朵腥甜的花。
[加油][加油]我终于恢复更新了,耶![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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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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