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柏跟席宸一同抵达学校，走到教室后，柏一眼就看到了凯文。

凯文同往常一样坐在教室前排，看到柏的瞬间眼神亮了一下，举起手刚要打招呼，又看到随后进来的席宸，顿时愣了愣，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地放了回去。

柏如以往般拎着书包在凯文身边坐下。

凯文有些诧异，抬头看了眼跟在柏身后、表情似乎有些不爽的席宸，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问道：“那个……你怎么坐这儿？”

柏：“？”

凯文：“你不跟席宸坐一块儿吗？”

柏：“我为什么要跟他坐一块儿？”

凯文：“你们……”

顿了顿，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回头看了眼拎着包自顾自往后排走的席宸。

柏同样看了一眼，想起了什么，说：“……下课跟你解释。”

*

中午，两人在食堂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凯文忍不住问道：“你跟席宸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说你跟他……”

柏沉默了片刻，道：“他说我们两个有联姻，是吗？”

凯文表情复杂地点点头。

柏：“只是一场政治联姻罢了。”

意思是他跟席宸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可席宸他……”凯文小心翼翼问，“真的姓塔利亚吗？”

柏点点头

凯文：“那你……”

如果席宸出身王室，与席宸联姻的柏必然也出自不得了的家族……凯文不免有些局促起来。

柏用手沾了沾杯盏里的茶水，在桌上写下“安路易斯”四个字。

凯文睁大了眼睛：“你是温斯公……”

柏抬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将桌上的水迹擦掉。

凯文左右看看，把声音放小了些：“所以你是温斯公爵的……外孙？”

据说温斯公爵只有一个女儿，柏大概率是承了母姓。

柏点头，“嗯”了一声。

凯文深吸一口气，不光表情慎重，连坐姿都跟着拘谨起来。

帝国长久以来的传统，贵族与普通阶层之间向来层级分明，即便《平权法案》颁布已久，彼此身份间的鸿沟在人心底也依旧难以弥合……况且追随高位者的名声，在社交场上历来并不好听。

凯文并不想将自己当做攀附贵族世家的人，以致于下意识想要疏远。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柏心里多少有些不畅快，他自然看得出凯文无意间的避讳……可查英帝国学院之所以抹去所有学生的姓氏，不就是为了想方设法弥合这种差别吗？

“凯文，如果你早知道了这些，当初觉得席宸想要害我时，还舍得念出献祭咒语来救我吗？”柏问。

凯文一愣，微微蹙眉，既别扭又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朋……”

“朋友”两个字在他舌尖停顿了一瞬，他抬头看向柏，犹豫了片刻。

柏：“我们是朋友，对吗？”

片刻的沉默后，凯文先是松了口气，随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柏也跟着笑起来。

凯文放松下来，决定不多想些什么，继续问道：“那你跟席宸到底什么情况，他是一个Alpha，可我记得你以前也说过你是……”

帝国法律明确规定ABO同性别之间不能结婚，而且周六那天上午，凯文到柏宿舍的时候，看到了散落一地的Omega抑制剂包装盒……

柏明明说过自己是Alpha，那还是在柏跟席宸约战对决的时候，出于担忧，凯文曾经问过。

“凯文，这件事……”柏轻声打断了他，“我们能不能以后再聊？”

凯文愣了一下，从柏眼神中看出些许逃避的神情：“当然。”

*

这段时间，柏跟席宸的关系有所改善。

从阿斯加尔医疗中心出院后，两人恢复成了同班同学的状态，柏不再想方设法避着他，席宸也收敛了以往的臭脾气，甚至偶尔会凑上来，想方设法跟柏套个近乎。

这天上午，柏拎着书包走进教室，习惯性在凯文旁边坐下，但没过多久，席宸从门外进来，朝这边看了一眼，走到凯文旁边轻咳了一声。

柏莫名其妙看他，却见凯文忽然收拾起了书桌上的东西，麻溜地把自己位置让出来：“宸哥，您坐！”

柏：“？？？”

席宸毫不客气坐下。

柏一把拉住准备离开的凯文：“什么情况？”

凯文：“哎……那个，我……这……”

席宸拨开柏抓着凯文的手：“啧，换个位置而已，你还能管得着人家想坐哪儿吗？”

柏：“……”

凯文趁机溜了。

柏盯着席宸：“你威胁凯文？”

席宸慢条斯理翻找背包里的课本：“什么叫威胁，我是那样的人嘛。”

柏：“……”

这可不好说。

席宸看他一眼，问道：“你跟那小子认识这么长时间，知道他最想要什么吗？”

柏微微愣住。

“麒麟薄荷，一种来自东共和国的药草，可以做多种魔药的药引，”席宸嘴角略勾了勾，“不过这东西很难买，一般人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它，我打听了一阵，给对方帮了点小忙而已。”

柏：“你……贿赂凯文？就为了跟他换个位置？”

席宸忖摸了一会儿：“贿赂？也许吧，不过我这样做可不只是为了换个位置……”

说着冲柏眨了下眼睛：“也许是因为我看不得别人跟你相处的时间更长呢？”

柏难以反应地愣住。

上课铃已经打响，席宸在背包里翻了半天，突然叹了一声：“哎，糟了，我的课本忘带了，安柏同学，你不介意把你的课本借我一下吧？”

说罢挪着凳子往柏身边靠过去，并把柏的课本往自己那边拉了拉。

柏：“……”

好不要脸的家伙！

柏一时无话可说，又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席宸踹开，他忍了半晌，最终无可奈何，硬着头皮跟对方上了一课。

*

从这之后，席宸似乎尝到了甜头，开始变着花样出现在柏的跟前。

“安柏同学，一起吃饭呗？”

“笔记能不能借我抄下？上节课不小心旷了。”

“作为回报，给你带份早餐吃？”

“我晚上要去训练，哎呦，来不及了，帮忙把我外套带回宿舍吧！真的谢谢！”

“我晚上回宿舍找你拿。”

“……”

柏心知肚明这家伙打的什么算盘，几次想拒绝，但席宸不急不缓看着他：“不愿加电话我理解，但是连普通同学的请求都不答应……过分了吧？”

柏盯着那双看似温和的眸子，将拒绝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大概也了解了席宸的性子，即便时常表现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欠揍模样，这家伙内里却是个手段凌厉、目的性极强的人。

目的性强的人都惯于忍耐——席宸以往的妥协或许并非出于善意，他自然期望柏能扭转心意，而柏若一直不答应，席宸大概率也会毫不客气采取其他办法。

况且，柏没有理由，甚至也没有立场一直推拒他。

两人如同博弈般，柏不得不向席宸退了一步。

而由于席宸的死皮赖脸和胡搅蛮缠，班里渐渐生起了两人的非议，原本柏跟席宸的关系并不好，但这段时间以来，什么“校霸回心转意求爱校草”、“转学新生对决场遇到爱”、“校园双强由恨生情”……种种离谱的谣传随着同学们的揣摩和八卦渐渐传了出来。

“有人在班级论坛里写你跟席宸的恋爱史？”凯文有天一脸惊奇地跑过来问道，“什么情况，席宸对你真的有意思？”

“……”

柏无可作答，那篇论坛里的文章他看了，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把网页关上，并连抄了两篇课堂笔记洗眼。

发文的是个匿名ID，从柏跟席宸不打不相识写到相爱相杀，俨然一篇三流小报的狗血言情故事，柏辟谣都不知道该找谁辟去。

班里人还是太闲了，他想，艾琳娜教授就该多给大家布置点作业做做！

柏不想跟凯文讨论这些，转移话题问道：“你最近看起来精神不大好，是发生什么事了？”

凯文这段时间一直有些闷闷的，作为班里的学习积极分子，原本每天早上都提前出现在教室的他最近接连迟到——迟到这种事发生在席宸身上不足为奇，但对凯文来说，三番五次就有些不大对劲了。

凯文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露出一个苦笑：“最近宿舍里新来了几个舍友，夜里太吵，没好好休息。”

“舍友？”柏对这个名词稍感陌生，他从小到大并没跟其他人合住过，“就不能商量下让他们安静一点吗，也不能总打扰别人休息……欸你额头怎么了？”

凯文额头处有一大片淤青，原本被头发遮着，用手揉的时候便露了出来。

“啊，这个……”凯文忙拨了拨头发把伤口盖住，“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

“需要到医务室看看吗？”

“没事，放心吧。”

*

周二傍晚。

这天下午只有一节历史通论，剩下的时间由学生自己安排。

柏一般会留在教室自习，他有许多课要补，而凯文原本同他一起，但这家伙今天破天荒地离开，说回宿舍有事。

具体什么事，柏问了，凯文没说。

倒是席宸见柏落了单，慢悠悠走过来，问道：“晚上一起吃饭？”

Alpha高挑的身躯将坐在位置上的柏完全笼罩住，柏抬头看他一眼，冷杉气息像风一样扑过来。

他感到自己体内些微的躁动……从医院离开也有一段时间了，戒断反应就像周而复始的海浪般，在退潮后再次席卷而来。

柏想了半天没找到理由拒绝，瞥了眼席宸手里提着的运动衣袋子：“你要去训练馆？”

席宸“嗯”了一声。

出身军校的原因，他每天都保持着规律的运动。

柏：“我要自习到很晚，可能不会……”

席宸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我训练结束后来找你，你晚上想留在这里自习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带饭。”

柏无话可说。

沉默了半晌，他道：“好吧，我在教室里等你。”

*

夕阳西下，渐沉的余光在教室里打出一片暖红的色调来。

其他留在教室自习的人都走了，柏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六分。

他合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拿起水杯到饮水机旁接了一瓶水，一边喝，一边驻足眺望窗外的景色舒缓视线……随即看到外面有几个人你推我搡地跑了起来，似乎要赶着去看什么热闹。

“宿舍里有人打起来了！”那些看热闹的人道。

柏起初并未好奇，直到人群中传出“凯文”的名字。

凯文在宿舍里跟人打起来了？

他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凯文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几乎从来不跟人起冲突，更别提打架……

柏犹豫了一会儿，出于担忧，他拎起背包跟那些看热闹的同学一起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