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扛了太久的威慑。

席宸的信息素本就对柏有安抚作用，而此刻的柏亟需安抚……骤然嗅到席宸信息素的味道，本就蠢蠢欲动的戒断反应几乎席卷而来。

他需要席宸来标记他。

这个念头仅是在柏脑中闪过，就令他感到一阵退缩。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接受这件事。

柏往后退了一步，用了不知多强的意志力压下身体的躁动，避开席宸触碰在他脸颊的手，几句话快速解释道：“凯文宿舍出了点事情，我……跟人打了一架，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打架？”席宸本想问什么，但看到柏脸上的疲乏，便将桌上的一个纸袋拎给了他，“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

席宸居然还给他带了吃的。

但柏摇摇头，他现在哪里吃的下。

席宸目光关切道：“你不舒服？”

柏犹豫片刻，点点头，说：“对方是个Alpha。”

这句话包含了哪些意思，席宸瞬间便明白过来，他神色冷淡了一瞬，心想柏必然是顶着威慑跟对方动了手。

没有Alpha会在校园里随便释放威慑，况且看柏的样子……这并不像是寻常的校园打闹。

席宸没再多问，“打架”这个理由很好地掩盖了柏身体的种种异常反应，甚至连脸上的潮红都因唇角残留的血迹变得不怎么明显，席宸完全没有发觉什么。

两人一同往宿舍走去。

路上，柏简单解释了状况，席宸得知杰克和梅林及时赶到后，才放心下来。

“回头让人去查一查，”席宸说，“那两个Alpha状态不正常，又在校园闹出这样的动静，我会找人盯着。”

有人敢在冠着帝国名头的学院里对学生放杀招，还差点伤了柏，不管是什么原因，席宸已经打定主意让那两人滚蛋。

柏低着头没说话，这一段路对他而言实在过于漫长，微冷的夜风都吹不散缭绕在他身边的席宸的信息素气息。

“还有……”席宸又忍不住道，“我不是非要你妥协什么，可这种情况，你但凡给我打个电话，都不至于闹到这种程度。”

想到自己如今都还没有拿到柏的联系方式，席宸感到分外挫败。

但柏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回应他。

席宸看了他一眼，分不清楚对方是刻意回避还是没听清楚。

“柏……”

他还想说什么，但柏忽然加快了步子。

席宸不得不跟上。

走到宿舍门前，长廊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明晃晃地照在柏脸上。

柏额头挂着细密的汗水，脸颊潮红，一言不发地拿出钥匙开门，手指却止不住颤抖，好几次都没把钥匙捅进去。

席宸终于发觉了什么。

“柏，你……”

他还没问，柏终于打开门走了进去，不待席宸阻拦，“哐”的一声，把门狠狠关上。

席宸：“……”

很好，第二次了。

他第二次被柏锁在宿舍门外面。

他深吸了口气，已经看出柏大概率是戒断反应发作，而这小子……居然到现在了还在拒绝他！

席宸也是有脾气的，作为帝国王储，他在这段时间几乎用尽所有耐心去想方设法包容柏，换不来对方的一次低头就算了，还要在自己的联姻对象跟前一次又一次吃闭门羹。

其实只要他想，他现在就可以去楼下，让路德院的宿管把柏的房门钥匙交出来——不管柏愿不愿意，席宸会毫不客气地标记他。

一个处在戒断期、需要Alpha信息素安抚的Omega，在他跟前一点反抗的余地都不会有。

但席宸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他站在门外，自嘲又无奈地冷静了半晌，终于沉下心来，轻敲了敲柏的房门，在空旷而令人感到寒凉的夜风中，隔着门，低声道：“柏，我就在隔壁。”

*

半夜。

柏以为自己脱离席宸的信息素气息后会缓解，结果没有。

他蜷缩在床上，靠拉长的呼吸缓解自己极度的不适。

他需要信息素安抚。

“柏，我就在隔壁。”

这句隔着门留下的话柏听进去了，但他实在没有勇气再次将门打开。

如果席宸能像女王一样毫不客气地逼迫他，柏反倒觉得自己可以正大光明地痛恨……可如今，他只能怪自己咎由自取。

对方想要他“心甘情愿”地接受标记。

柏做不到。

于是只能忍受蚁噬般痛苦的折磨。

……

午夜，冷汗淋漓的柏从床上坐起。

时间是凌晨三点，此刻的他浑身都被汗水湿透，脸颊和身体上浮着一层粉红的燥热，白色的发丝黏腻地贴在头皮上……整个人像一只渴望被烹宰的无助的羔羊。

柏实在受不了了。

这简直是一种酷刑。

他打开了灯，目光再次落在桌边的水果刀上，片刻，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要死的话又何必忍到现在这种境况。

而席宸大概已经睡了。

柏心里这样想着，在宿舍里茫然地走了两圈。

片刻后又虚弱地缩回了被子里。

几度犹豫间，他看到了自己放在枕边的手机，柏拿起来，下意识翻到了自己与席宸的聊天页面。

数十天前的聊天记录静静躺在那儿，柏看到两人的聊天面板上还留着「守序巫师」孤零零地询问：

「守序巫师」：我，席宸。

「守序巫师」：听说你住院了，手术？不会是被我打的吧？

「守序巫师」：早说让你去医院看看，这不，报应。

「守序巫师」：说好了，我可不是在招惹你，只是怕把你打出毛病，想去慰问一下。

「守序巫师」：你在哪个医院，发个地址过来。

……

柏盯着聊天记录看了一会儿，把席宸移出了黑名单，犹豫片刻，在浑身的不适如针扎般刺髓入骨的间隙，他编辑了一条消息，从聊天框里发了出去。

「柏」：你睡了吗？

然后他立刻把手机丢开，像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样，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现在是凌晨三点，柏想，离晨起上课的时间还有四个多小时，以席宸的作息，大概要到上午七点左右才会看到这条消息。

那时自己差不多已经神智昏迷了……也好，省的去面对。

可就在柏默默攥紧拳头，将指尖嵌进掌心企图以疼痛缓解全身的不适时，他忽然听到隔壁开门的动静。

在静谧的深夜里显得尤其突出。

柏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幻听。

可下一刻他便听到了席宸在自己门外，无比清晰而又真实的敲门声：“柏，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