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宸接到柏电话时，刚洗完澡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手里端着一杯加冰的冷饮，听柏在电话中简单叙述了自己的状况，而后低声问他：“你能不能过来接我？”

席宸沉默片刻，说：“好。”

他放下电话，眉头微皱了半晌，起身，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盒针对Alpha易感期的抑制剂药片。

他从中抠了两颗，想了想，又多加了一颗，用冷饮全部冲进喉咙里。

冰冷的液体令他浑身的烦热减轻了些，席宸放下杯子，稍稍平复了一会儿，缓缓呼了口气。

今天是他易感期的第一天，Alpha易感期会产生烦躁、难耐、焦虑等症状，而席宸原本并不想服用这些片剂，因为明天上午，他要到阿斯加尔医疗中心去，做一次信息素提取——

马上要放暑假，柏大概率会返回金彬区，两人多少要分开一阵子，他可能无法及时为柏缓解戒断反应。

柏不知有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但即便考虑到了，席宸想，这小子连向自己讨要标记都要三番五次做心理建设，这件事也多半难以启齿。

怕柏又像以前那样忍着，他宁愿主动一些，直接把抑制剂交给柏。

医疗中心的医生说过，含有他信息素的抑制剂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临时标记，关键时刻能为柏救急用。

但提取信息素前24小时内不能服用药物，所以席宸今天一天都在忍着。

只是刚刚那个电话……

啧。事发突然。

席宸将剩下的冷饮全部灌进喉咙，随便换了件T恤，拎上车钥匙，走出了门。

*

校医务室内。

凯文坐在柏旁边，表情十分复杂。

柏眼下的状况并不好，即便没有仪器检测，在场所有人也能看出他的不适。

他刚给席宸打过电话，电话那边的席宸答应过来。

现场弥漫着一股尴尬而冷寂的气氛。

梅林和布莱登对视一眼，因为实在闹不清楚柏跟席宸之间究竟是什么状况，作为外人的他们也不好干涉，决定先告辞离开。

顺便把门外的奥辛和杰克也拖离了现场。

医务室里只剩下凯文跟柏两个人。

凯文往柏身边靠了靠，低声询问：“喂……你到底怎么想的？”

在他看来，柏明明是一副并不大愿意跟席宸相处的样子……况且只是政治联姻的话，出身安路易斯家族的柏似乎用不着这么委屈自己。

柏摇摇头，他现在不安和燥热的症状加重，不太想跟人讨论什么。

凯文长叹一声：“好吧，反正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要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不过……你跟席宸真的到了这种地步？”

柏抬起头慢慢看了他一眼。

凯文被对方布满血丝的狼狈目光震慑了一下，忙道：“好，好，我不说了。”

身为Beta的他对Omega的发情症状算不上了解，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想了想，凯文道：“要不我给你把个脉？”

柏看他一眼，对这个名词感到困惑。

凯文解释说：“是一种东共和国传来的医术，我爸教我的，不需要什么设备，只要摸一下你的手腕，就能大致判断你的身体情况。”

柏感到神奇，他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个。

凯文：“试试嘛，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做。”

犹豫片刻，柏将手伸了过去。

凯文将手指搭在柏的手腕上，认真查探了一会儿。

柏略显好奇地看他。

凯文：“脉搏很急促，是心率的问题，不过……”

他仔细又探了一会儿，微微拧起眉来。

柏忍不住询问：“真能看出什么？”

凯文：“不，我不确定……等等，你能不能让我摸一下你腺体下方的位置？”

柏：“？”

凯文：“你后颈腺体处也有一处脉搏，会比这个更清晰些。”

柏倒不介意，偏过头，将脖颈后方的腺体露出来。

凯文将手指搭上去。

Alpha和Omega的脉搏有很大区别，正常来说，Alpha的血管会粗一些、脉搏跳动的速度稍快，而Omega则相反，其间还夹杂着一些魔法血脉的差异，总之区别很明显。

但凯文查探柏的脉搏时，既感知到了属于Omega的脉象，又……奇怪地探到了一缕似乎残存的异样搏动：搏动速度快，只是很不明显，像随时可能断掉。

那是……属于Alpha的脉动？

怎么可能？

凯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柏。

柏：“怎么？”

凯文摇了摇头，表情里划过一丝错愕，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医术不精，探错了。

于是又探了一遍。

可两种脉象的差异十分明显，凯文犹疑了一会儿，心想，这到底是Omega，还是Alpha？

不，等等。

当这个问题从他心头闪过的一瞬间，他忽然回忆起了什么——

凯文第一次询问柏的性别时，是在柏跟席宸对决之前，那时柏明确告诉过他，是个Alpha。

可自从与席宸联姻后，柏又默默承认自己是个Omega。

怎么会这样？

凯文想起自己当初也曾试图问过这个问题，但柏的回应是：以后再聊。

似乎对这个问题很回避。

为什么？第一次问他时不也曾痛快回应过么？

就算那时是为了骗自己，凯文想，他曾经以为柏当时故意撒谎，是为了让自己对他与席宸的那场对决放心……可如今细想下来，似乎也没有必要。

不管他是Omega还是Alpha，不都在对决场上跟席宸打得旗鼓相当？

况且只是这个原因的话，有什么理由不在事后告诉自己。

凯文细想了一下，回忆起自己最初见柏……无论气场、态度还是展现出来的自信，柏都更偏向一个Alpha。

Alpha与Omega的气质区别其实挺明显，如今的柏跟之前相比似乎也的确变了不少，比如面容更柔和，眸色更清浅，说话的语调也甚至绵软了不少……

这些细节若非刻意观察，几乎很难识别出来。

凯文心底忽然有些乱。

他想起不久前柏在宿舍晕倒那次，他曾跟席宸走进柏的宿舍，亲眼目睹了散落一地Omega抑制剂包装盒。

而席宸当时曾极力阻止他叫校医务室的人来。

凯文那时就觉得不对劲，但他当时震撼于席宸的身份和对方脱口而出的那句“柏是我的未婚Omega”……如今想来，席宸或许真的在隐瞒什么。

比如……柏身体上有什么秘密，不能让其他医务人员发现？

这样推断的话，他与柏的联姻或许并不正常。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柏有了这样的转变，怎么可能从Alpha变成……

等等。

凯文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曾听闻医疗黑市上有AO性别转换的方法，可当时也只作做奇闻八卦听一听，综合目前的线索……柏难道为了这场联姻，转变了自己的性别！？

怎么会！为什么？

柏出身安路易斯家族，凭这个家族的声誉和地位，有必要为了与王室联姻，做如此骇人的事吗？

“安柏……”

凯文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不敢胡乱猜测，连忙转头看向柏。

可就在这时，医务室外门声响动。

席宸赶了过来。

*

席宸一进门，就被整个密闭房间里充斥的Omega信息素味道激得脑袋“嗡”了一声。

浓烈的洋甘菊、松木……混合成一股发酵般酒的味道。

迷离且甜醉。

他脚步微顿，按压下心底腾然炸起的**，分外庆幸自己临出门前多吃了一颗抑制剂药片。

忍着不安和焦躁，席宸走到柏跟前，抓住了他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柏没有多说什么，顺从地起身，跟着席宸往外走。

但凯文也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柏：“等等！”

柏回头看了凯文一眼。

凯文紧抿着唇，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要怎么问。

那些惊世骇俗的猜测、颇显冒犯的疑惑……他要怎么才能用语言组织明白？

席宸有些不耐烦，因为忍耐不了周围浓郁的信息素味道，他想快点离开这间屋子，语气不善道：“你有什么事？”

凯文的目光在席宸攥着柏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反问：“你要带柏去哪儿？”

席宸：“跟你有什么关系？”

易感期的Alpha对Omega有种强烈的占有欲，又是这种不合时宜的场所，席宸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讨厌别人在他跟前触碰柏。

而凯文此刻正抓着柏的胳膊。

凯文忽略他，转过头直接问道：“柏，你到底是不是一个Omega？”

他试图组织语言，但事到临头，还是选了这种没有任何修饰的问法。

眼下的境况也容不得他多思考。

席宸马上就要把柏带走，谁知道他要对柏做什么。

而柏抬起头，分外惊惶地看他。

凯文与柏对视片刻，从对方那明显错愕又似乎想要遮掩的表情中，确认了什么。

凯文心底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下意识追问道：“你以前并不是一个Omega，对不对？”

柏还没有来得及辩解，席宸脸色阴沉，已经一把将柏拉到自己怀里，抬起头冷冰冰看了凯文一眼：“不该问的事把嘴闭上！”

凯文咬了咬牙，瞪着席宸。

从身份地位上来说，面前的两人一个出身安路易斯，一个来自塔利亚，他根本没资格也没有理由掺和进去……

可凯文忍不了，他担心，忧虑，尤其在看到柏像是被迫顺服，无奈又妥协地被席宸紧紧箍在怀里时。

凯文心里也是怕的，毕竟对方是如此煊赫的王室，可他还是忍不住挡在门前，想要将柏拦下来。

至少要把事情问清楚。

“你是不是有什么情非得已的理由，安柏？”凯文语气紧张，又略显局促道，“如果你现在身体不舒服，我……我也可以送你去医院，你相信我，你不用这么委……”

“委曲求全”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席宸已经忍不下去了。

他一把抓住凯文的衣领：“你他妈什么东西敢在这儿多管闲事！”

柏吓了一跳，忙上前拉住席宸的手：“席宸，别……”

但凯文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你不能这样对柏，安柏他……”

“关你屁事！”

席宸一把推开凯文，力度之大，令凯文重重砸在了门上，把门框边缘的铝合金都砸出一道凹痕来。

但凯文忍痛站起身，似乎仍要阻止。

柏一边抓着席宸的手，一边转头冲还要说什么的凯文劝道：“凯文，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安……安柏？”

“我的确是个Omega……”柏拼命拦住席宸，好半晌才把对方青筋毕露的手臂按下去，转过头，既无措又有些愧疚地解释道，“是我把席宸叫来的，这是我自己的意愿，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掺和进来。”

“可……”

“听我的，凯文，这件事真的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安柏……”

“回去吧。”

*

席宸拉着柏出了校医务室，一路脸色森然，将柏塞进停在外面的车座副驾，“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而后他走进驾驶室，发动汽车，载着柏迅速驶出了校园。

柏从来没见过席宸脸色这么阴郁，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却不敢多问什么。

席宸把车速飙到最快，在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似乎随时都要跟前方黑暗里的什么东西撞上。

柏下意识握紧安全带，片刻后，发现眼前这条路并不是他熟悉的方向。

他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席宸：“我在城郊有一栋私人别墅，先去那儿住一夜。”

柏抿了抿唇，未能置喙什么。

这个点的确到哪儿都不合适，况且他携带着满身信息素味道……

他朝席宸又看了一眼，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有没有影响到席宸。

按理说会的……但席宸一直表现得很克制，甚至没有转过头多看他一眼。

或许来之前做过防范，柏自我安慰地想，毕竟自己方才在电话里告诉过他。

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柏担忧席宸接下来会对凯文发难，忍不住解释：“那个……凯文的性格是直了些，但也不是有意要——你能不能把车开慢一点！”

路途前方有一个转角，席宸毫不减速地漂了过去，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柏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

席宸看他一眼，默默将油门踩慢了些。

柏缓了口气，并未看清席宸脸上一闪而过的焦躁，继续方才的话题：“他今晚只是想帮我看下身体状况，用一种来自东共和国的医术，叫什么……探脉，我不太了解，否则也不可能答应。”

席宸沉默地开着车子。

柏看了看他：“席宸？”

“呲”的一声，席宸猛打了个方向盘，又是一阵激烈的漂移声响，他将车拐进了一条暗黑的巷子。

柏猝不及防，看着眼前越发陌生和苍凉的夜景，心里莫名有些畏惧，再次叫了一声：“席宸！？”

席宸没有理他。

柏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意识到今晚的席宸的确不正常。

车辆冲出巷道，来到一片荒芜的野草地上，草地尽头是一片隐没在黑暗里的建筑工地，夜间无人，气氛十分荒凉。

席宸将车子停在这里。

柏不安地打量四周：“这里……”

席宸一言不发，利落地解开安全带，将车座往后移到最深的位置，为驾驶座腾出一片最大的空间，随即关上车窗，拔掉车钥匙，将衡隔在两人中间的中央扶手完全压了下去。

柏：“你……”

席宸看向他：“把安全带解开。”

柏有些茫然，迎上席宸那双狩猎般的眸子，心底“咯噔”一声。

他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没有动，甚至有些谨慎地往后缩了一下。

席宸眯起眼睛，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耐，起了身，不给柏任何反抗的机会，越过柏将他的安全带卡扣解开。

柏下意识闪避，却被席宸一把抓住肩膀，压着头朝驾驶座中拉了过去。

“席……”

惊叫声卡在喉咙里，柏动也不能动地被席宸按在身前，手脚全被压制住，一时间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他也来不及挣扎，因为很快感到后颈一疼。

席宸没有给他任何安抚和慰藉，毫无征兆的，从背后将犬齿直直刺入了他的腺体。